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忽悠瘸了
小劉二話沒說發過來幾條視頻。
第一個視頻裏一條狗影上蹿下跳，沿着牆各種跑酷，三顆狼腦袋跟着它的步伐上下左右搖晃，整齊一致。
第二個視頻裏二皮在草地上刨坑，後面坐着灰白，土全都刨到灰白身上，灰白愣了一下，轉頭想罵它，猝不及防又被土灑了一臉。另外兩條狼一看不高興了，和灰白一起用狼嚎罵二皮。三英戰呂布，二皮一條狗把三頭狼罵哭了。
第三個視頻三頭狼鬼鬼祟祟練習罵狗技術，二皮已經快快樂樂跑去和變色龍玩了。
第四個視頻似乎是隔着玻璃拍的，不是很清晰，蘇陌看了半天才看出來，畫面正中的是第三個視頻裏出現過的變色龍，後面一大坨陰影是二皮。
只見二皮“唰”地突然蹦到畫面中間，變色龍正後方，變色龍立馬敬業地變色成黑白色。然後二皮跳開，過了一會兒咬着一片大葉子過來，變色龍又跟着變成黑白綠三色。沒一會兒二皮偷偷摸摸頂着一塊五顏六色的抹布跑過來，變色龍跟着變成打倒顏料缸的奇怪顏色。
幾輪下來把變色龍累得不輕。
最可氣的是沒多久二皮就把這個游戲教給了三頭狼，這三頭狼也開始跟着逗這條變色龍。偏偏變色龍所在的兩栖館位于地下，剛好和狼場挨着，狼場隔着玻璃就能看到那邊。
這麽裝修的本意是擴展狼的視野範圍，豐富在兩栖館的游客游覽內容，卻苦了敬業的變色龍。
等三頭狼去逗變色龍的時候，二皮已經瞄上了另一邊的長頸鹿，欺負長頸鹿不會說話，整天和它逼逼賴賴說個沒完。
蘇陌：……哈士奇人設不倒。
好歹二皮還記得上班時間不和游客說人話，但很神奇，它用狗語也能和游客聊個沒完，原先狼場的游客都是靜悄悄瞻仰狼的威儀，現在狗場旁邊熱鬧得像個菜市場。
三條狼也被帶壞了，開始嗷嗚嗷嗚和游客聊天，蘇陌到達曾經的狼場現在的狗場以後，正看到年輕狼和一群小女孩在研究指甲油的塗法，給四只爪子都塗了綠色指甲油。
小劉：“原先我們有三頭狼。”
“現在我們獲得了四條狗。”
二皮縮着脖子蹲坐在小劉旁邊，一臉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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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陌：“……”
穩住，不要慌，你是去年盞城最佳獵頭，從五百強企業到路邊早餐攤都有你的成果，別慌！
哪怕客戶是個糟心玩意也要穩住！
蘇陌搶在小劉前面先說：“您說的不适合是什麽意思？”
小劉覺得蘇陌明知故問，但還是好脾氣的說：“二皮先生和狼場的整體氣質不太符合，從觀賞角度可能不太适合。”
蘇陌拿出屢試不爽的專業态度，擺出一個不解的神色，問道：“但氣質不同也許并不是什麽壞事？”
“‘展示不同的物種魅力’，我一直很好奇，應該怎麽理解，是說不同物種的魅力，還是一個物種的不同魅力？”蘇陌話鋒一轉。
“展示不同的物種魅力”是這家動物園從建園開始的宣傳語，在大啓智時代後，園長考慮再三，還是留了下來，這句話可以說是所有工作人員印象最深刻的話，更是許多上一輩經歷過大啓智不久後的思想狂潮的領導的信仰。
小劉雙唇微啓，想說什麽，又沒說。
一個走路微跛的精瘦老太太出現在蘇陌後方，小劉露出驚訝的神色，要和她打招呼，老太太擡手打斷，布滿皺紋的臉很是嚴肅，她轉頭看向蘇陌，說：“你覺得呢？你認為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蘇陌表情不變，心裏稍微驚訝了一下，這個老太太不在動物園官網上的資料裏，卻看上去和工作人員很熟而且地位不低的樣子。
她飛速盤算，邊斟酌邊說：“在我看來其實這兩種說法都不算錯，哪怕都是裸猿……都是人類，性格也各有不同，狼也可以有不同性格，不是嗎？”
小劉并不認為蘇陌的話有問題，但她從園區的角度提出異議：“但我們這裏是要展示物種在大啓智時代前的典型特征，如果都是這個樣子，就失去這方面的意義了。”
老太太摩挲拐杖，沒說話，等着蘇陌回答。
這個問題蘇陌來之前就考慮過，她沒有回答，先問了一個問題：“‘我其實很好奇，為什麽要讓工作人員做出來大啓智前的‘典型’習性來？我感覺到這和貴園的理念有些出入？”
小劉有點茫然：“沒有出入啊？我們園就是要增進物種之間的了解，讓各種種族的游客們認識到其它物種的特點。”
老太太搖搖頭，說：“你沒理解她的意思。”
小劉和二皮對視一眼，眼中一樣的茫然。
蘇陌：“‘典型’和刻板印象的區別并不是很明确，但從理念上看，我不覺得貴園是刻意強調物種刻板印象的地方。”
老太太笑了一下，眼角笑出深深的魚尾紋，她說：“雖然知道你的目的，但我很高興有人能這麽說。”
蘇陌看出老太太意外的喜歡這種彎彎繞繞的說話方式，獵頭做人才往來生意，和人的交流愉快與否許多時候起到決定性作用，她幹脆和老太太順着這個思路多聊了幾句。
幾句後蘇陌把話題引回來：“有時候一說起來，人們就會覺得狐貍狡詐，狼陰險，兔子柔順，牛勤懇。”
老太太嘴角蕩起一絲懷念：“其實未必，狼在大啓智前也這樣活潑過。”
她看向小劉：“招哈士奇進狼場是個不錯的想法。”
小劉連忙點頭，但還有些疑慮。
蘇陌從商業角度提出建議：“我覺得也許你可以詢問一下游客的意見，等試用期結束再看，狼場的綜合評價和客流量的變化。”
小劉想了想，這個辦法可以，半個月時間足夠得到游客的反饋了。
點了頭她才反應過來，不對啊，今天不是來辭退這哈士奇的嗎，怎麽又成了試用期以後再說了？
蘇陌朝二皮示意了一下，和它到一邊說悄悄話。
二皮驚嘆：“你好會說話啊！我罵人都沒你這麽厲害。”
蘇陌皮笑肉不笑：“但你氣人很有一套。”
閑話說完，蘇陌囑咐幾句二皮注意工作規章制度，畢竟是公司上班，不能太過分，其它的随意發揮，大不了還能去菜市場和老鷹擺攤賣肉去。
二皮記下了，準備回去，又扭頭問蘇陌：“雖然你說的我沒都聽懂，但是我覺得你說得特別有道理……謝謝你。”謝謝你，作為人類能這樣看動物。
蘇陌：草，把隊友也忽悠瘸了。
二皮又繼續上班和三頭狼士奇追着咬空氣，三個人類在原地商量狼場的游客反饋事宜，實務比哲學更對蘇陌胃口，她一口氣說了十幾條方案。
臨走，老太太定定看了蘇陌半天，問她：“你要不要留在我們園裏工作，想幹哪個職位自己挑。”
蘇陌摸清了老太太的性子，也不忸怩，笑着說：“要是以後我獵頭工作做不下去，說不定還要您給碗飯。”
老太太眨眼暗示：“我可以讓園長給你工資調高點。”
獵頭行業是蘇陌的愛好所在，她聽到這話，嚴詞拒絕：“多高？”
老太太比劃一個數。
蘇陌……狠狠心動了一秒。
轉念一想，當獵頭哪怕和人類接觸也就是短短一段時間，在這裏當員工可就得成天和人類接觸了。她不是社恐，但更喜歡獵頭這種自由的狀态。
老太太看蘇陌沒這個意思，笑了笑說：“沒關系，以後你再有客戶咱們興許還能見面，如果你改主意了随時歡迎。”
小劉送蘇陌到園區門口，老太太腿腳不方便，留在辦公室，給蘇陌的臨別贈語是：“祝你暴富。”
坐在小車上，蘇陌問起老太太，小劉講起來。
老太太其實是上一任園長，已經卸任了，但因為比較有争議，沒在官網上“歷任園長”裏出現。
她在任時恰好經歷大啓智時代初期，大啓智思想狂潮時，不少動物沖擊動物園，認為動物園是人類“亵·玩”動物的場所，要砸了這裏，甚至說要殺死裏面投靠人類的動物。
齊園長，也就是老太太，不忍心這個百年動物園被砸毀，也為了保護園中動物，擋在大門口，被這個人和動物混雜的群體沖擊，踩斷了腿，落下了終生殘疾。
小劉語氣低落：“我爸有一次和我說過當時的場景，齊園長攔在門口，就一個人，面對一群剛開智的獅子老虎大象和不知道心思的人類，也沒說什麽過激的話，只有它們哄鬧着要砸了動物園這個‘罪惡的地方’時反駁過。”
“她只是說，那不正确，但存在過。”
“但直到今天，依然有人覺得齊園長不應該攔着它們，認為齊園長在當時也是維護毒瘤，只是随着現在的共識改了話術，把當時的自己包裝成一個高尚的人而已，齊園長自己倒是不在乎，官網上也沒留下名字，只是偶爾來這裏看一看。”
蘇陌想起來老太太看着動物園的眼神，默然無語，老半天說了一句：“她不是那樣的人，她在大啓智前就有了超脫那個時代的思維。”
齊園長哪怕知道蘇陌是拉偏架，卻依然因為她能想到這個角度而開懷，蘇陌突然有點感慨。
作者有話要說： 蘇陌：齊園長是個真正有理想的高尚的人……
齊園長：祝你暴富！！！
他愛過，也痛過。他愛的是錢，痛的是錢不夠多。——伊裏夫·彼得羅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