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就任性了

皓月上仙心中不悅,但藍銘身份高于她,她只能退讓:“既然如此,你們先聊,在下告退。”

遙徹對她點頭示意,又笑着對藍銘道:“有幸結識,在下遙徹。”

……

當顯隐終于擡頭看向遙徹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情景:遙徹與幾個男子勾肩搭背,相互打趣,對面站着五顏六色的仙子,不時捂嘴笑着,衆人傳杯弄盞,說說笑笑。旁邊天帝等人看了也是笑容滿面。

顯隐看了遙徹好一會兒。他覺得自己仿佛不在這大殿裏,仿佛距離遙徹很遠。明明不過幾十步的距離,他卻覺得遠得看不清。

遙徹發現顯隐正看着他時,心跳漏了一拍。

顯隐掩蓋慌亂,低頭起身。

一旁伺候的仙童趕忙上前:“上神可有吩咐?”

顯隐腳步不停,向殿門方向走去,說道:“本神先行一步,若天帝問到,你便答本神未獻賀禮,按禮數不該久留。”

顯隐還沒走到殿門處,便被追上來的遙徹攔下了。

兩人挨得那麽近時,遙徹輕喚了一聲師父,顯隐覺得有些不真實。

遙徹看着他,朗聲道:“申首上神無需賀禮,若沒有上神鼎力相助,遙徹不會成為應龍。”

整個大殿都安靜了。

顯隐很是驚訝,他沒想到遙徹就這麽說出來了。他下意識看了遙鑒一眼,對方果然忿然作色。

遙徹不管不顧,将顯隐拉到殿中央,将自己拜顯隐為師的事簡單講述了一遍,衆神仙議論紛紛。

遙鑒重重“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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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照常進行,遙徹被遙鑒派人叫到了後殿,直到宴會結束也沒回來。

顯隐有些着急,臨走時被承緒叫住了:“你不必擔心,更不必自責,這事無論如何,也怪不得你。”他自己帶大的徒弟,什麽性格他很清楚。

顯隐點頭:“多謝師父,顯隐先回了。”

後殿中,遙鑒坐在主椅上,遙徹在他對面站着。

遙鑒怒道:“你竟如此和我作對!”

遙徹面色不改:“你說過,我成為應龍,你就不再管我。”

遙鑒重重拍在椅把上:“我更說過,應龍一脈必須是絕對純粹的,不能摻雜任何別人。我告誡過你,不能公開這件事!”

遙徹頂撞道:“你就是在自欺欺人!”

“放肆!你竟敢指責我?”

遙徹毫不讓步:“你有錯,我為什麽不能指出來?”

遙鑒氣得頭暈,揉着太陽穴看着自己的兒子。

遙徹當初閉關前,跟他提過很多次,反複确認他到時成了應龍,便可做任何他想做的事,自己真的不會再管。現在想來,遙徹公開這件事,起碼那時就打算好了。

他一直覺得這件事對遙徹來說,不公開比公開有利,所以從沒想過遙徹會堅持公開。

沒想到,遙徹是護着顯隐的。是他的疏忽,他忽略了遙徹在申首山待的那幾年,不知道這三年的師徒情分,到底有多深?

遙鑒問道:“你為什麽非要公開這件事?”

遙徹道:“因為不公開,對師父不公平。”

“那個顯隐早就不是你師父了。”

“我知道。”

遙鑒不耐煩道:“我會給他補償,天帝也會賞賜他,你跟他可以兩清了。”

“這個您不用操心。”

遙徹現在一點也不服管,遙鑒只覺得怒不可遏,偏偏這還是自己咎由自取。他克制着怒火:“你倒是跟我說說,你還打算做什麽?”

“去找師父。”

“你,你幹脆滾出東海,不必回去了!”

遙徹心想:正合我意,正愁找不到借口留在申首山呢。

他知道自己突然公開這件事,父親肯定會生氣。

但這是最好的機會,時機剛好,宴會上各路神仙也都在場。

更何況,他也需要通過惹父親生氣來表明自己強硬的态度。可能這麽做很不成熟,但他必須讓父親知道,自己的事,決定的權利在自己手裏。

父子倆僵持不下,天帝和藍奡剛好結束了宴會進來,便坐在一旁看熱鬧。

藍奡道:“不如遙徹給父親認個錯?”

遙徹還是很倔強:“叔父,我沒錯。”

遙鑒又要發火,天帝趕緊道:“大不了,這個事我不往事籍上記了,如何?”

遙鑒沒好氣道:“事已至此,你記不記又有什麽差別?”

天帝挑眉。

承緒也來了,無奈道:“還沒解決?”

遙徹見承緒來了,身上的氣勢不自覺收了收。

承緒将每個人的臉色都看了一遍,就差不多明白了情況。

其實公不公開這件事他一直都覺得無所謂,也知道顯隐不會在意。就是遙鑒執意不願公開,就随他了。誰知遙徹現在突然就公之于衆了,就知道遙鑒又要發一通脾氣。

承緒走到遙徹身邊,小聲道:“你父親就是要個臺階下,你認個錯。”

遙徹只好妥協:“是,師祖。”他得顧及自己在承緒心中的形象。

承緒聽到這個稱呼,差點笑出聲來。

遙徹站的挺直:“父親,我錯了。”

遙鑒沒搭理他。

遙徹轉身便走。

承緒問他:“去哪?”

“去申首山,找師父。”遙徹化作應龍離開了。

承緒哈哈大笑:“你們都聽見了吧,這孩子剛剛叫我什麽?”

天帝和藍奡也笑。

遙鑒“哼”了一聲,指着承緒道:“都怪你,你那個徒弟做什麽了,将我兒子迷成這樣?”

天帝又道:“遙徹這脾氣到他師祖面前,可是全沒了。”

遙鑒拍桌:“有完沒完了?”

……

顯隐回到申首山,在蒼涼殿外站着。他不想承認自己在等遙徹,但他确實在等他。

不到醜時,遙徹站在申首山結界外,伸出左手手掌覆上,手掌中閃着細碎的光,結界散開,遙徹邁步進去,結界又重新封印。

遙徹屏住呼吸,走得很慢,申首山的一切都絲毫未變。他沿着殿前的臺階拾階而上,擡頭便看見了站在門前的顯隐。

遙徹瞬移過去,把顯隐狠狠攬在懷裏:“師父,我回來了。”聲音抖得厲害。

顯隐被他勒得難受。他猶豫着,沒有擡臂回抱他。

遙徹抱了很久才松開,他眼眶發紅:“你瘦了,瘦了很多。”顯隐真的瘦了,抱上去全是骨頭,臉頰也有些凹陷。

顯隐沒答他,而是忍不住說了一句:“長高了,也長大了。”遙徹的身高已經超過他,臉龐棱角分明,早已不再青澀。黑發高高束起,着一身素黑大袍,與當年的少年判若兩人。

遙徹笑道:“不長大,怎麽保護你?”

顯隐轉身向寝殿的方向走去。遙徹皺眉,他以為自己回來,顯隐會很開心,但他卻感到了顯隐明顯的疏離。

他跟着顯隐去了寝殿,顯隐道:“偏室還是你的,一眠一直為你打掃,去休息吧。”

遙徹抵住顯隐将要關住的門,說道:“師父難道不關心我渡劫的事嗎?”

顯隐早就想知道到底怎麽回事了,但東海封閉了消息,師父也不說。如今被他一提,手上一松,遙徹便快速鑽了進來,還順手将門關好:“我講給你聽。”

遙徹率先在幾案旁坐下,顯隐無奈坐在他對面。遙徹一臉專注地看着顯隐。

顯隐不耐煩:“快講。”

遙徹笑了笑,兩三句話就講完了,最後撇了撇嘴:“父親說那股力量是上古幻術,滲入了為我補益靈力的靈物中,故意害我。聽說父親為此還去找藍奡叔父大吵了一架。”

他說得輕松,顯隐卻聽得揪心:“你現在覺得如何?身體可無礙?”

遙徹敲了敲腦袋:“沒大礙,就是會時不時頭暈。”

顯隐将手指覆在他的太陽穴上,想渡些靈力過去,被遙徹阻止了。

顯隐道:“既然還未恢複,就不該亂跑。回東海休養吧。”

遙徹聞言一臉委屈:“我被父親趕出來就算了,師父也不收留我?”

顯隐又是皺眉:“你父親将你趕了出來?”

遙徹點頭。

顯隐側過臉:“難怪,你明知你父親的脾氣,偏與他反着來。”

遙徹握住他的手,趁機說道:“我說過,不會再讓你受一絲委屈。”

顯隐抽回手:“不必。”

遙徹對顯隐的态度有些害怕:“怎麽了?”

“我不用你護着。”

“但我想。”

“我說了不必。”

“師父,到底怎麽了?”遙徹問道,“打算說話不算數?”

顯隐不答他,眼睫閃動。

遙徹知道顯隐心軟,繼續道:“我走的時候答應得好好的,說好一直等我,我回來就成這樣了。難不成我走之前你說的話都是騙我的?”

“那時我尚不成熟,現在想來,不該那樣由着性子做事。”

遙徹問他:“為什麽不能?”

顯隐忍不住道:“這麽多年,你怎麽還長不大?”

遙徹感覺到了顯隐語氣中的失望,自己的語氣也變冷,說道:“我在你眼裏,總是長不大,我只會任性。所以你就不要我了,對嗎?”

顯隐看着他,眼裏全是血絲:“你只圖一時開心,可想過你父親得知後會如何?我師父得知後又會如何?就算這些都不重要。若是天帝也知曉,六界衆生也知曉了,你以為你還能有今日的地位?到時,他管你是不是應龍,”顯隐的語氣稱得上咄咄逼人,“你尚未封神位,地位絲毫談不上穩固,便要自招罵名。就算天帝想護你,也不會為你惹衆怒。這些你不考慮,還要我來告訴你,你這不是任性是什麽?”他眼裏閃着淚光。遙徹可以任性,他便不能任性。他不能,任由自己毀了他。

這是遙徹第一次見顯隐哭。顯隐偏過頭時,淚珠從臉上滑落滴下,仿佛滴在了遙徹心裏。

遙徹上前輕輕抱住顯隐:“對不起,師父,對不起。”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他把顯隐弄哭了。

顯隐推開他,說道:“我很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遙徹應道:“好。”

顯隐把那些問題當成問題,他并不那樣想,他想告訴顯隐自己和他一樣,不在乎什麽地位,也不管別人怎麽在背後說他。至于父親,他之前也暗示過,依現在的情況來看,只要他堅持,父親那裏是可以解決的。最大的問題,可能就是師祖了。

他本想将這些一一說給顯隐聽,但顯隐幾乎是将“疲憊”兩個字寫在臉上,他不敢心急。也沒關系,可以慢慢來。

顯隐去一旁的桌子上随手拿起一個藥瓶,倒出一顆藥放進嘴裏。再拿起另一瓶,重複剛才的動作。

遙徹這才注意到這張桌子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藥瓶。

顯隐吃了六顆,終于停下。

遙徹問道:“怎麽要吃這麽多藥?”他能看出顯隐有些憔悴,但他剛開始就用靈力探過了,顯隐的身體并沒有太大虧損。現在看來,全是靠藥物來支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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