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下午王碩的檢查結果出來,頭上縫了兩針,倒是沒有什麽其他大礙。

李鈣接到孫局的電話,去市政府處理這件事。

王碩第一次跟老總坐在她的勞斯萊斯後座,感嘆了一把皮質柔軟,後座寬敞。

和扭頭看老總臉色的周靖宇對視一眼。

王碩看老板還在惱火,面無表情,冰冷地吓人,一路上都在勸慰。

“李總,我腦袋上傷不重的。”

李鈣:“哪裏不重,都縫了兩針了。本來腦子就不大聰明,現在還縫了兩針,萬一以後漏風,更傻了可怎麽辦?”

“不會的,醫生沒說會影響智商。我連腦震蕩都沒有。”王碩說着晃了晃腦子。

後座三百多斤的重物震動着。

李鈣:“你別動了,我感覺車要散架。”

“老板,這個傷吧,說到底是我自己摔下來的。你等會千萬壓着點怒火,別上去就打人,估計有記者在。”王碩心裏嘔血,老板一直怼他。

李鈣:“噢,你站的好好的,能自己摔下來。沒他們威脅你,你這麽大只能摔?”

李鈣拿出自己的粉撲在臉上掃了兩下,算是定妝。口紅挑了只迪奧999,烈焰紅唇,打算等會一口吃掉幾個人。

王碩一路上叽叽喳喳,李鈣通通回怼。

王碩第一次感覺老板口才這麽好,尤其在損人方面。但王碩越被怼心裏越舒暢,感覺心頭暖暖的。

他的老板終于不是那個只會罵他,只給他發工資的高高在上的老總了,而是會把他這只三百多斤胖子護在身後的女強者。只要銀空不倒閉,他這輩子都跟着李鈣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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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鈣這次還帶了公司的法務楊振,進會議室前叮囑道:“王碩這次的人身傷害的責任我肯定是追究的。這條你給我抓死了。”

楊振點頭。

李鈣目光如炬,盯着楊振:“楊振,今天是王碩受了傷,我護着。銀空的每個人我都會保護好,但這個人得忠心耿耿,對我忠心不二,才行。”

李鈣很早就想點醒他,這次才找到機會。

楊振今天中午就聽總裁辦的助理們說李總和江總鬧崩了,兩人好像已經分手了。他知道自己應該要占隊了。

“李總,您放心,之前是我一時糊塗,從現在起,我只聽您一個人的。”楊振表态道。

“那我就看你表現了。”李鈣說道。

進了會議室,廣縣村的人也在,政府方面只有一個科員在給他們倒水。

兩班人馬,分庭抗禮,怒目而斥。

過了五分鐘,市長才帶着隊伍走進來。

今天果然來了很多人,市長剛坐下就開始批評廣縣的村幹部們。

市長痛罵了廣縣半個小時,大抵是些不知好歹、爛到根子裏去了,但就是不說怎麽懲處。

李鈣看着這态度,這是要護着他們了。

這個啞巴虧她可吃不下。

市長把廣縣的村支書叫過來,看向李鈣:“小李,今天的事我讓他給你的員工賠個不是。你這個員工的醫藥費廣縣他們全包了。”

廣縣的村支書遞來茶水,對王碩說道:“王經理,今天上午的事真對不住,我代表我們廣縣的村民向你報以最誠懇的歉意。”

王碩看他們這樣說,不尴不尬只能接茶。

但下一秒李鈣把茶被接過來,放在了桌子上,什麽也沒說,就靜靜地坐着。

李鈣壓住王碩的肩膀,王碩立刻回去老實地坐着,像只胖胖的拉布拉多犬,超努力的乖巧。

市長和孫局都鬧不清楚李鈣這是什麽态度,一時間氣氛凝固起來。

孫局打着哈哈:“小李,今天……”

李鈣撩了下頭發,白淨的手指扣在桌面上,開口打斷道:“孫局,這不是這件事情處理的正确方式。”

孫局撓撓自己的頭發,面前的女人再怎麽年輕,也是三十歲就打拼到總裁位置上的人,哪裏會那麽容易打發。

李鈣想了想說道:“我覺得今天早上出現腐爛農産品的事情并不是因為疫情産生,而是本身它就存在的。”

李鈣看了眼孫局說道,“之前孫局跟我說廣縣農産品滞銷是因為這次的新冠疫情,我本來也是這麽想,所以才答應幫忙解決銷售。但我回去又仔細想了想,這個事情沒那麽簡單。”

孫局坐下來,開始聽李鈣講話。

“上午我也是第一次去廣縣,确實離我們楊城市區比較遠,我們車速比較快,還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村口。廣縣在我們楊城的西南位置,比較偏。我聽王碩講,那邊本來土地就比較貧瘠,是這幾年市裏扶貧建了大棚,他們才開始産蔬菜。”

“按理說蔬菜是比較好賣的,但是為什麽廣縣還會出現這麽大批量的滞銷和蔬菜腐爛現象,我覺得這裏面還有深層次原因,是我們沒有發現的。”

李鈣語調沉靜緩慢,讓人安定,她看向市長:“市長,我們今天過來不是一定要判誰的罪,那是法院要做的。但是事情發生了,我們不希望就這麽不明不白,今天廣縣打了我們銀空的采購部經理,明天他就有可能繼續去坑害其他采購商。那麽長此以往,不僅沒人敢跟廣縣做生意,廣縣的名聲也就毀了,至于扶貧效果,那更是大打折扣。”

市長眼神亮起來,他今天上午聽到這件事氣憤得不得了,但是廣縣這個泥攤子很難處理。

“現在才三點,不如我們大家一起再去趟廣縣,把原因找出來。我想能夠把廣縣根本性致貧的原因找到,解決掉,才是大家都願意看到的事情。”李鈣彎起嘴角帶了些笑容說道。

市長站起來:“我覺得小李說得有道理,我們現在就去趟廣縣。”

李鈣也站起來,跟市長站在一起,開始磨刀:“廣縣的事情我們一起解決,但是我員工被打的事情也要有個交待。不然我這個總裁連自己的員工都保護不了,說出去也別混了。”

李鈣不管市長的臉色繼續說:“村支書,我想要一份今天在場涉嫌傷害王經理的村民的名單。你把這份名單拟好之後交給警察就行,我們該怎麽處理,怎麽處理。”

村支書站着不敢動。

李鈣看向市長:“市長我們去廣縣吧。我們銀空也想拓展一下蔬菜的供貨點,如果廣縣真的不錯,我們可以考慮長期和他們合作,這樣也可以解決他們的滞銷問題,我們也有長期供貨商,實現雙贏,您說呢。”

“今天有您在,我覺得我和廣縣都有信心,一切問題都可以解決。”李鈣把人架在高位上,讓人下不來。

市長看向廣縣的村支書:“行了,你把名單拟好直接交給處理這個事情的公安局吧。”

村支書嘆口氣點點頭。

王碩心裏一記漂亮的拳頭揮出去,老板太帥了!

李鈣眉眼垂下,像只漂亮的狐貍,踩着高跟鞋,篤定地往外走。

周靖宇、王碩、楊振他們跟在後面,看着老總的背影,他們會一直這樣護着她開疆擴土,而李總也會像女王守護臣民一樣保護他們。

十多輛車還有青城當地的記者聽風趕到,一起開向廣縣這個有名的貧困村。

王碩有幸繼續坐在李鈣的身邊,試探地問老板:“李總,咱們真要去扶貧啊?”

“去看看又不要你命。我在這兒呢,誰敢再動一個小胖指頭?”李鈣白他一眼。

王碩:說話就說話,別攻擊我指頭啊。

李鈣給王碩開拓思維:“今天他們的貨,我早上大概掃了一眼,土豆、聖女果、青椒三樣,土豆卻壞得最厲害,不奇怪嗎?”

王碩點點頭,感嘆老板眼挺尖。

“現在政府的扶貧就差沒手把手發錢了,這些蔬菜種子估計也是集體采購後分發給村民的,所以種子估計沒有問題,種植技術應該也教過。從種植、采購、存儲、物流、銷售,一定有哪環是徹底斷裂的,所以才會滞銷。”李鈣分析道,然後問王碩,“你見到他們的存儲倉庫在哪了麽?”

王碩搖搖頭:“沒見着,好像就是挨家挨戶收上來的。”

李鈣點點頭,找出一個問題了。他們這個村可能建了大棚,但配套設施沒配齊,沒有專業的蔬菜倉庫,蔬菜可能大多擱置在村民的家中。北方冬天室內比較暖和,室外溫度較冷,但是最近天氣轉暖,氣溫上升,原來可以蔬菜可以在室外多堆積幾天,現在不行了。

衆人進村,走訪大棚,村支書走在旁邊介紹大棚的情況:“這些大棚都是政府去年撥款建的,每個大棚大概是兩到三戶承包,其實我們廣縣的蔬菜質量是很好的。”

村支書随手摘下一個聖女果,“很新鮮的,就是滞銷。”

孫局擦了擦吃了一個聖女果,味道不錯,品種也對,怎麽就會賣不出去。

“但是你們上午可不是賣這樣的貨給我們。”王碩在旁邊說道。

“那我們得先把積壓的貨賣出去嘛。”村支書說道。

李鈣看着歲數有些大的村幹部,腦神經有點疼,他們老一輩人的想法總是這樣,先把壞的處理出去再說,全然不顧品牌效應。

“你們這邊有存儲倉庫嗎?”李鈣開口問道。

村支書撓撓頭,“這個沒有。我們這邊都是一戶一戶的,他們自己賣。之前我們也統一收過,但是價格方面大家談不攏,所以他們後來不賣給村裏了,自己找路子賣。”

所以今年冬天賣不出去了。李鈣把他的話在心裏補全。

“我們走過來的這幾個大棚都是這三樣菜啊。”李鈣問他,“全是土豆、聖女果、青椒,你們沒其他的菜了麽?”

“村裏就是這樣,一家種什麽,其他家也種什麽。你讓他們種點別的,他們怕賣不出去,爛在手裏。”

沒有形成價格優勢,依舊是小農經濟,個體戶單幹,風險自擔。存儲成本、物流成本、銷售成本通通上升,也沒有穩定的銷售渠道,滞銷是情理之中。

窮,果然都是有原因的。

他們村這種經商模式就富不起來。

但李鈣總不能這麽直白地講出來,只好委婉地對孫局說:“我們采購一般都是找蔬菜基地統一購買,這樣在蔬菜品種、質量、價格上都有優勢,那麽這些蔬菜基地也有穩定的銷售渠道,逐漸随着市場控制他們的供貨量,就不會造成這種一窩蜂你種什麽我也種什麽從衆行為。

最好是建幾個倉庫,可以保證蔬菜的新鮮度。”

市長和孫局在旁邊聽着,讨論要不要給廣縣建蔬菜倉庫。

村支書說道:“我們當初想建來着,但是誰家的蔬菜放進去,誰家的又不放,這個電費該怎麽攤,村裏吵了很久,最後也沒建成。”

李鈣跟市長對視了一眼,兩人心中都有一個念頭:這個村支書得換。

廣縣蔬菜滞銷的根本問題在于,村民的小農經濟觀念沒有發生改變,雖然現代種植技術已經普及,但人的思想根深蒂固,導致他們的行為無法适應現在的市場經濟。

這件事與李鈣無關,廣縣究竟要不要建倉庫、怎麽銷售,都與她無關。她要做的是讓王碩的事情合理合法地得到解決,拿到名單後就已經解決了。

臨近傍晚,衆人往回走。

市長把李鈣叫來,兩人慢慢地往公務車那邊走。

“今天的事情,我要代表政府向你們銀空致歉。”市長說道。

“唉,沒多大點事,能幫政府做些利民的事情是我們銀空的榮幸。”李鈣打着官腔,“我們也希望楊城的百姓都兜裏有錢,這樣才能來我們商城消費啊。”

市長哈哈笑道,“我聽老孫說了,你們銀空這次保障了全城十幾萬戶家庭的生活需求,我要感謝你啊小李。”

“今年市裏會向省裏推優秀企業家,你是我現在的榜首。好好幹,我看好你。”市長說道,“另外,我代表政府向你們銀空采購一百萬的生活物資,發放給楊城一線的抗疫工作人員們。小李,你可別嫌少啊。”

“不會,不會。感謝您還來不及呢。我們一定保質保量完成。”李鈣說道,接下這份訂單。

兩人聊完正事,路還沒走完,市長問道:“小李,我聽說你是高中畢業是不是?怎麽沒上大學?”

“家裏發生了點變故,就沒繼續讀書。”李鈣說道。

“應該要讀完大學的,挺遺憾。”市長說道,“你這個學歷限制你太多了,我往上推薦你,都怕省裏有更好的人選把你給擠掉。”

傍晚的紫紅色夕陽照耀着李鈣的眼睛,冷冷的寒風吹得她眼睛酸澀。

沒能讀書,上大學,一直是她的傷心事。

她母親當時給予期望是讓她讀到博士,可是她只拿到高中畢業證書,就早早進入了社會,再沒能回到校園。

學歷就像是一個她身上的污點,在人生的自傳裏擦也擦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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