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臭鳥!
剛聽到八哥喊什麽糕點好吃的時候,沈莞還沒反應過來。
但看着李弘禹似笑非笑的眼神,沈莞瞬間臉紅了。
臭鳥!臭鳥!
沈莞捂着臉道:“我們寫課業吧。”
說完沈莞對身邊的李子道:“快把臭鳥牽走。”
李弘禹看看八哥無辜的眼神,開口道:“我挺喜歡的,留下可以嗎?”
原本李子覺得,按小姐的脾氣,定然不會同意。誰料小姐只是猶豫片刻,勉強道:“好吧,那你不要信小紅說的,我根本沒說那種話!”
李弘禹差異挑眉,看看漆黑的八哥:“小紅?”
沈莞更尴尬了。
“就随便起的,你別看它了,今天夫子讓寫,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是什麽意思。”沈莞拉着李弘禹的袖子,往小案邊拉。
李弘禹不着痕跡躲開沈莞的手,慢吞吞走到沈莞身邊。
這個距離不算疏遠,但同樣不算親密,看似頗有風度,實則是在跟沈莞保持距離。
沈莞還在美滋滋的覺得,成功轉移話題實在太棒了!
沈莞把課業放李弘禹的書旁邊。
這一對比沈莞尴尬的腳趾都要蜷縮起來。
李弘禹的書本上記滿筆記,顯然是認真在做功課,反觀沈莞的書嶄新的像新的一樣。
沈莞趁李弘禹不注意,偷偷把自己的書折了幾下,好讓人看起來像是認真翻閱過的。
沈莞坐下來,擡頭看向李弘禹:“快來呀,你準備怎麽寫文章?”
見沈莞問的真摯,李弘禹眼神微暗。
他自小是讀過書,但跟世家子弟沒法比,沈莞這麽問,是要他難堪?
李太傅給的題目是,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
意思非常淺顯,可以從各個方面論述這句話的意思。
也許對別人來說簡單,但李弘禹卻知道,這是他第一道考試。
不僅要做出來,還不能平庸。
卻又不能張揚,讓那位新生警惕。
這個度,要如何把握。
李弘禹慢慢坐下來,反問道:“你呢?打算如何寫。”
丫鬟把茶點伺候過來,便去外間繡活計,不打擾兩位主子。
沒了旁人,李弘禹看似更加随意,靠在小凳旁邊,伸手逗小紅。
那八哥在李弘禹手底下乖巧的很,半點看不出頑劣。
“我打算就寫為什麽周公讓學生們學六藝!這個簡單。”沈莞下意識咬着筆杆,“你覺得呢?”
沈莞忽然看過來,讓李弘禹有點不自在。
沈莞身上似乎有股特殊的香味,無時無刻鑽到李弘禹的鼻子,讓他注意力有些飄忽。
“可以,那你寫吧。”李弘禹道,半點沒有讨論的意思。
沈莞也沒覺得哪裏不對,乖乖提筆就寫。
但剛寫幾句,李弘禹忍不住道:“你就這麽寫?”
“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禮者,不學“禮”無以立。故人人皆學禮?”李弘禹點點桌子,“你這麽寫,就不怕李夫子生氣?”
沈莞寫的東西,看似有道理,其實都是些總結起來的廢話。在李弘禹看來簡直是在浪費時間。
沈莞偷懶慣了,下意識把之前的壞習慣帶過來,低聲道:“可以湊字數嘛,你看,這麽一寫,課業都快完成了。”
果然,沈莞洋洋灑灑寫了不少,看似句句在理,實則言之無物,不過是把旁人的論述給拼湊上去。
看着李弘禹的眼神,沈莞喪氣的爬在小案上,随便把寫滿課業的紙張團起來:“你別這麽看我,我好好寫還不行嗎。”
沈莞語氣裏帶着委屈,活生生像被欺負了一般。
李弘禹張張嘴,他沒想讓沈莞重寫。
沈莞課業完成的怎麽樣,跟他沒有關系。
但沈莞這個委屈的模樣實在受用,李弘禹裝作沒看見,開始寫自己的文章。
沈莞本來就是找個借口過來接近李弘禹,沒想到還真的被逼着認真寫課業,實在讓人頭疼。
重新鋪開一張紙,沈莞寫了幾次,都不滿意,注意力被桌上的茶水吸引。
這是李弘禹房間分的茶,不知道好不好喝。
沈莞見李弘禹寫的認真,偷偷倒了兩杯水,一杯小心翼翼推到李弘禹手邊。
另一杯則自己拿着,像只小兔子一樣,抱着茶杯嘗了兩口。
喝了一肚子水,沈莞眼神又黏在糕點上。
這糕點是廚娘親自做的,新鮮的羊奶糕,香香甜甜的。
沈莞偷偷再看李弘禹一眼,手摸上羊奶糕,嬌嫩的手指比奶糕還要白皙,讓李弘禹不由嘆口氣。
怎麽會有這樣的嬌小姐。
喝茶也要撒嬌,吃個奶糕更是嬌氣的不行。
沈莞嘴裏還含着奶糕,被李弘禹嘆氣吓得嗆到。
“咳,咳。”沈莞急着想咽下去,卻被噎着了,難受的眼淚都要掉出來。
李弘禹連忙端了茶水送到沈莞嘴邊:“別着急,慢慢吃。”
一口茶順到嘴裏,總算沒那麽難受了。
淚珠似掉非掉,顯得十分可憐。
原本沈莞就夠難受了,那邊八哥大聲道:“糕點好吃!糕點好吃!”
李弘禹忍不住笑出聲,眉眼都笑出光芒出來。
真是什麽樣的主人養什麽樣的鳥。
蠢死了。
沈莞還是第一次見到李弘禹這麽笑,拼命眨眼,但開口就是:“你嘗嘗奶糕,真的好吃。”
最後在沈莞滿臉通紅下,李弘禹真的嘗了嘗。
其實李弘禹很煩這些甜膩膩的東西。
他從小在母親身邊長大,有時母親去畫舫上唱曲,周圍都是甜膩膩的脂粉香,讓人覺得惡心。
李弘禹強忍惡心咬一口奶糕,意外的不讓人覺得煩。
反而有股清香,帶着甜味的清香。
沈莞笑的眉眼彎彎:“是吧,可好吃了。”
“嗯。”李弘禹點指指桌子,咽下糕點,“繼續寫吧。”
還寫啊。
沈莞有點寫不下去。
其實李弘禹也是。
他拿不準要怎麽寫,才會讓那個人知道他不平庸,但又不讓他起忌憚之心。
沈莞倒是認真起來,開口道:“我們去找我祖父吧!”
沈莞的祖父,沈首輔?
“讓祖父指點我們啊!”沈莞道,“走吧,祖父這會肯定在喝茶,等會就很忙了。”
李弘禹其實想拒絕,但又覺得沈莞說的沒錯。
以沈首輔的學識,他們兩個的問題在他眼裏,再簡單不過。
可讓堂堂本朝首輔,來教他們做一個課業,頗有些殺雞用牛刀的感覺。
李弘禹心情複雜,跟着沈莞到沈首輔身邊時,才覺得自己沖動了。
見着孫女跟李弘禹一起過來,沈首輔頓了頓,随後笑道:“怎麽了?又想找祖父做什麽?”
沈莞撒嬌道:“哪有啊,我是想祖父了。”
沈首輔笑,摸摸沈莞的頭:“就你調皮。”
沈家三代單傳,沈首輔只有沈莞父親一個兒子。
沈莞父親也只生了沈維,然後就是最小的沈莞。
故而全家不由自主寵着最小的沈莞。
沈莞也生的讨喜,讓人忍不住喜歡。
“祖父,今天李夫子給了一句話,讓我們寫篇文章出來。”沈莞喪氣,“那個題目看着簡單,但我總覺得寫不出來。”
沈莞說完,李弘禹心裏贊同。
那句話看似簡單,但涵蓋的東西太過廣泛,根本不能用一篇文章概括。
這才會讓他們這麽難下筆。
沈首輔看了看李弘禹道:“題目是什麽?”
李弘禹答道:“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
題目說出來,沈首輔忍不住笑了:“好個李匹夫,竟然這麽為難我們沈家的學生。”
沈莞疑惑的看着祖父:“祖父,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沈首輔沒說話,轉而繼續問李弘禹:“你覺得是什麽意思?”
李弘禹心裏警惕,沈首輔是要教自己,還是試探?
不管如何,要答的漂亮才是。
“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出自周禮。此為開篇,看似簡單,實則囊括了方方面面,先問養國子之道,再說教六藝。”李弘禹答道,“分開任何一個字,都可為文章。養是如何養,國子是何等國子,道又是什麽道。如何教,為何教,又為何要教六藝,此六藝再細說下來,怕是三萬篇文章都不夠寫。”
沈首輔含笑點頭,又對沈莞道:“莞兒覺得呢,你可有寫出文章?”
“寫了一篇,但不大好。”沈莞不好意思道,“我只把自己學到的給寫上去,旁的沒有了。”
沈莞剛剛的文章說不上好,但也說不上差,不過是把自己知道的東西寫上去。
沈首輔又問李弘禹:“你呢?可有寫出?”
“晚輩愚鈍,并未寫出一字。”李弘禹道。
以沈首輔的身份,就算是皇子過來自稱晚輩,也是受的住。
沈首輔也沒說什麽,讓沈莞給自己倒杯茶,這才慢慢道:“你們都想太多了。”
沈莞跟李弘禹一愣,對視一眼。
“弘禹說的沒錯,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看似簡單,實則涵蓋面太廣。并不是個好題目。”沈首輔慢悠悠道,“李夫子怎會不知?他不過是想考察你們的學識罷了。”
“今日私塾第一天開講,每人學習進度不同。他出這個題目,不過是讓你們寫出自己知道的東西,好讓他以後因材施教。不過李匹夫不說明白,搞得含含糊糊,就是戲耍你們罷了。”
想的簡單的人,自然會老老實實如同沈莞一般,寫出自己知道的東西。
思想複雜的人,則會跟李弘禹一樣,半個字都寫不出來。
這個李太傅!還真不是常人能推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