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發現小香屍體的,是和她同住一個房間的另幾位侍女。她們正好要回房休息取點東西,沒想到推開門卻見到挂在橫梁上,早已斷了氣息的小香。
她的屍體被挪到房外的小院裏放着,白行歌過去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被人用白布給蓋上了。
周圍并沒有她的魂靈存在。
被人押着的林淮松見到此景,竟還笑出了聲:“你不是挺厲害嗎?既然小香死了無法問出那邪靈的下落,你就自己找啊。”
“怎麽,難不成你辦不到?”
像這種被人特意帶進來施法,并想要危害山莊裏的人的邪祟,供養之人肯定用了特殊東西将承載着邪靈的媒介給包裹起來,為的就是不讓有點修行底子的法師輕易将它找到。
正因如此,在初進入山莊的時候,白行歌并沒察覺到有任何邪靈的氣息。他不過是通過這‘幹淨’得連一只野鬼都找不着的情況來推測,山莊裏應該是有一位強大的,甚至能夠吞噬其他能力低下之鬼的鬼靈駐紮于此。
至于為何進入山莊之後就再沒見過林青河,很可能是他因為擔心被那鬼靈吞噬所以藏了起來,又或者他已經被對方發現,如今正處于危難之中。
雖說邪靈的氣息被藏了起來,但白行歌若執意想找倒也不是找不到。只不過林淮松的态度讓他很是不悅,所以他打算用另一種刺激點的方式把邪靈引出。
白行歌對着林淮松點了點頭:“那就借林三爺身體一用。”
林淮松:“?”
……
林千瀾看着白行歌指揮着人把被堵住了嘴,滿臉驚慌的林淮松擡進林青河的房院,哭笑不得地問:“你确定三爺他不會有事?雖然他是準備被押入大牢的罪人,可若這種時候再出一條人命,恐怕有心人會借此說事。”
“除非他心髒承受能力太小被吓死,否則,不至于鬧出人命。”白行歌本來就只是想教訓教訓他罷了。
白行歌所謂的辦法,就是入夜時将林三爺用紅繩綁在林青河房院的大廳裏。他用入了法的清水,在林三爺腳下畫了個看不見的陣。這個陣并不是用來保護林淮松,而是将他身上能夠吸引邪靈過來的氣息放大。
說白了,就是在告訴那只鬼這兒有個大餅。
畢竟明眼人現在都看得出來,似乎是反噬的原因,所有參與了邪靈謀害計劃的人都成了對方下手的對象。按這個情況推斷,那只邪靈下一個想找的,不是龐威就是林淮松。
既然如此,他就用特殊手段,讓它下一個找的人一定得是林淮松。
當然,他也沒有殘忍得要林淮松死在鬼靈的手裏。他在林淮松後背畫了一道咒,能夠抵禦幾次邪靈的傷害。至少,在他們趕過去的那段時間裏,可以将他從邪靈手中保住。
林千瀾似乎放心了些許:“對了,你方才說的,都是真的?你真的遇見了青河的靈魂?密室裏的事情……都是他告訴你的?”
“算是吧。”白行歌倒沒撒謊,林青河在他上山的路上還一直和他待在車子裏,給他說了不少關于浮雲山莊的事。包括密室在內,也是他死後,在自己房裏發呆時無意發現的。
只是林青河并沒有和他提過,山莊裏還有另一只邪靈存在的事。他在想,是因為林青河還不知道這件事,又或是還有其他原因。
·
入夜,小院周圍一片死寂,沒有半個人影,只有院裏挂着的白燈籠在迎風晃動。
晚風清涼,可獨自被綁在廳裏的林淮松身上冒出的冷汗,早已打濕了大半的衣襟。他嘴裏被人用布給堵得死死的,無法發出抗拒的聲音,只能用那雙尚能靈活轉動的眼睛觀察着四周的情況。
也許是過分的安靜讓他變得不安,輕微的聲響都能引起他劇烈的反應,本該是精神奕奕的圓臉竟少了許多血色。
随着又一陣的涼風吹過,被一根紅線,連同幾枚銅幣串起的小銅鈴突然發出了清脆的響聲。這道于寂靜中顯得特別清晰的鈴聲落在林淮松耳裏,仿佛成了催命般的聲音。
緊閉的窗戶被一道強烈的力量撞開,林淮松立馬朝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卻發現那裏空無一人。
但作為擁有武功底子的人,他能敏銳地感知到,房裏似乎還有其他東西。
林淮松強裝着鎮定将視線移回來,驚恐地看見原本敞開着并且沒有任何人待着的大門口,突然多出了一道人影。
那人穿着一襲及地的血色衣裳,頭微微低着,長而淩亂的頭發遮住了他的臉孔,只能隐隐看見一只泛着兇光的眼睛,盯得他不寒而栗。
林淮松下意識眨了一下眼睛,可就這短短一瞬間的功夫,本來還站在門口的人影竟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凄慘得讓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的吶喊聲從大廳裏傳來,蹲守在外的林千瀾立馬就要動身,卻被白行歌拉了一下:“不急。”
林千瀾疑惑地看着白行歌,卻聽他回了句:“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我想吓個夠本再放過他。”
聞言,林千瀾沒忍住笑了一聲,擡手制止了周圍準備行動的人。
白行歌看了那群人一眼,宋彥也在其中,包括在進入山莊時僞裝成謝璟深護衛的影一與影六,為了護着他,也藏身于人群裏。
他順口問了句:“謝璟深呢?”似乎是那次的不歡而散之後,他就沒怎麽再見過他。
林千瀾頓了頓,語氣有幾分無奈:“他身體好像有些欠恙,正好不是什麽非得讓他出手的事,就讓他自己待着了。”
白行歌沒什麽同情心地彎了彎嘴角:“不舒服就對了。”
該。
在又幾聲慘叫傳來後,白行歌才慢悠悠地起身朝林淮松所在的地方過去。其他人不擅長鬼神之事,只敢遠遠跟在他身後。
還未進入大廳,他就已經見到那直立于林淮松身前的虛影。而後者口中的布條早已被摘出,人甚至還從椅子上跌下,狼狽又可笑地在地板上扭動身軀求救着。
他一雙眼睛因為受到驚吓,瞪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眸光在恐懼的彌漫下逐漸渙散開來。
白行歌趁着虛影消失之前,将綁在門口處那系着銅鈴的紅線用力一扯,綁着好些銅幣的紅線突然從大廳的四面八方躍出,并齊齊朝着虛影的方向收縮。而那道虛影在白行歌進來之時,僅來得及回頭看了他一眼。而他模糊不清,甚至無法分辨男女的身影在被紅線捆住後,就化作青煙消失了。
細長的紅線連帶着銅幣一起落到地上,發出了咣啷的響聲。白行歌卻緩緩閉上了眼睛,懸挂在他指尖下的銅鈴不斷地顫動着,發出了急促且讓人感到不安的鈴音。
一切都如同他預料的那般,即使對方的目标是林淮松,但他們所見到的虛影,依然只是對方釋放出的一股怨氣。僅僅是怨氣就能夠化成形似鬼靈本體的模樣,可想而知對方的能量絲毫不弱。
他沒想過馬上能當場将鬧事的邪祟抓住,主要是想順着它釋放出怨氣來索命時,探出它本體究竟藏在了何處。除了将對方制服之外,那裏可能還藏有他想找的蓮花碎片。
他本來可以用更輕松一些的方式探到,今晚整這麽一場,除了小小報複林淮松的不敬之外,也趁着無聊,把他會的一些東西拿出來練練手罷了。
省得一個不小心就生疏了。
等白行歌再睜開眼睛時,手下的銅鈴也在同一時間停止顫動,恢複了平靜。他提着它轉身走出去時還引起了它的晃動,但它卻神奇且乖巧地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
他朝大廳外等候的林千瀾問道:“從此處往西北,是哪座小院?”
林千瀾想了想:“是我大哥的別院。”
據白行歌的感知,小香供養的邪靈,應該就藏在林千生的別院裏。按林淮松的說法,這東西是在林千生死前就已經被帶入山莊的,小香不過是區區一位侍女,竟有這等本事,将此等邪物藏于林千生本人的別院之中?
大廳裏的林淮松早已吓得不能動彈,林千瀾留下幾人看守後,便領着白行歌來到了林千生那已經空置了好一段時間的別院。一群紫衣人浩浩蕩蕩地闖入,打破了裏面的沉寂,開始在院裏內外搜索着看起來顯得比較詭異的東西。
白行歌趁他們在院裏院外忙進忙出時,悠閑地在院子周圍打轉,順道研究研究這座別院的風水。
似冥冥中有所牽引那般,他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他們曾提過的,鬧了命案的那口水井之前。
白行歌站在井邊,無聲觀察着。
這應該就是兩個月前,那位鬧喊着山莊有鬼的侍女自盡的地方了。水井看起來除老舊了點,并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他同樣嘗試在這裏召喚那位死去的侍女的亡魂,依舊無果。
但他的第六感卻告訴他,這口井有點東西。
正這麽想着,白行歌突然察覺到身後像是有一道強風襲來。不是來自鬼靈的襲擊,更像是有人不懷好意地想要趁機偷襲他。他的身體下意識往側邊挪去,剛要慶幸自己感知敏銳能夠險險避開,右側卻忽然又伸出另一只手,在他穩住身子前用力朝他推來。
白行歌落入井裏之前,只來得及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披着黑色鬥篷的人影。鬥篷帽被拉得很低,他完全看不清對方的相貌。
幸運的是這口井底下有水,所以哪怕是從頂上落下,他也不至于因為受到撞擊而重傷。更幸運的是,水深只約莫到他胸口的位置,讓不谙水性的他即使落水了也不會溺亡。
白行歌穩住身子後第一時間就擡頭朝井口看去,可是井邊已經見不到有任何人的身影了。
他整個身體都被水打濕,就連頭發也都緊緊貼在了身上,這樣的感覺讓他十分不好受。一擡頭見到方元正飄在面前與他對視,他沒好氣問道:“老家夥,我好不容易才避開那人的襲擊,你怎麽反倒把我給推下來了?”
方元一臉冤枉:“胡說,不是我推的!”
白行歌愣了愣:“那人站在我左後方,我避開他的偷襲後,分明感受到是有另一只手從右側将我推了下來。我還不至于分不清,那究竟是人或是鬼靈的手。”
右側伸來的那只手在觸碰到他身體的瞬間就給他帶來了一陣入骨的清涼,那樣的感覺,分明就不是活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