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外面怎麽好像很吵鬧？”剛剛走進朋友季修名下的酒吧, 楚歸舟就聽到外面傳來喧嘩的聲音。
“好像有人在巷子裏發現個半死不活的外國人，語言不通，沒有身份證明, 沒有手機，身上連一毛錢都找不到, 據說可能是偷渡的。我看他們都在看熱鬧就順便報了警, 剛才已經有救護車把傷者帶走了。”幫助過時玖的遠程射手表情有些無奈, “現在應該還在讨論那個外國人究竟遭遇了什麽吧？”
“半死不活的外國偷渡客？”
楚歸舟記得外面站着很多依舊在圍觀的人, 就算不會說多門外語也得有個會用翻譯軟件的人。但在那麽多人的情況下還能造成語言不通的局面, 對方可能真的是來自一個生活貧困必須偷渡到其它國家才能繼續生存的邊緣小國。
“都是為了生存吧。”楚歸舟想象了一下這樣的人可能會有怎樣糟糕的經歷, 然後無奈搖了搖頭, 暫時将這件事情抛在腦後。
“是啊，你是沒看見那個外國人的樣子，比我們這些混噩夢世界的還要慘得多。”季修也沒打算繼續讨論這個話題, 只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道：“楚哥, 你最近有遇見我跟你說過的那兩個新人嗎？一個叫時玖, 時間的時，大寫的玖。另一個叫半夢，應該是化名。”
跟着季修走到座位上坐下後，楚歸舟端起準備好的茶水喝了一口。
楚歸舟這個人在玩家的圈子裏有一定知名度，再加上本身很厲害，所以很多玩家在游戲裏認出他之後都會“楚哥”“楚哥”地喊着, 這甚至讓一些玩家以為楚歸舟早就已經有了他自己的小團體。
這年頭，知道楚歸舟本性其實是獨行俠的人, 似乎真的越來越少了。
不過季修這家夥對楚歸舟來說也确實算是一個難得的朋友，畢竟他不纏人也不會四處惹麻煩，在爾虞我詐的玩家環境中算得上是一個不錯的好人。所以楚歸舟時常會來他名下這家獨特清靜的酒吧坐一會兒, 大部分時間只是喝茶，偶爾喝醉了也能在這裏享受專屬的房間。
就是走廊盡頭那間時玖同樣熟悉的房間。
但熟歸熟，楚歸舟聽到季修提起“時玖”這個名字，還是挑眉問了一句：“你很在意那兩個新人？”
“怎麽能不在意呢？明明是應該帶着他通關的資深者，結果卻在游戲中途因為受重傷而昏迷過去，真的是太糟糕了。”季修微微皺眉，“更讓人在意的是，噩夢世界并沒有判定我任務失敗，也就是說當時被我抛在車廂裏的兩個新人自己完成了新手關卡。應該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那個新手關卡的難度，我也的确想知道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可能是遇到了很厲害的新人吧。”楚歸舟淡定地喝着茶，并不像季修那麽糾結。
畢竟，如果有那個妖精在的話，新手關卡的難度怎麽可能困得住他？
“對了，楚哥，你鬼屋的新項目怎麽樣？我可是迫不及待想要去嘗試一下了！”季修笑了笑，轉移話題，“不過說實話，你那個想法雖然在我看來挺有趣的，但現在的游客可能不喜歡那種太有深意需要去理解的東西，所以比起你的新項目，他們更喜歡滿臉是血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的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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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謂，我只是希望我的鬼屋變成我想要的樣子而已。”楚歸舟攤了攤手，“不過我對雕刻設計的要求确實有點高，找了好久才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找到了合适的人，以對方的能力，說不定再有半個月就可以看到完整的作品了。”
“能被楚哥看上的，得是多厲害的大師……多貴的價格啊？”季修似乎對楚歸舟的性格非常了解。
“雖然對方不願意透露名字，不過從能力來看确實是當之無愧的大師，無論多少錢都是值得的。”楚歸舟不假思索。
“就為了一個不賺錢的主題鬼屋？我記得楚哥裏在噩夢世界打怪好像不怎麽掉落現實貨幣吧？”季修不禁嘀咕起傳說中的歐皇，“不愧是楚家的人。”
“我只是個鬼屋老板而已，花的也是自己賺的錢。”楚歸舟喝完茶，表情變得認真起來，“我今天從噩夢世界離開就直接過來，是有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我們認識這麽久，楚哥你直接開口就好。”季修拍了拍胸脯。
“我知道你這家酒吧是玩家圈子的其中一個交易點。”楚歸舟環顧了一下四周，似乎是想要看看這個清靜的酒吧裏藏着多少身份是噩夢世界玩家的人，“如果有人想要出售術士和輔助職業的道具，只要是除了法書和醫書之外的道具，無論是什麽，無論多少錢都幫我買下來。”
“這沒什麽問題。”季修雖然應下，臉上表情卻有些疑惑，“術士的道具我可以理解，但為什麽要收購輔助職業的道具？”
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麽，季修突然臉色古怪起來：“楚哥，你該不會真的想要接受那個程千柔吧？那位驕縱的小姐除了臉還算可以之外，哪裏還有什麽優點？以你的身份應該見過不少比她好看的吧？”
“和她沒關系。”楚歸舟看了季修一眼，“你照做就行了。”
季修在楚歸舟的眼神下趕緊舉手投降，但還是用很小的聲音嘀咕着：“那天你帶進貴賓休息室那位，就比程千柔好看幾百倍。”
楚歸舟平靜地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茶，什麽都沒有說。
……
酒吧附近發生的事情，時玖自然不可能知道。
他只是還記得自己和軒寒的“約定”，一回到圖書館就取出軒寒那枚土灰色難看的精魄石頭，又從辦公室的抽屜裏找了個皺巴巴的透明塑料袋，把精魄石頭裝進去後又打了個死結，上樓打開教學樓天臺的門之後，就直接把紮緊了的塑料袋挂在高處的一枚釘子上，可以以絕佳的視野看到蔚藍的天空——可惜今天多雲。
雖然之前告訴顏茵茵輔助職業可能有其它方向，但時玖自己卻并不打算去嘗試。
做個單純的輔助醫者不好嗎？
對于自己一開始就設定好的目标，時玖自己可不打算改變，反正他有的是自保的能力。在擔心自己之前，還不如擔心一下噩夢世界裏的怪物們有沒有自保的能力。
還有軒寒掉落的那把“隐者羅傘”，時玖這會兒除了在游戲裏見到一些玩家之外，再沒有途徑接觸其他玩家。之前時玖也想過問其他玩家要個通訊群號之類，但上一個游戲的機制卻讓時玖希望落空。
時至今日，時玖一共參加了三次噩夢世界的游戲，平均下來差不多兩周就要進游戲一次。
所以想了想手上還沒完成的雕刻工作，時玖覺得他可以在下次進游戲前把工作完成，這樣一來就有足夠的時間進行細節的打磨和修改。這樣一想，時玖身上的擔子倒是小了不少，甚至連續幾天從圖書館下班後，都用游戲裏掉落的錢去附近的蛋糕店買點好吃的點心。
這天時玖剛從蛋糕店買了一袋小面包和一整盒巧克力蛋糕，準備繞路回學校安排的宿舍的時候，在學校附近商業街上看到了一個外表落魄的男人。
之所以會注意到那個男人，一是因為對方雖然從頭到腳灰撲撲的，但還能辨別出淺金色的頭發。每次看到這種發色，時玖就會想起曾經在戰場上殺死許許多多族人的所謂“神”族，那個種族最讓人頭疼的就是可怕的身體愈合能力，以及他們那些所謂貴族才擁有的“活死人肉白骨”的治療能力，就算被時玖的族人破壞到只剩下身骨，那個種族都有辦法讓他們的族人複活。
“破壞”和“恢複”，他們這兩個種族從一開始就注定拼個你死我活。
就連時玖的血脈父親和九個同父異母的兄長，都是在和他們的戰場上中計去世的。一直到時玖登上王座，他所擁有的力量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成長之後，才讓戰場的局面開始逆轉。
後來那個種族就變得低調了很多，對于不習慣政事的時玖來說，那個種族簡直算是銷聲匿跡，完全不像當初屢屢戰敗的魔族那樣，就算只剩下最後一個魔族族人，也要在戰場上堅持到最後。
那一族最明顯的特征就是金毛，所以在看到那個落魄流浪漢的時候，時玖下意識頓了一下，後來才想起來這個世界有外國人和染發劑的存在。流浪漢應該用不起這麽完美的染發劑，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外國流浪漢？
時玖還記得圖書館的同事陸佳曾經吐槽過，四肢正常五官端正的外國人再怎麽落魄，至少還能去當外語家教賺點錢，比在圖書館工作輕松多了。對于陸佳的言論，時玖倒不怎麽贊同，一是因為圖書館的工作已經很輕松了，二是因為這學校附近不就有這麽一個外國流浪漢嗎？
那個落魄的“外國人”就這麽躺在角落裏，時不時還哼哼唧唧的，好像身上帶着病痛一樣。
“咕——”
時玖本不打算理會這件事情，但在聽到那流浪漢肚子裏發出的響亮聲音後，他不禁想起了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自己，所以就将手裏那袋比較便宜的小面包放在了流浪漢的面前。
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因為時玖不想用粗暴無禮的方式來獲取食物，所以一邊熟悉着這個陌生的世界，一邊餓了好久的肚子。特別是當他餓着肚子的時候突然聞見這個世界食物的驚豔味道，那種感覺更讓人覺得痛苦。
時玖放下面包之後，他就看到對方很是吃力地擡起頭，睜大眼睛看着他，嘴唇激動地顫抖着，卻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那雙還挺漂亮的藍眼睛裏似乎有着說不出的感激。
時玖還注意到對方伸出手去抓那袋面包的時候，手臂的動作看起來很吃力，幾下都沒能成功把面包袋拿起來，最後還是移動雙臂直接将面包袋抱了起來。雖然流浪漢看起來四肢健全，但似乎四肢軟弱無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出了什麽問題。
但這些也不是時玖能考慮的事情，他帶着難得行善的滿足感直接和流浪漢擦肩而過了。
時玖的身影漸漸遠去，那個金頭發的流浪漢卻依舊感動地看着他的背影，用這個世界的人類所無法理解的語言輕聲喃喃：“只要等我的身體恢複，一定會找到你，為你實現一個心願，然後再将所有見過我落魄模樣的弱小人類全部都除去！”
“為什麽只是在世界與世界之間移動就會造成這麽嚴重的傷勢。”金發的流浪漢甚至連握緊拳頭的力氣都沒有，“可惡，除了身體本身的愈合能力之外，我身體裏的血脈力量都去了哪裏？”
說着，流浪漢恨恨地低頭埋進袋子裏咬住面包，囫囵吞棗一樣直接咽了下去。
“咳咳咳——”
時玖原本以為下一次進入游戲至少是兩周以後的事情，也以為自己絕對可以在進入游戲前完成前期成型的所有工作。
可讓時玖沒有想到的是，他才在圖書館裏的工作了短短七天，就有熟悉的系統提示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請玩家注意，現實時間一小時後将進入噩夢世界，請玩家提前做好準備，祝您游戲愉快。]
“小時玖，怎麽了？”注意到同事拿着刻刀的動作突然停下，一旁以經紀人自稱的陸佳小姐關心地問了一句，“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剛剛從我爸辦公室偷拿了一盒很貴的茶葉，不如我們停下來喝下午茶怎麽樣？”
值得一提的是，陸佳的父親是這所高中的總務處主任。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行。”時玖也沒有了抓緊最後一個小時努力工作的心情，直接放下工具回到辦公桌旁，閉目養神了一會兒。
等時間差不多了之後，時玖才趁着陸佳不注意，像之前一樣走到圖書館深處，借着許許多多的書架遮掩，悄無聲息地進入噩夢世界。
[歡迎玩家們來到噩夢世界，當前游戲模式為二十人團隊戰鬥模式，本次噩夢游戲關卡為‘幽鬼入侵’。]
[二十一世紀背景下的世界，名為‘幽鬼’的怪物開始瘋狂入侵，外形幾乎與人類一致的‘幽鬼’擁有纖細的四肢和絕美的下半張臉，但它們的上半張臉卻只有一枚巨大的紅眼鑲嵌其中。擁有着強悍能力的‘幽鬼’擅長使用各種不同的冷兵器進行戰鬥，就連普通‘幽鬼’的力量和速度都是普通人類的數倍，而它們唯一的弱點就是那枚紅色的獨眼。]
[本次游戲為團隊積分戰，殺死一只‘幽鬼’可為團隊增加一分，殺死對方團隊成員可為團隊增加兩百分。游戲時間為七十二小時，游戲結束後，積分戰勝利的團隊中，所有積分不為零的幸存玩家将獲得團隊勝利禮盒一份。]
［游戲結束後，所有積分不為零的幸存玩家将根據積分排行獲得額外獎勵一份。］
［游戲結束後，所有積分為零的幸存玩家将被淘汰。］
[您已成為紅隊的一員，請注意識別附近玩家胸口的顏色徽章。]
[游戲剩餘七十二小時，祝您游戲愉快。]
聽完系統的介紹，時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之前楚歸舟他們曾經說過的福利局，就是那種可以消滅很多怪物，還可以獲得很多很多掉落道具的游戲關卡。不過時玖一想到鬼屋的工作馬上就能完成，一想到會有大筆的收入進賬，他好像就沒有上次游戲的時候那麽積極了。
還有“團隊”這種東西……對成為王之後依舊更喜歡單槍匹馬的時玖實在是太不友好了。還有殺死對方團隊成員的機制，更讓時玖浮現出不愉快的感覺，明明可以盡興地殺敵，卻還要防備着另一個團隊的人從背後偷襲？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還是單獨行動比較好。
帶着這樣的想法，時玖眼前的視野變化，幾乎一瞬間就進入到了新的游戲世界中。
然後有一些如同電影一般的畫面和聲音呈現在時玖的眼前和耳邊，就好像是某種游戲的開場動畫——
“啊啊啊啊啊啊！”
混亂的街道，四處逃竄的人類，堵塞的交通和瘋狂鳴笛的車輛，一些動作極為快速的身影在人群中一閃而過，帶走了人類的生命。那種怪物的動作和速度就像是鬼魅，比系統之前介紹的更加恐怖。
開場動畫一樣的影像很快就結束不見，然後時玖就發現他已經站在剛才“開場動畫”裏的那條街上。
而且只有他一個人，視線所及的地方再看不到第二個人的身影。
時玖的胸口處還戴着一枚紅色火焰的徽章，不過這枚徽章的材質看着非常普通，竟然是那種可以随便摘下來的普通徽章！也就是說，紅藍兩個團隊的玩家只要摘下徽章就可以隐藏自己的身份。而且，如果紅隊的玩家将藍隊的玩家殺死，甚至可以摘下對方的徽章僞裝成藍隊的玩家？
想到這些彎彎道道，時玖就覺得一陣腦殼疼。
撇開這些不說，既然現在這條街上只有時玖一個人，那絕對是他想要獨立行動的好機會！
時玖果斷摘下胸口的徽章，然後又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鏡，随手就丢進了沒有任何人可以窺視的縫隙空間之中。這樣的團隊戰鬥對一些玩家來說可能很複雜，但對想要獨自行動，而且對什麽團隊勝利禮盒沒有任何興趣的玩家來說，只要有自保的能力，就是一個很簡單的游戲了。
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