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I want to know,have you ever seen the rain?
既然問不出什麽,又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娜娜莉·蘭佩路基與稻草人喬納森·克萊恩的死直接相關,在問了幾個常規問題之後,詹姆斯·戈登與哈維·布洛克便告辭了。
“外面雨勢很大。”莊園的女主人面上帶着謙和的微笑, 側過頭對身邊的女仆叮囑道, “送送兩位警官吧, 不要讓他們被雨淋到。”
那名面容寡淡的亞裔女仆點了點頭, 而後走過來, 對兩位警察稍稍鞠躬。
“請和我來。”她說。
哈維·布洛克小小地吹了一聲口哨:“還真是有錢人的做派。”
詹姆斯·戈登合上手裏的筆記本, 塞進大衣的內襯口袋裏, 而後他擡起頭, 嚴肅地看向輪椅上的年輕女人。
“蘭佩路基女士。”他稍稍頓了頓, 這才繼續說了下去,“無論如何,人們都不應該用殺人的方式去解決問題。這只會帶來新的問題, 也會讓你周圍的人……為此感到悲傷。”
而對方卻依然微笑着,那沒有一絲變化的微笑, 在那張蒼白而秀麗的臉龐上,仿佛凝固成了一張堅不可摧的面具。
“我明白, 戈登局長。”她甚至很輕很輕的點了點頭,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稻草人是自殺, 不是嗎?雖然很惋惜,但是至少, 那位至今還在醫院的警官先生……他的家屬會感到些許安慰吧。”
“我倒不否認這一點。”哈維·布洛克雖然這樣說, 面上卻沒有笑了。
這滴水不漏的回答讓詹姆斯·戈登閉了閉眼, 他輕輕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而後便在咲世子恭敬的姿态下,和哈維·布洛克一起離開了。
在戈登走後,傑森看到娜娜莉獨自一人坐在窗前。窗外依然大雨滂沱,她擡起手來,輕輕放在玻璃上。那纖細的右手就那樣靜靜放在布滿水霧的玻璃上,在窗外蒙昧的天光與鉛灰色的烏雲映照下,顯出一種觸目驚心的慘白來。
她久久地沉默着,就那樣望着窗外,傑森不知道她在看些什麽,又在想些什麽。
但他看得出,那沉默之中有着比一切言語都更加沉重的東西。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傑森回過頭去,便看見咲世子輕輕對他搖了搖頭,他便也沉默下來,和她一起離開了。
他離開之前,最後回過頭看了一眼,那纖細的人影依然坐在窗前,久久凝望着窗外不絕的暴雨。
……
……
……
雨下得太大了。玻璃窗上蒙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令窗外的風景變得格外朦胧,像是水洇過的水彩畫。
一道漆黑的身影覆蓋在窗外的風景上,年輕的女人從玻璃上看到男人的倒影,無聲地伫立在她的身後。
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
布魯斯·韋恩默默凝視着玻璃反光中女人的面容。那樣模糊而又蒼白的一張臉。
他有許多的話想要問她,有許多的話想要對她說,無數紛雜錯亂的想法交雜在他的腦子裏,讓一直以冷靜理智而聞名的大腦在這一刻充滿了混亂的雜音。
而他最終說出口的卻是——
“——是你殺了克萊恩。”
那不是一個疑問句。
女人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平靜地反問了他一句。
“你為什麽這麽想?”
“我曾經請一個盜夢者教授我如何封閉自己的夢境,如何訓練自己的潛意識投射,不讓入侵者抵達我潛意識的最深處,竊取我的思想和記憶。那個時候,他告訴過我一個秘密。”
布魯斯·韋恩回憶着那個盜夢者曾經告訴他的話,無聲地閉了閉眼。
“他告訴我,人可以在另一個人的夢中為他植入一個思想。那個思想,或者說,那個念頭,可以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個想法,但它會從此深深地植入對方的潛意識之中,成為一個根深蒂固的念頭。由此,對方可以做出在旁人看來無比不可思議的行為,卻依然認為那就是自己的本心。”
“所以?”娜娜莉平靜地問。
“而你的能力是精神接觸。”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依然這麽平穩,“進入他人的潛意識與夢境對現在的你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雖然不知道你什麽時候發現可以在對方的夢中植入念頭,但是我想,只要滿足了條件,你就能進入克萊恩的夢境世界,在他的潛意識裏放下一個自殺的念頭。”
世界第一偵探停了很久,方才繼續說了下去。
“在之前的夢境夢游中我發現,你能夠進入別人夢境世界的關鍵,就是要與對方進行直接的身體接觸。就像你要讀取他人的想法也要經過身體接觸一樣,那是你的能力發動的條件。”
所以她才特意去阿卡姆見了克萊恩,在告別時與他握手。
而後,就在昨夜,當他沉沉入睡的時候,她前往稻草人的夢境,在裏面植入了一個念頭。
“你放了什麽?”
“恐懼。”她的聲音沒有一絲波動,也沒有在他面前說謊的意願,“我在他的潛意識之中放下了恐懼。他不是喜歡對別人釋放恐懼毒氣嗎,我就讓他自己體會一下,永遠身處于恐懼之中的感覺。”
于是稻草人錯亂了。現實突然變成了夢魇,而他能夠從噩夢中逃離的唯一方法就是活生生地撞開自己的腦子。
布魯斯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終于問出了那個問題。
“為什麽?”
這個問題令他的戀人發出了一聲極為短促的冷笑。細微的,不易覺察的,難以言喻的笑聲。那笑就像刀鋒一樣劃過他的雙耳,留下一道長而刻骨的血痕。
“我只是受夠了。”她輕聲說,“我不想再忍耐下去了。”
她摁在玻璃上的手指壓得慘白,甚至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在皮膚下突突顫動的模樣。
“你為這個城市做了你所能做到的一切,你一次又一次地抓到那些家夥,把他們丢進黑門監獄和阿卡姆瘋人院,雖然你從來都不對我說你都做了什麽,但是布魯斯,我一直看着你。他們都對你做了什麽,我看得清清楚楚。這裏的傷,是殺手鱷留下的,那裏的傷,是小醜留下的,稻草人究竟是第幾次對你使用恐懼毒氣了?布魯斯……你怎麽會覺得我看着你被他們折磨而不想殺了他們?”
她纖細的肩膀顫抖起來,像是再也無法支撐一樣低下頭去,用額頭抵住冰冷的玻璃。
在這一瞬間,娜娜莉·蘭佩路基一直佩戴的面具終于落了地。
“……七年了啊,布魯斯。”
他們在一起已經七年了。
七年來,她一直看着他受傷,看着他那樣疲憊而凄慘地回到她的身邊來。
她藏匿起自己真實的心情,隐瞞着她的擔憂,她的痛苦,只對他露出那種天真而又甜美的笑容,只對他吐露那些風趣而溫柔的言語。她只是靜靜等待在這裏,為他營造着安全而舒适的家,一個可以放松休憩的避風港。
她刻意不去探詢蝙蝠俠的生活,她讓自己留在他希望的安全區,她用自己的方式保護着布魯斯·韋恩……因為她做的太自然了,所以誰也沒有意識到,想要做到這一切是一件多麽艱難的事情。
就連布魯斯也沒有思考——或者說他刻意回避去思考——她究竟懷着什麽樣的心情在看着他。
看着他奔走在哥譚的黑夜之中,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負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我們上一次吵架是什麽時候,布魯斯?對,是小醜幾乎殺了迪克的那一次,他對着迪克開槍,讓迪克從高空墜落了下來……那一次吓壞你了,所以你粗暴地趕走了迪克,你說蝙蝠俠不需要羅賓,而我說你不可以這樣對他。我們那時候吵得多厲害啊,連迪克都吓到了。可是你也明白,那不是迪克的錯,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那只是小醜的錯。”
她的聲音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發抖,她終于收回手,捂住了自己的臉,發出一串斷斷續續的、哽咽似的笑聲。
“不只是小醜……稻草人究竟是第幾次被你送進阿卡姆了,你還記得嗎,布魯斯?但他不會受到懲罰,他們都不會。”
她笑得太厲害了,整個人都在發抖。
“哥譚沒有死刑。那些腐敗的司法機構對他們無能為力。不管是黑門監獄還是阿卡姆瘋人院其實都沒有足夠的收容能力。除了死亡沒有什麽可以制止這些窮兇極惡的罪犯——所以,下一次稻草人依然會越獄出來,他還會繼續傷害你。用更可怕的方法,更可怕的毒氣。”
那纖細的雙手從臉上滑下來,扣住自己的雙肩,死死的扣住,像是要克制住那些怎麽也克制不住的顫抖一樣。
“你這一次差點就真的瘋了,布魯斯。”她的聲音低了下來,“這一次我用我的能力解除了恐懼毒氣的效果——但是下一次呢?如果我做不到了怎麽辦?”
她緩緩回過頭來,帶着扭曲而凄慘的笑容,望向自己的戀人。
“所以你說,布魯斯……”她輕聲問道,“我怎麽可能會不想殺了他?”
“………………”
布魯斯·韋恩如同鐵鑄的雕像一般沉默着。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停下講述,片刻之後,她慢慢展開一個微笑,緩緩對他遞出雙手。
“現在你要逮捕我嗎,蝙蝠俠?”
“……………………”
布魯斯·韋恩沉默着,忽然伸手擁抱了她。
他抱得那樣用力,像是要把她嵌進自己的懷抱裏一樣,用力到她都感覺到痛了。骨骼相抵的痛楚傳來,令兩人同時閉上了眼,而後,像是再也無法承受着分量一樣,眼淚終于從她的眼中落了下來,滾燙地打在他的肩膀上,激起更為強烈的痛楚。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東西比愛更能讓人感到幸福,也沒有什麽東西比愛更能讓人感到痛苦。
正是因為相愛,所以才會為對方考慮。才會在意對方。才會為對方的傷痛而感到痛苦。
在這一刻,他的痛苦成為了她的東西,而她的痛苦也成為了他的。如同鏡面相射一般,他們的痛苦映照進對方的內心,成就了萬花筒一樣沒有出口的循環。
這份痛苦永無止境地灼燒着他們的靈魂——正因為知道會變成這個樣子,所以她才一直都不想要讓他知道。
但是,她最終還是無法再忍耐下去了。
“對不起。”
布魯斯·韋恩在她耳邊說着。他的語調實在是太過複雜,即使是賓夕法尼亞大學心理學系畢業的高材生,也無法分辨出,他究竟在對什麽道歉。
但他一直沒有松開緊扣着她的手臂。
所以最終,她也緩緩擡起手臂來,回抱住這個男人。
愛是如此的讓人痛苦。
可究竟是為什麽呢?
人們最終還是無法放開手來。
作者有話要說:
章節提要來自Creedence Clearwater Revival的《Have You Ever Seen The Rain》
美劇《鐵證懸案(Cold Case)》第一季第一集的ED,就是第二卷開頭的費城警局的那個美劇,我一直很喜歡這個美劇的設定,每一集的片尾都會放一首又貼合主題,又是當集死者案發當年的流行金曲,很多都很好聽,也很貼氛圍。求求大家都去看!
其實我看漫畫覺得,蝙蝠俠對于身邊人殺人的反應比較……怎麽說呢……對方殺人之前他會盡力去阻止,但是對方殺人之後他反而不會說啥了。為他殺人的人還真不少,什麽死亡天使,什麽紅頭罩,什麽達米安……
我一定要說一下達米安,有個罪犯當着達米安的面折磨蝙蝠俠,然後還放話說自己出來還要把蝙蝠俠殺了,達米安回頭看了他爹一眼,二話不說一指頭把對方戳死了,布魯斯不也啥都沒說,最後還抱着他“爸爸愛你”嗎。
退一萬步說傑森……你們不要光記得新法外蝙蝠俠因為傑森爆頭企鵝人就暴打紅頭罩還撕蝙蝠标志那段OOC劇情啊,那是編劇不做人。實際上傑森紅頭罩之下歸來的時候就沒少殺人,老法外開始也沒少殺人,然後還是蝙蝠俠在正義聯盟那裏給法外者(傑森、星火、羅伊)他們做了擔保,不讓正義聯盟找傑森他們麻煩的。
其實蝙蝠俠對這事的态度你們可以參考一下諾蘭三部曲電影第一部,他對拉爾斯的态度,他不殺拉爾斯,但他把拉爾斯一個人留在了跌落的列車裏。他真的沒有很多人以為的那麽……熱衷于拯救罪犯的生命。(別和我提不義聯盟,不義聯盟的漫畫真的雷死我了)
他是不會因為娜娜莉殺了稻草人就和她反目或者斷絕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