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出事的人乃是仇寅有一個納了不過半年的妾室,方氏。她素日裏很少出自己的屋子,玉成想了好久才将姓名同本人對上號。這方氏,年不過十□□歲,年輕貌美,仇寅寵愛非常。珠寶绫羅有求必應,就是房事上也幾近曲意奉承,十分的賣力。方氏原本是個黃花閨女,情窦未開。初初也相安無事。然仇寅雖然強壯,卻終是過了知天命的時候,不過半年身上的病痛便添了幾樣。仇寅自知病因,不肯請醫,只信服雲翳。雲翳診斷過後,只道了四個字:“清心寡欲。”自此,原來的一妻劉氏,二側室大小李氏自是不必說,各自獨守空房。不過三女年紀大了,又各有兒女,精力都在孩兒身上,興致也淡了。到也相安無事。只是方氏,初嘗雲雨,食髓知味,如何忍的?雖然仇家錢財衆多,田莊無數,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然書上說的好——飽暖思□□。寂寞難耐之下,方氏竟然搭上了仇學富的外甥。名喚張梁,乃是個标志的少年,也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張梁不過偶然一見方氏,自此便日夜思念不已。二人你情我意,你來我往,不消幾日便如膠似漆。趁着仇寅無暇顧及,每晚更深夜重之時,從內開門迎張梁入門做事,天未亮再送出。如此往來,竟有兩三個月了。

豈知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今夜仇寅同江武庚吃酒到深夜,吃的醉了,突然要夜宿方氏房內,二人的茍且之事被仇寅碰了個正着。如今仇寅,劉氏,大小李氏,仇鳳孫等都在方氏的房內。家奴連夜去喚了仇學富來,此時正在嚴審着呢。

一聽不是因為自己的事,玉成的心放回了肚子裏。等玉成換了衣服趕到方氏所居住的謝紅閣,家審已經近尾聲了。江武庚赫然在堂,卻只穿了中衣,懷裏摟抱着一個清秀的男孩子。方氏發絲淩亂衣衫不整跪在地上啼哭不已。她身旁半躺着一少年男子,僅着了貼身的中衣,身上胡亂蓋了一個被單,五花大綁的躺在地上,模樣頗狼狽。玉成進門後依次見了禮,便立在劉氏身後,鳳孫的旁邊。仇寅看起來恍惚瞬間老了十幾歲,眉眼間疲意倦倦。劉氏表情淡淡的,半垂着眼睛,無悲無愕。大小李氏挨坐一起,都收斂了素日裏的脾性。仇學富顯然是被氣的不輕,半躺在地上,由家奴按人中灌水。鳳孫冷眼看了一會,插言道:“如此證據确鑿,阿耶還要審什麽?直接送了官裏,打了殺了也就是了。”

仇學富伏在地上叩首大拜,口中哀求之聲不絕,“郎君饒命,老奴家姊只這一個不孝子。若是真個打殺了,叫家姊如何能活?”

玉成看了一眼鳳孫,神情頗為複雜,見仇寅不動聲色,才出聲道:“阿耶何不若将方氏配了這人,只當積了陰德。又省了麻煩,且又得了彩禮。豈不甚好。”

仇寅面上冷若冰霜,只端茶的指尖青白無血色,不知道暗地裏使了多大的狠勁。他深吸了一口氣,終究開口吩咐将方氏移到後院的一間許久不用的空房看管起來。另吩咐仇學富将張梁帶走,從此再不許出現在灘塗城內。

這一折騰,待到衆人散了,天已過寅時。鳳孫撩衣急匆匆的走在前頭,玉成有心想同他說幾句話,鳳孫就是不理,俨然沒聽見的模樣。玉成無奈,只得跟在劉氏後面,默默不語。

劉氏捏了捏額間,“我兒有話就說吧。”

玉成一字一句的道:“兒不納馬家小娘子為妾。”

劉氏疲憊的笑道:“你父年老,方氏年輕,故而難免今日事。我兒年少标志,還怕她不忠?”

玉成替劉氏撩了撩鬓角的灰白頭發,“兒今日不納妾,日後也不納妾。兒心中身邊只放一人,斷然不要做讓心愛之人傷心之事。”

江武庚不知何時跟在身後,嘆道:“有道是: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有情郎啊。日後誰嫁成大郎,誰便是天底下最有福氣的人。”發現劉氏對他怒目而向,江武庚立刻堆起笑臉,“表姊安好。”

江武庚一直堆着笑臉,劉氏一直鎖着眉頭。二人不過尋常聊了兩句,江武庚便借口有事摟着身邊的男孩子一邊調笑着一邊走了。

母子二人又商議了一下,由劉氏出面,将馬細娥認了做幹女兒,帶在身邊,他日若是有中意的郎子,自出體己送她出嫁。馬細娥哪裏敢說不可,只眼巴巴看着玉成俊美的側臉,無聲掉了幾滴眼淚。終究是答應了。

劉氏身心俱疲,将方氏遷房的事便交代給了大小李氏。玉成眼看着方氏一邊被家奴壓着關進門去,一邊還喚那張梁的名字。面容憔悴,聲音戚戚。不由搖了搖頭,走過去對大李氏道:“這方氏雖然被管束,阿耶卻并未休棄她。姨娘吩咐下人好生待之,莫要丢了仇家主人的臉面。”大李氏含笑道:“大郎放心,畢竟姐妹一場。這點關照理應給的。”

待玉成轉身走了,小李氏才挨過來道:“看不出來,這成大郎是個好人。”

大李氏未言語。小李氏知曉她算是默認了,随即嘆了一口氣,下巴朝着方氏那邊點了點。“只可惜,好人也救不了她。”

玉成走到鳳孫的書房外面,在門外猶豫了片刻,才鼓足了勇氣,悄悄推開了房門。鳳孫獨自在窗前坐着,穿了白色的中衣,顯然又沐浴過了。濕發披散着,側面恍若玉雕成。玉成欣喜,放重了腳步走過去。鳳孫回了頭,明亮的眼睛水光粼粼。玉成的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他不自覺的就放輕了聲音,“你,怎麽不睡一會?”

鳳孫極其平淡,“這就要去學裏。”玉成在他身邊半跪下來,見他無動于衷,遂握住了他的手,鳳孫反應的特別激烈,幾乎是立刻就抽回手去。

玉成不期被推倒在地,又連忙爬起來抱住他的腿,“鳳孫,鳳弟,你聽我說啊。”

鳳孫自覺失态,大驚失色的将玉成攙扶起來,“阿兄你這是做什麽?”

玉成盯着鳳孫的臉,想要透過他波瀾不驚的皮相看穿他的心。鳳孫漸漸松動起來,直起身子,任由玉成在地上半跪着。

玉成仰起頭,隽秀的臉,深情的眼,“你為何惱我?”

鳳孫渾身顫抖了一下,片刻又鎮定下來。過了一刻才沙啞的道:“我并未惱。”随即笑了一聲,“我為何要惱?”鳳孫的語氣涼涼的,“嬌妻美妾,齊人之福。阿兄不日即将娶妻,今日又得美妾。往日所想,如今盡在身旁。鳳孫祝福阿兄還來不及,如何要惱?”

玉成的目光清明透徹,笑意漸漸在他嘴角漾開,漸漸連眼睛都笑起來,“我剛才已同母親說過了,細娥她如今是我義妹,鳳孫義姊。”清晨的陽光如此幹淨透徹,撒在玉成年輕俊美的臉上,那臉龐似乎發出光芒來。玉成的聲音輕輕的,卻異常的清晰,“玉成已諾,心中身邊只放一人,斷然不要做讓心愛之人傷心之事。還有,”玉成站起身來,替鳳孫整理好臉龐零散的頭發,“在我心中已有一人,珍重非常,此生惟願于他同度,絕無二心。”

鳳孫撇過臉去,“阿兄同我說這些做什麽?”

玉成失笑,“那人不是馬細娥,不是鄭七娘,更不是旁的無關緊要的人。”

鳳孫擡起眼睛,目光閃爍,恍如跳動的陽光。玉成笑道:“終有一日,你會明白。”

鳳孫再次扭過臉去,“阿兄心中何人我不想知曉,只要是好人家出身的,模樣不重要,品性尚佳,父母親人才可安心。”

玉成越看他這一副口是心非的樣子越是歡喜,遂露出一副大大的笑容來,一語雙關道:“不會令你失望的。”

方氏之事顯然是對仇寅的打擊不小,他一方面覺得憤怒,恨不得将那張梁碎屍萬段了;一方面又覺得羞愧,只恐醜名遍傳,他仇寅無法做人。這幾日除了處理莊子中的事情,收租收蘆一幹事情均要交給玉成并仇學富打理。

仇學富是個精明的管家,玉成恰好也不十分的笨。幾下裏,莊子外面的事務倒也打理的井井有條。加之最近趙家無甚大動作,玉成平白得了內外不少的贊揚。

作者有話要說:

仇寅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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