第59章

“陳文棟要殺你。”

淩樞讀出這句話,擡頭。

“殺誰?殺我?殺你?”

“報紙是我今天早上在外面買的。”岳定唐道。

沒等淩樞發問,他自己就先回顧了買報紙的過程。

“我今天出來得早,沒在家裏吃,半道買了份早報,然後去攤子吃豆漿油餅,報紙就放在桌上,有人同桌,比我早走,吃完我就把報紙拿過來了。”

公衆場合夾帶紙條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報童,賣點心的老板,同桌吃飯的客人,甚至是擦身而過的路人,根本沒法找到人。

淩樞:“應該是要殺我。”

岳定唐挑眉,發出疑問。

淩樞:“幾天前,陳文棟找到江河,想買兇殺我。”

岳定唐:“江河告訴你的?你與他素不相識,他為何要告訴你?”

淩樞眨眨眼。

岳定唐了然:“你果然惹事了。”

淩樞:……

他覺得自己比窦娥還冤。

從何幼安到江河,明明都是事情自己找上門,怎麽能說是他去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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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樞本來不想提江河被鹿同蒼追殺的事情,這時候也得和盤托出了。

果不其然,岳定唐越聽,眉頭挑得越高,到最後直接皺成一團,看淩樞的眼神,就像看他系裏那種論文寫得亂七八糟,怎麽都過不了關的學生,只差沒在臉上寫幾個字:朽木不可雕。

“我以為你在沈十七之後,起碼學聰明了,不會多管閑事了。”

淩樞狡辯道:“但有了江河,許多事情前後對應,就都能說得通了,我們不是完全沒有收獲。”

仔細想想,那天一路跟蹤江河,貿然出手相救,的确沖動了點。

但何幼安這件事發展至今,撲朔迷離,遠勝于袁公館的案子,淩樞和岳定唐他們,甚至至今弄不清楚何幼安究竟是好是壞,是黑是白,又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

江河是其中一個突破口。

他也的确給淩樞透露了不少線索。

兩相比較,還是挺劃算的。

岳定唐冷冷道:“那點收獲,換你的性命,你覺得值嗎?”

淩樞嬉皮笑臉:“這不是有您岳長官在麽,江河怎麽也會給你面子的。”

岳定唐:“如果那天你沒能及時突出重圍逃跑,你想過後果沒有?”

淩樞:“想過。”

岳定唐挑眉,等着他忏悔。

淩樞:“我姐他們,你看在老同學的情面上,肯定會幫忙關照的,最可惜的,就是沒能多吃一頓春曉姐做的飯,還有,新職位上任以來,頭一個月的薪俸還沒拿到,就得壯烈犧牲,這就跟千辛萬苦插隊買票,到了窗口人家說下班了一樣。”

後悔是後悔了,但重點完全不對。

岳定唐冷笑一聲,正想譏諷兩句,目光忽而凝住。

“你受傷了?”

淩樞:“沒啊。”

岳定唐:“那你把桌上這盞臺燈拿起來。”

淩樞伸出手。

岳定唐冷冷道:“用右手。”

淩樞微愣:“我和你說過的,我右手受過傷,提不起重物。”

岳定唐:“這盞臺燈不算重,一只手綽綽有餘,之前我還看見你撿起過磚頭的。”

淩樞只好用右手去拿臺燈。

他胳膊曲起用力,略顯僵硬,甚至還在微微顫抖。

“夠了。”

岳定唐從他手裏奪過臺燈放下。

“把你的外套脫了。”

淩樞:“岳長官,您這要求有點離奇了。”

岳定唐微眯起眼:“脫,還是不脫?”

他的眼神淩厲如刀,似能直接剖開衣物之下的真相。

看來是瞞不過去了。

淩樞微微嘆一口氣,把外套脫下。

岳定唐則直接親自動手,将他的袖子撸起!

從小臂到手肘,一大片刺目的青紫赫然映入眼簾。

饒是岳定唐早有心理準備,眼皮也禁不住跳了跳。

“沒中槍,也傷着要害,就是手受了點外傷。”

淩樞也不知岳定唐怎麽眼睛就那麽利,連江河都沒瞧出來的傷,卻被岳定唐發現了。

岳定唐:“你右手已經半廢了,是不是還想完全殘疾?如果你不想要,我直接讓人給你剁了,也用不着你一次次折騰它。”

淩樞賠笑:“這次去赴宴,我身上沒帶槍,要不然不會這麽被動,下回一定小心謹慎!”

岳定唐冷着臉:“怎麽傷的?”

淩樞:“當時江河昏迷了,幫不上忙,對方有三個人,一個本來就受了傷,被我放倒,另外兩個窮追不舍,我打死其中一個,另一個跟我死磕,我沒留神,被他踢中小臂。”

岳定唐:“你确定他們沒看見你的樣子?”

淩樞摸摸鼻子:“應該沒有吧。”

岳定唐不肯罷休,依舊咄咄逼人。

“你知道這兩天江河在幹什麽?鹿同蒼娶了第三房姨太太,江河正在幫忙張羅喜事,鹿同蒼想要大張旗鼓,江河就請了京劇名家和何幼安那些電影明星來捧場。你以為自己救了江河的性命,他就會領你的情?像他那種毒蛇,辣手無情,私心自用,真想向鹿同蒼表明忠心的話,就會第一個拿你來祭旗!”

“你說得都對,以後我不跟他往來就是了,咱們先解決眼下這件事吧!”

淩樞把對方當成順毛驢,随口敷衍道,趕緊轉移話題。

“你覺得會是誰提醒我,陳文棟要殺我?”

岳定唐沉默片刻:“何幼安。”

淩樞:“那她為何不直接當面說?”

岳定唐:“不方便。”

是身邊有人阻撓,她在間接發出求救,還是賊喊捉賊,一切都是煙霧彈?

淩樞嘆了口氣。

“七彎八繞,局中有局,我開始有點後悔跟她打交道了。”

岳定唐譏诮道:“我還以為你在得罪沈十七的時候就這麽想了。”

淩樞苦笑:“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是英雄救美,沒想到這美人還是條美女蛇!”

岳定唐不語,起身從櫃子裏拿出一瓶藥酒。

淩樞正準備穿上外套,見狀忙道:“我擦過藥了,看着嚴重,實際沒傷到內裏。”

岳定唐看他。

三秒。

淩樞敗退。

他認命地重新脫下衣服,撸起袖子,一臉壯烈把胳膊交出去,任人魚肉。

岳定唐的手很暖,但力道落在皮肉上卻不怎麽讓人舒服。

淩樞忍着哀嚎出聲的沖動,将痛叫化作哼哼。

“你要是真不想要這條胳膊了,就把它給我,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能折騰它。”

他聽見岳定唐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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