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楊明瀾在隔離室內有一個專用的辦公室,可以供他和其他醫護人員短暫的坐一下,休息一會。

但穿着防護服,裏面帶着護目鏡、口罩,帶着兩層一次性手套,怎麽着都不會很舒服。

楊明瀾把CT放到李鈣專門的病歷袋裏,他們這裏目前有7位隔離病人,每個病人的資料包括病例、檢查單、病人的出行行程等都記錄在冊,整理地十分細致。“你家初戀99%沒事,那你明天還來嗎?”

李蓋給了他一個你廢話的表情。

楊明瀾有點急了,“你別浪費我防護服行嗎?”現在處于疫情初期,病人還不多,他們的物資也還算豐富,但是如果年後病人數量猛增,他們的物資也可能會告缺。

醫用防護服是一次性的,具有良好的透濕性和阻隔性,能有效抵抗酒精、血液、□□、空氣粉塵微粒、細菌的滲透,但是每4小時就要換一次。今天李蓋已經換了兩套了。

“等會我再測一次她的體溫,等正常了,我就回去寫申請加入新冠治療小組。”李蓋說道,“你別忘了我之前也在發熱門診和呼吸科輪崗過,而且病理檢查一直是我的強項。”

李蓋現在就像開了屏的公孔雀,拼命顯露自己的專長。跟之前低調含蓄、溫文爾雅的形象大相徑庭。

“你炫耀個屁啊。”楊明瀾沒好氣地說道,“您全才行了吧,外科一把刀。”

“你那一堆手術怎麽辦?外科不幹啦。”

李蓋把手機放下,“幹啊,兩邊兼職,賺兩份績效。”

“行行行,累死你。”楊明瀾白眼道。

九點多江緒的電話打過來。

李鈣盯了兩秒,不想接,過了會理智戰勝了情感,還是接了。

“你在哪兒?”江緒的語調帶着些京腔,其實和冀省的口音不差什麽,但他平時講話總是帶着種北京人漫不經心的腔調。

李鈣一直覺得他就像是吐着信子的黃金蟒,纏着獵物把它絞死後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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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爸媽掃墓。”李鈣說道。

只有用這個理由,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江緒果然多沒說什麽:“哦,什麽時候回來?”

“過完年吧。”李鈣說道,“總部已經放假了,只剩商城,明天中午休業。”

江緒壓低了聲音,語氣裏帶着不滿,“我不是說了嗎,今年在我家過年。我媽把東西都準備好了。年夜飯都是你愛吃的菜。”

李鈣反诘道:“你媽對我什麽态度,你不知道嗎。誰愛去誰去,反正我不去。我今年過年在養老院陪我爺爺奶奶過。”

“她怎麽對你了。你就不能跟我媽好好相處嗎?你們這樣處婆媳關系,我很難做。”江緒說道,“婚後我們又不跟他們住一起,你就不能忍忍麽!”

“她怎麽對我?對,不就是在你們一家子親戚朋友面前嘲諷我沒爹沒媽麽。江緒,你沒見過你爸媽當初在我父母面前多恭順吧,你沒見過,我見過!你媽這就是一朝得勢,在我身上找她曾經的自尊心。”

江緒的父親江濤曾經是機械廠的副總之一,分管財務,母親鄭梅是家庭主婦。他們每年過年都會來李家拜訪送些禮品。那個時候的鄭梅待她像親閨女一樣,每次見她都要誇贊一番漂亮、學習好,想要個這樣的女兒之類的話。

李鈣當初還真的以為鄭梅是喜愛她呢。

上次鄭梅侮辱李鈣時,江緒也在場,雖然當場維護了女友,但也心有愧疚,他自知理虧,說道:“過年我陪你去看爺爺奶奶。”

“江緒,你不要太過分。”李鈣閉上眼睛說道。

江緒從沙發上站起來,吼道:“我怎麽過分了,我家人都不陪了,陪你家老人。況且你爺爺奶奶都那麽大歲數了,他們肯定也希望你能早點結婚。”

李鈣盯着那扇門,呼了口氣,終于說:“我說了我不想結。”

“是今年不想結,還是不想結。你把話說明白。”江緒緩和了下情緒,耐着性子說,“鈣鈣,你別鬧脾氣。之前的事我代我媽向你道歉,她沒有惡意。”

李鈣知道,鄭梅确實沒有惡意,她只是不想讓她跟江緒結婚,她想讓李鈣離開她兒子。

“我說了我不想結婚。”李鈣又重複了一遍。

“你覺得可能嗎。”江緒看着電視的反光,垂下眼眸,嘴角勾起一個笑容,“江氏有銀空43%的股權,你手裏不過有30%,只要我一句話,銀空的總裁就可以換人。鈣鈣,你舍得嗎?你這些年打拼的一切,難道都要為了那個窮小子放棄了?哦,聽說他現在是個醫生了,對嗎,不算窮小子了。以他的工資在青城不吃不喝得多少年才能買得起一套房子買得起車,鈣鈣你想想清楚。”

剛才銀控集團的法律部部長邱振楊給他打了個電話,說她要裏一份遺囑,傳真到青城人民醫院。這個女人究竟還是去找她的舊情人了。

“既然你把話講到這個份兒上,我們就把話挑明了。”李鈣下了床,走到床邊,從窗外望去,可以看到青城的夜景,這裏是她的故鄉,但她确實每年都回不了幾次。

“我們分手吧,關于我們銀空和江氏彼此的投資等年後我們做個交割。我會聘請審計師和評估師,審計過去幾年的銀空財報,評估我們的股權,至于如何長期股權如何交易,是你出局還是我出局,我們董事會見。”

江氏雖然持有了銀空43%的股權,但不是絕對控制權,江氏前兩年因為現金流緊張,銀空分多次借款給他們,江氏在前不久實施了債轉股,也就是說銀空現在也持有了15%的股權。而江氏的債轉股不止銀控集團一家參與,還有幾家銀行,江濤和江緒目前持有的江氏股權也不過34%,對江氏具有相對控制權罷了。若她真的要和江緒鬧翻臉,開啓商戰,鹿死誰手,真得不一定。

“你早就想好的對不對,你就是在等債轉股結束!剛一結束,你就去迫不及待去青城找那個野男人了。李鈣你別忘了,是誰當初在你像一條流浪狗的時候收留你,照顧你!”江緒直接把左手的電視遙控器扔出去,他氣得發抖。

她早就想好的,怪不得,債轉股的協議她簽的那麽順利。

他不會放手的!

李鈣聽到那邊預料之中的暴怒,拿開手機,挂斷電話。

流浪狗?呵,她一夜間失去父母,又是誰造成的。

屬于她父母的東西,她會一樣一樣都拿回來。

楊明瀾的醫護人員休息室就在對面。

李蓋聽到對面的房間有說話聲,走過去看。

李鈣看他走路極快,幾步路就到了她面前。

“為什麽不穿鞋!”李蓋有些生氣,“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李蓋把人撈起來,扔到床上,“再讓我看見你不穿鞋,你就在這個病房多隔離14天。”

正放狠話,李蓋看到她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他的工作證。

李鈣看他伸手來搶,立刻把工作證放到被窩裏,撒嬌道:“我就看一眼。”

工作證的上方寫着青城人民醫院,左側是李蓋的一寸照,三七分的逗號劉海,李蓋的臉本來就很削瘦,五官很精致,眼眸明亮,鼻子立挺,不管是什麽時候嘴唇都像擦了口紅似的,從高中就是這樣,可能是因為皮膚白的緣故,嘴唇愈發顯得漂亮,這工作證的照片倒像是韓國男明星的證件照。

高中的時候不就是被這張臉給迷惑了麽,可能是年紀長了許多的緣故,現在看起來成熟穩重了許多,透着股精英的氣質,讓人很容易産生信任感。

右側寫着:李蓋普外科副主任醫師。

已經是副主任了嗎,她還真是錯過了他人生中的許多。

李鈣的胸腔蔓延着一股酸澀,擡頭把工作證還他。

“李蓋,你發腮了吧,變醜了你。”

李蓋奪過工作證,夾在防護服上,覺得有點胸悶。

有多少病人看了他工作證上的照片,想給他介紹對象。曾經還有個護士偷拍了照片發在微博上,很多小姑娘排着隊來找他看病,引起過軒然大波。

她竟然說自己變醜了!

發腮?他上大學後骨骼确實長開了些,棱角更加分明了,但怎麽會是發腮!

李蓋戴着口罩,所以李鈣看不出他在咬牙。

“有時間去我們醫院眼科驗驗眼睛吧,可能快瞎了。”李蓋裝着漫不經心地回嘴道。

“不如我們一起去,我覺得你近視的更嚴重。”李鈣笑眯眯地扳回一城。

李蓋這才想起來他下午好像是這麽損過她一句,她這是報仇呢。

這有仇當場就報的性格這麽多年也沒變過。

“你美,你在我眼裏天下第一美,行了吧,我的公主殿下。”李蓋哄着人,拿起溫度槍又給她測了下溫。度36.8,溫度下去了。

“但是我還是覺得你變醜了。”李鈣打擊道。

“你那是沒見過老子摘了口罩的臉,你等出去的。”李蓋把溫度槍放下,指了下她腦門。

“你好像體型也變了,嗯,胖了。像個中年男人。”李鈣來了興致,砰砰兩槍直戳他心口。

“你穿防護服你也胖!”李蓋怼道,“沒完了是吧,你學過PUA啊,打擊我自信然後讓我離不開你,是不是?”

李鈣挑了挑自己細細的柳眉,“是呀。李醫生你就留在我身邊呗。”

李蓋面對誘惑毫不動搖,哼了一聲,“我不跟我的病人處對象。”

“我要睡覺了!送客!”李鈣聽到拒絕惱羞成怒,直接拉被子蓋住頭。

“睡你覺吧!發腮?你還臉長呢。”李蓋拍拍她腦袋位置的被子,小混蛋,跟我鬥,我能讓你輕易得手嘛。

李蓋今天從早上八點到下午做了三臺手術,本來傍晚時候就可以下班了,現在又熬了一個晚上,累得夠嗆。

出去跟楊明瀾打招呼,“明天方老最後一臺手術,別忘了來看。”

方經國,普外資質最老的外科醫生,老人家退休後又被返聘回來,現在年紀大了,手術時間長站不住臺了,跟院裏商定明天做最後一臺手術,然後正式光榮退休。

李蓋剛來人民醫院就是跟方老,方老這些年把他當自己的高徒,不管是業務能力還是待人接物都是嚴格教導,可以說是李蓋除學校導師外的第二個嚴師。

他明天最後一場手術,李蓋做他的副手。

“知道,需要買花嗎?”楊明瀾問他。

“我已經定了,你人來就行。”李蓋說道,然後叮囑道,“如果晚上她溫度起來,你記得給我打電話。”

楊明瀾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你別管了,我還不會治是咋滴,不相信你哥們技術啊。”

李蓋搖搖頭,“不是,我就是想在她難受的時候陪在她身邊。”

楊明瀾一副受不了的樣子,“打住!虐.狗沒夠是不是。小心我咬你。”

“放心吧,我明早一定完好地把人交接到你手上。”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都還在家嗎,我可能馬上就要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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