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刺殺

衛楠只覺肚腹一陣劇痛,反應極快,趁着裴沖看不見,一腳将他踹倒,右手甩出從謝策身上摸來的繞指柔,将裴沖從脖子到四肢捆了個結結實實,怒道:“你再動一下,我便讓你在這細鋼絲之下變一灘肉泥!”

聽着衛楠危險而急促的警告,感受到脖子與四肢要害處的危險,裴沖不敢動彈了,他低聲喘息道:“你竟然沒有被謝策殺死,還解了蠱毒,的确比你娘難對付!”

衛楠疼得額頭上都是冷汗,快速為自己點穴止血,陰毒地冷笑起來:“勞你惦記,我娘和謝家寨七百二十一位兄弟應該也很惦記你,我這就送你去見他們!”

衛楠用繞指柔将裴沖牢牢綁在帳內,掌上燈,讓裴沖清醒地看着自己活生生被衛楠用無名千刀萬剮。

整個營地沒人聽得見裴沖凄厲的慘嚎,他驚恐到了極致,衛楠剛開始切他肉時,他還妄圖掙脫束縛,破口辱罵。被衛楠切了幾十刀後,他幾乎已經喊不出聲了,低聲哭求衛楠給他個痛快。

衛楠雙眼通紅,如一只地獄裏出來的厲鬼,面帶陰毒的冷笑,不論是裴沖的辱罵還是哭求,都不能動搖他心中的仇恨分毫。他揮着兩把無名匕首,将裴沖活生生地切片了七百二十一片。每一刀,都代表謝家寨一個死去的亡魂。

衛楠沒有讓他中途死去,刀刀避開致命要害。直到最後一刀之前,裴沖都還有氣,他兩只眼睛已經失去光芒,死氣沉沉,嘴裏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衛楠一刀割斷了裴沖的氣管,聽着裴沖漏氣般的喘息和掙命聲,衛楠笑得臉色慘白,渾身上下都被裴沖的血染透了。他脫力了,跪倒在地哽咽着道:“娘,還有謝家寨的兄弟們,我為你們報仇了!”

衛楠看見一條蠱蟲從裴沖切開的脖子裏爬了出來,瞬間便明白了剛才他為什麽被點了穴還能自己扭動身體。

這裴沖真是個狠人,竟然給自己下蠱,當他受制于人時,蠱蟲便會控制他的身體強行掙脫束縛。

衛楠一腳将那蠱蟲踩了個稀巴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逃出大營,跌跌撞撞地朝着離自己最近的曹家大營而去。

他踉踉跄跄地一頭栽倒在曹家軍關隘上,李癞子恰好在關隘巡視。當時天還沒亮,李癞子當即派軍醫給衛楠治療,及時給他止血治傷,這才給衛楠撿回一條命。

李癞子見衛楠此時出現在這裏,又是一身重傷,猜測必定與皇屬軍有關,便派人去皇屬軍營打探,不一會兒便打聽到裴沖在自己營帳被人千刀萬剮的消息。

李癞子驚駭不已,連忙通知曹靖秋,讓她發消息告知謝策這裏的情況。

在李癞子的認知裏,衛楠只是個武功奇高身手詭異的謀士書生,沒想到他竟然敢只身深入敵營,将敵軍主帥給砍成一堆肉泥,這份膽氣智計和武藝,得是讓多少軍中猛将汗顏啊!

謝策帶着人馬一刻也沒停息飛奔到秦陽城,下了馬便沖進西涼侯府邸。曹靖秋知道他着急見衛楠,很識趣地領着他來到了衛楠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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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楠經過軍醫的清洗包紮治療,已經清醒過來了,此刻正躺在床上喝藥。謝策一腳将門踹開,吓得衛楠差點把藥碗摔了。

“謝策……你是怕我沒被裴沖捅死,想把我吓死嗎?”衛楠略帶責備地看了謝策一眼,繼續低頭喝藥,俨然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

衛楠腹部傷口是個貫穿傷,他帶傷狂奔幾十裏地,失血過多,所以臉色慘白,甚至連嘴唇都沒有什麽血色。

“衛楠!”謝策一聲厲喝,氣沖沖地沖到衛楠床前,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死死地瞪着衛楠,揮手将房內的下人都趕了出去。

謝策見衛楠腹部裹着紗布,上面還有殷紅點點,臉色慘白似紙,端着藥碗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謝策的心一下子痛到無法呼吸:“你想要我的命嗎?如果你真的想要我的命,你直接一刀捅這裏啊,我眼睛都不眨一下給你捅!”謝策一指自己的胸口,聲音哽咽了:“還是你嫌我活得太好,想慢慢淩遲我?”

衛楠知道這次徹底惹怒謝策了,一雙手局促地抱着藥碗,谄媚地對着謝策一笑,試圖平息這土匪頭子的沖天怒火,卻因身受重傷,笑得比哭還難看兩分:“謝大寨主別生氣了,小生這廂給你賠禮了!”

謝策看到衛楠狼狽不堪的模樣,再也繃不住了,不顧一身銀甲在身,對着衛楠便半跪了下去,一手緊緊捏住衛楠的手,渾身都在顫抖,呼吸突然急促起來,急火攻心之下,竟是一頭栽倒在床上昏過去了。

“謝策!”衛楠被謝策的樣子吓到了,伸手拍了拍謝策的臉,連聲呼叫,謝策這才慢慢清醒過來。

他掙脫了衛楠的手,不顧衛楠的擔憂,強行遠離他一點,滿眼血絲狠狠盯着他,聲音冷得寒徹骨髓:“你又騙了我一次……衛楠,你若打定主意要當孤膽英雄,便去吧!為何要可憐我,要委屈自己賞我一夜溫/存?我謝策這十幾年來一人過慣了,死不了!”

“謝策!”衛楠怒了,聲音無比嚴厲,直起身來将藥碗重重摔在桌案上,面如寒霜吼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那土匪的渾話氣得衛楠一陣猛烈地咳喘。

謝策被衛楠一聲吼給拉回一點點理智。他呆呆地看着衛楠蒼白俊美卻無比冷厲的臉,突然伸手抓着衛楠的胳膊,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猛地将頭深深埋在衛楠的肚子上痛哭了起來,一點也沒害怕将人傷口弄疼。

他心中湧出一種扭曲的偏執,就是想要衛楠疼。只有讓他疼得狠了,這人才會露出虛弱的一面,謝策才會有機會保護他、照顧他,猶如當年他被玄衣白菊所傷時一樣。這樣,謝策才能感覺到自己是有用的,衛楠是需要自己保護的。

他使勁将自己的頭抵着衛楠的肚子,哭得撕心裂肺,心裏充滿了絕望——心疼到極致卻無能為力的絕望:衛楠是那麽強大,強大到謝策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配得上他。

“哥哥,我就那麽差,差到連與你并肩作戰的資格都沒有嗎?只配站在你身後,讓你拼命為我遮風擋雨?”謝策心想。

“你這麽說,是要剜我的心嗎?嗯?”衛楠根本不知道懷中的土匪頭子在想些什麽,他還在為謝策剛才的渾話生氣。

他顫抖着手捏着謝策的後脖子,試圖讓他堅硬冰冷的頭盔離自己的傷遠一點:“我在你面前,身受重傷無力抵抗。你若要剜心,別用嘴,還是用刀子給我個痛快!”衛楠聲音軟了一些,但聲音裏卻透着徹骨的寒冷。

謝策沒有回話,只是深埋在衛楠身上痛哭。半晌過後,他才恢複了些許理智,将衛楠放開了。

他看見衛楠纏着傷口的繃帶被自己哭濕完了。眼淚浸到傷口必定無比疼痛,但那人臉上竟看不出一點疼痛的樣子。衛楠是個極其能隐忍之人。

“是了,一個連在床上都那般克制自己欲/望的人,又怎麽會在我面前流露出一點點疼痛的樣子……”謝策更加絕望了,“即便身體已經親密無間,但心卻隔山隔海。他還是一如從前一般什麽都埋進心裏,一點也不肯給我看見。”

謝策緩緩站起來,将一身盔甲卸了,将門闩拉上,将自己與衛楠反鎖在房內。然後走到衛楠的床前,将衣服一件件脫了下來,直到自己坦身面對衛楠。

衛楠以為謝策癔症犯了,要在這裏犯渾,當即氣得滿臉通紅,一邊虛弱地咳嗽一邊出言如刀:“謝大寨主真是土匪本色,想用這種方式報複我的欺瞞嗎?趁着我重傷把我/幹/死在床上?”

謝策只是裸/露着上身,聽見衛楠的話,竟然“噗通”一聲雙膝跪地,緩緩向衛楠跪行而去,每說一句話,便行一步。

他指着自己身上縱橫交錯的傷口,一面流淚一面道:“你看見我身上這些傷疤了嗎?這是我十七歲那年被師父打的。一共七十二鞭,每一鞭下去,他便問我一句:‘說,還要不要找周楠?’我說:‘還找!’他便繼續抽我一鞭。直到第七十二鞭下去,我已經是個血人了。我感覺再跟他犟下去,可能就沒命了。若是命都沒了,我還怎麽找楠哥哥?我妥協了,向師父許下‘此生再也不找周楠’的誓言,才保住了性命。”

謝策跪行至衛楠床前,伸手拉着衛楠因失血過多而略顯冰涼的手,将那冰涼的手貼在自己那些猩紅猙獰的傷疤傷,擡頭仰望着衛楠,慘笑了道:

“我今天給你說這些,不是要向你讨憐惜。我只是想告訴你,衛楠,這是最真實的我。我把最真實的我給你看,你看到了嗎?”

衛楠一肚子的氣在聽到謝策的剖白之後,盡數化為烏有。他輕輕撫摸着謝策身上錯亂的傷疤,手都在顫抖。

謝策又道:“我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只要我願意,我可以變得很強大。我過去十幾年所接受的訓練,是有資格和哥哥并肩作戰的,我不想躲在哥哥身後,讓哥哥為我遮擋一切風雨。策兒的心和身都給你看了,哥哥,你看清了嗎?”

衛楠被迫摸着謝策白皙精壯胸脯上那些駭人的傷疤,心痛到了極致。他一直自責沒有早點找到謝策,讓他這些年受了那麽多的罪,所以他不敢問謝策身上這些傷怎麽來的。他猜想這些傷跟謝策過去的經歷有關,卻萬萬沒想到卻是跟自己有關。

“哥哥,你之前跟我坦白過,說你此生心裏只有我一人。今日,我也要跟哥哥坦白:我此生心中也只有楠哥哥一人。小時候是你,長大後也是你,将來老了,也只能是你。你是我此生唯一的追求,聖潔如神明。”謝策将裏衣穿上,遮住了滿身的疤痕。

“我此生別無所求,唯一所求,便是與心愛之人逍遙江湖。朝堂、權勢,從來不是我想要的。但我不得不走上這條争權奪勢的路,為了楠哥哥,為了我自己,為了心向大齊之人,為了天下百姓能有個安穩的日子可過,不再受戰亂之苦。”謝策将衛楠冰涼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讓它感受自己胸膛裏炙熱的的跳動。

“楠哥哥,你一生都在為策兒打算,總想為我遮風擋雨,為我做好萬全的準備,為我鋪墊好一條奪權之路。可是,我想要的,是楠哥哥的真心相對,是與楠哥哥并肩作戰的資格。我想要楠哥哥在我面前可以放肆哭,痛快笑,做真實的自己。我很想我有能讓楠哥哥放下一切包袱的能力,很想很想……”謝策将內心最深處的想法都挖了出來,赤/裸裸地擺在衛楠面前給他看。

衛楠萬萬沒想到謝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他心裏揪着疼,自己嘔心瀝血為謝策鋪好回宮之路,卻沒想到謝策想要的只是與自己坦誠相對,并肩作戰而已。

衛楠從小不是活在勾心鬥角的宮廷,就是貧窮肮髒的人家。他早就習慣把真實的自己藏起來,不向別人透露一絲真實的欲/望,像一只把自己緊緊團起來的刺猬,內心的真實柔軟都用刺包裹起來,不給他人看。以至于在面對謝策時,衛楠也不自覺地如此對他。

可是衛楠沒辦法,他若是沒有城府随意暴露真實的自己,只怕早已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他不得不陰毒,不得不心機。

若謝策知道自己在朝堂上雙手沾滿無辜者鮮血,手段殘忍又毒辣,會怎麽看待自己?若他知道刺殺裴沖那般兇險,會同意自己去赴死?

“策兒……對不起。”衛楠一顆心被憐惜和愧疚占滿了,他将手從謝策胸前抽出,努力轉過身來伸出雙臂将謝策攏入懷中,不停地親吻他的頭發,眼角濕潤了,心道:你若有一天知道我做過些什麽,還能把我當成聖潔的神明一樣嗎?

謝策将頭深埋在衛楠懷裏,衛楠的示弱和溫柔是無比強大的撫慰劑,謝策即便被他傷得千瘡百孔,也很快就痊愈了。

謝策被衛楠的歉疚和溫柔包裹着,漸漸放下了心中扭曲的執念,此刻生怕弄疼衛楠,輕柔地避開衛楠的傷口,道:“哥哥不需要向我道歉,只需答應我,給我一個與你并肩作戰的機會,給我一個能看見真實的哥哥的機會,好嗎?”

衛楠嘆了一口氣,心裏充滿了糾結。

作者有話要說:

重新修改了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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