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出爾反爾

雖然答應了白霜不去找黎魅,可風謠總有些心神不寧。

他不了解黎魅,不知道這個傳說中的絕代妖寵是不是真像白霜說的那般不可信,但……黎魅背後的刻印、身上的鎖妖鏈,都真實地存在着,是他親眼所見。

比起傳言,風謠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他還是想找個機會與黎魅好好談談。

畢竟,這個存在了幾千年的大妖怪,或許真是這個世上,唯一知道他身世的人。

白霜不想讓夜歡知道他也來了道觀,所以沒有陪風謠一起去看他,正好給了風謠可趁之機。

——看過夜歡後,風謠沒有原路返回,而是走向了道觀的更深處。

明明是午時,陽光卻一點都不和暖。樹上的枯葉被冰冷的風席卷而下,落到地面發出細碎清脆的聲響。

風謠獨自一人走在荒涼的道觀深處,邁上幾十層石階,終于看到了一個破舊的屋子。

它孤零零地立在鋪滿落葉的庭院中,四周貼滿了明晃晃的符咒。

風謠覺得——這便是關押黎魅的屋子。

只因無虛說過,黎魅是此處最強大的妖怪,而這間屋子,坐落于道觀的最深處,符咒貼了一層又一層,法陣最為堅固。

風謠小心地朝屋子靠近了幾步,每走一步,心跳都會亂上一分。

他不知道自己瞞着白霜來見黎魅的決定是對是錯,可,既然已經來了,他不想半途而廢。

距離屋子僅剩一步之遙時,他聽見了一聲輕嘆。

“你終于來了……”好聽的嗓音裏夾雜着一絲沙啞,卻不影響風謠的判斷——是黎魅的聲音!

“你知道我會來?”風謠下意識地問着,視線穿過镂空的窗棂,想要窺探屋內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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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很大,很寬敞,卻只有一張破舊的床。

黎魅抱膝坐在床上,血紅的長袍幾乎鋪滿整張床面。

他微微側頭看了眼窗外的風謠,臉上竟有兩道不太明顯的淚痕:“不,恰恰相反。我以為你不會來了……畢竟,我差點刺傷你。”

風謠怔怔地看着他,不确定他是真的剛哭過還是……在演戲?

“那你為何要拿匕首刺我?”他問。

“因為,我想試試您的身手退步了多少。”黎魅小心回答,甚至用上了敬稱,“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麽可能殺您?”

“我救過你?”風謠不确定地問着,驀地想起了什麽,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哪個我?”

“風搖,搖曳的搖。”黎魅一邊答,一邊用袖子輕輕拭去臉上的淚痕,換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然後不緊不慢地繼續道,“前朝覆滅之時,月水湮聯合衆道士将我擒住,扒光捆綁于鬧市,要将我閹割示衆,是您救了我。”

風謠一臉愕然——居然還發生過這種事?為何他從未聽師父或路人提起過?

“我為何要救你?”他下意識地問。

黎魅怔了一下,半晌才回應:“你真的相信——我是一只為了淫|亂而淫|亂的狐妖?我為什麽要這麽做?這對我有什麽好處?”

風謠不答。

“世人皆道我睡遍了皇宮上下,可……我只是一介男寵,還是被很多人睡過的男寵,有什麽能耐在皇室的眼皮底下如此放肆?”黎魅說着,稍稍直起身子,“難道不是皇宮上下都将我強上了一遍?”

風謠眼中閃過一絲恍然,卻又總覺得哪裏不對。很快,他意識到一個問題:“你不是很強大的妖怪麽?怎會如此被動?”

強大?

這個詞讓黎魅有點想笑,而他也确實笑了,絕美的臉上充滿自嘲:“我的強大,全是靠時間堆砌起來的。現在的我是強大了,幾百年、幾千年前的我呢?”說到這裏,他緩緩側身,下床走到窗邊,和風謠對視,“教主、神醫、道長……風遙,我見過太多個你了。你的性別和身份一直在変,可你的性格……你一直都這麽善良。只有在你身邊,我才能感受到做人的尊嚴,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傷你。”

風謠皺了下眉,不确定要不要相信他,好在他還沒忘記自己來找黎魅的目的:“所以我到底是誰?或者說……是什麽?”

“你是人。”黎魅肯定地回答,“至少,曾經是。”頓了頓,“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幫我撕去門口的符咒,好麽?只要撕去門口那張便可,它讓我很不舒服。當然,就算你依舊不信任我,不願滿足我這一微不足道的要求,我依然會回答你所提出的一切問題,因為——我是你的。”

聽到最後那四個字,風謠吓了一跳:“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我是你的,只屬于你。”黎魅隔着窗棂,定定地注視着風謠,絢爛的眼中沒有一絲動搖,“既然你看到了我背後的印記,那你應該知道——它是你親手刻上去的,一筆一劃,就是為了擁有我。”

“不可能!”風謠的聲音有些顫抖,明顯地心虛着。沉默片刻後,他試探着問:“我對你做過什麽?”

聽出了他語氣裏的不安,黎魅牽唇一笑,然後一字一頓地回應:“或許,你更應該問——我們之間,還有什麽事沒做過?”

“不……”風謠無法相信——前世的自己與黎魅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難道真的……

“教主,放我出來。”黎魅低聲輕吟,翡翠石般絢爛的眼眸間不知何時閃爍起了魅惑的光,“放我出來,教主……放我出來……”

他的呼喚時遠時近,風謠的雙目漸漸失神,忽然不受控制地走到門前,擡起一只手,輕易地撕去了門上的符咒。

那一刻,黎魅的唇角牽起了一個有些邪惡的弧度。在風謠開門的瞬間,他猛地朝他撲去,與此同時,五指成刃刺向他的胸口!

“風謠!”

千鈞一發之際,熟悉的呼喚從身後響起,風謠立刻清醒,幾乎是本能地側過身,險險避開攻擊!

黎魅皺了下眉,還沒反應過來,伸出去的那只手便被人粗魯地抓住,一拉一扯之下,整個人失去重心朝地面倒去。

這一下摔得很重,赤|裸的皮膚與粗糙的地面摩擦,出現了大面積的擦傷。他不甘心地回頭看了一眼,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啧,又是白霜!

白霜擒住黎魅後,久久沒有松手,心有餘悸地瞄了眼身邊的風謠,見他一臉愕然,顯然還沒從剛才的危險中回過神來。

“為什麽?”片刻之後,終于醒悟過來的風謠,皺眉質問地上的黎魅,“你說你不會傷我,可你兩次差點殺了我!你這樣讓我怎麽相信你?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到底幾句真,幾句假?”

兩次不得手,黎魅知道自己沒機會了,幹脆全身放松趴在地上,任由白霜擰着自己的手臂:“我從不撒謊。”他一字一頓地說着,努力将視線朝向風謠,“你總有一天會明白,我才是站在你身邊的人。到那時,你會原諒我……”

“我不懂。”風謠狠狠地咬了下唇,“我到底是誰?你說我是人,可人類不會禦風,更不會以同樣的樣貌存在那麽久——即便我忘卻了曾經的一切,也不代表那些事不存在。”

黎魅收回視線,抿唇:“是啊……的确是這樣。”

“所以我想知道!想知道以前究竟發生過什麽,想知道自己是誰!黎魅,你到底要我怎麽做才肯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麽?”

黎魅無力地笑了笑,半裸的身子在地上微微蜷縮:“想要什麽?呵……我想要你。這個世上,只有你會保護我,只有你理解我、懂我,只有你不會讓我受傷,所以——我想要你……”說到這裏,他輕嘆了口氣,“或許是我太心急了……也罷。風遙,我知道此時此刻,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不會再信,可我還是想說——從現在起,我不會再傷你分毫。”

風遙神色複雜,白霜翻了個白眼:“你滾回屋子讓風謠把符咒貼上,我們就信你。”

“……”

片刻之後,白霜松手,黎魅竟真的乖乖回到屋內,任由風謠把符咒貼回門上,絕美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不知喜悲。

兩次差點死在黎魅手上,此刻的風謠一點都不想知道他的想法,甚至不想看到他那張臉。

返回途中,風謠和白霜一前一後地走着,很長一段時間,誰都沒有出聲。

最後,還是風謠先開口打破尴尬的沉默:“你怎麽會來?”

白霜懶懶打了個哈欠,疾走幾步追到他身側:“我還不了解你麽?嘴上答應得那麽快,身體倒是很誠實,哦?”

“……”風謠抿唇沉默了一會兒,“白霜,我好怕……”

“哈?”白霜挑眉,“黎魅是這裏最強大的妖怪,卻連我都打不過,你有什麽好怕的?”

“不是……”風謠的腳步一頓,猶豫片刻後,試探着将視線轉向白霜,“我怕的是——萬一有一天,我記起了曾經發生的一切……”

“那不是挺好?”白霜無所謂地說,“你在百草嶼上生活過,當過道士——若是把這些都記起來,又能治病又能捉妖,旁人羨慕還來不及。”

“可……”風謠皺了下眉,“可黎魅說,我對他……”他沒再說下去,白霜卻聽懂了他的意思。

“對他什麽?”他下意識地問着,語氣總算稍稍認真了些,卻又很快吐出這麽一句話,“你們兩個都是受,沒可能。”

風謠無言以對……

“不過,就算你和他之間真的發生過什麽……”白霜說着,忽然擡起一只手撫上風謠的臉,緩緩低頭,将唇貼上他的耳,“我不在乎。”

灼熱的呼吸噴吐在耳側,風謠只覺一股酥麻的電流湧遍全身,身體不由地僵硬了一下。

“風謠,我愛你——愛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身體。所以,只要你還是我所認識的那個你,無論你以前做過什麽,經歷過什麽,我都不在乎。”

聽到這段話,風謠的視線很不争氣地模糊了。白霜在他額上輕輕一吻,笑得狡黠:“當然,你的身體我也愛。要不……今晚你就把它給我吧?”

“……”

作者有話要說: 蠢作者已淹沒在工作的海洋裏不可自拔……好在元旦快到了,三天假用來更文,figh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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