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晉望把葉舒抱回寝宮。

葉舒剛才哭得太狠,到現在還沒緩過來,一下一下輕輕地抽氣。

晉望把他放在床榻上,正要直起身,卻被一雙手扯住衣袖。

青年眼尾通紅,濡濕的睫羽挂着水珠,漆黑的眸子清透明亮,帶着幾分不安與畏懼,小兔子似的望着他,一言不發。

沒有男人受得了這種眼神。

晉望嘆息一聲,俯身重新把他抱住:“孤不走。”

說罷,又扭頭吩咐:“備些熱水來。”

內侍應聲去辦,葉舒腦袋靠在晉望懷裏,無聲地松了口氣。

他賭對了。

從晉望取出那枚丹藥時,他就猜到那不應該是毒。

晉望是一國之君,若他真想處死誰,根本不需要理由,也容不得任何辯解。

他要求葉舒給個解釋,就說明他其實不想讓葉舒死。

但就算晉望心裏不想殺他,原主謀逆刺殺是事實,無論如何也瞞不過去,倒不如痛快承認。

只是沒想到……狗皇帝還真吃他這套。

風月話本平時沒少看吧?

內侍很快端來熱水,晉望讓人退下,自己擰幹了絲帕幫葉舒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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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遠……”葉舒不安地抓着晉望的衣袖,聲音輕而顫抖,“我已經死了嗎?”

晉望動作一頓:“胡說什麽。”

“可是我……”

“孤告訴你了,那不是毒。”

晉望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道:“那是你先前吃過的補藥,你嘗不出來嗎?”

那其實是抑息丹。

晉望先前特命太醫多做了些,放在身上以防萬一。

誰知道今天用上了。

晉望與葉舒相識十餘年,還是第一次見此人在他面前哭成這樣。

要受了多少委屈,才會讓他這般難過。

晉望回想這幾日發生的事,恍然發覺所有事情都變了味道。

晉望不敢細思,若青年當真對他懷着這種心思,那他會如何看待晉望與他那一夜歡好,又該如何看待晉望這幾日對他的輕浮之舉。

晉望深吸一口氣,竟覺得心口隐隐刺痛。

國君陛下頭一次生出幾分悔意。

不該這樣欺負他。

……等等。

分明是他要殺孤,孤在這兒愧疚個什麽勁?

差點給他繞進去。

混賬葉舒。

絲帕漸漸涼透,晉望将其丢回盆中,聲音忽然變得冷淡:“清醒點了?”

“……”

這人變臉也太快了吧???

葉舒與晉望對視片刻,默默從他懷裏爬起來,下了地,筆直跪在他面前。

晉望煩躁:“你又做什麽?”

葉舒委委屈屈:“臣自知犯下重罪,請陛下責罰。”

青年哭得就連鼻尖都有些泛紅,雙目中盛着水汽,神情委屈又脆弱。

讓人更想狠狠欺負一番。

晉望只覺口幹舌燥,移開目光:“你的确罪無可恕。”

葉舒的眼神暗淡下來。

“……但孤也并非不顧及舊情。”晉望道,“念在你今日……還算坦誠,孤可以從輕處置。自去領杖責八十,這事便算了了。”

八十杖??!

會死人的!

葉舒沒有回答,眼眶悄然紅了。

眼神委屈得直冒泡。

晉望似乎也覺得量刑對青年而言重了些,輕咳一聲:“……五十罷。”

“……”

晉望又看了看青年單薄的身形:“那三十。”

“……”

晉望惱怒:“二十,沒得商量,受不住就讓慎刑司分着打!”

從頭到尾一句話沒說的葉舒:“……”

葉舒不太确定,小心翼翼地試探:“何謂分着打?是一個月……打一下?”

晉望惱道:“葉祈安!”

葉舒連忙磕頭:“臣遵旨。”

“……”

晉望險些被他氣個半死,可偏偏不知該如何反駁。

青年那雙通紅的眼像是戳在他的死穴,将他拿捏得死死的。

想到這裏,晉望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此人巧舌如簧,最懂騙人之道。

說不準方才那番剖白也是騙人的。

……險些着了他的道。

晉望眼睛眯起,流露出一絲危險之色。

葉舒被他看得脊背發涼。

他自然知道,僅憑在馬車上那番剖白,還不足以騙過這狗皇帝。

或許在那一瞬間他會相信葉舒的話,可随着漸漸冷靜下來,他只會越加生疑。

該怎麽辦?

二人一站一跪,殿內僵持片刻,有內侍來報:“陛下,浴池備好了。”

僵持的氣氛瞬間褪去,晉望朝葉舒輕輕一笑。

葉舒本能感覺不妙。

果然,只聽晉望道:“今日在外奔波一整天,阿舒,陪孤沐浴去吧。”

浴池內水汽蒸騰,葉舒站在白玉湯池邊,耳根被熱氣熏得有些發紅。

“阿舒,怎麽還不下水?”晉望大半身子浸入水中,露出大片精瘦的胸膛,“是不願與孤共浴麽?”

誰樂意與他共浴!

這狗皇帝是不是變态啊!

不過話說到這份上,葉舒也不敢拒絕。

他不情願地脫下外袍放到一旁,一邊解裏衣的衣帶,一邊往浴池走。

忽然,池內揚起嘩啦水聲。

一只手從水中伸出來,一把将葉舒拽進水中。

天旋地轉,葉舒回過神來時,已被人緊緊按在浴池壁上。

他最後一件衣衫還沒來得及脫下,此刻浸了水,緊緊貼合在身上,渾身上下濕得透徹。

晉望一只手擡起葉舒下颚,凝視着那雙眼睛,沉聲問:“你說你心悅孤?”

葉舒:“……是。”

“那就證明給孤看。”

又是試探。

狗皇帝。

葉舒故意偏頭不與晉望對視,許久才輕聲回答:“……我不知道該怎麽證明。”

“沒關系,孤教你。”晉望拂去葉舒睫羽上沾染的水珠,伏在他耳邊輕輕道,“主動承歡一次,孤就信你。”

葉舒一怔,臉頰迅速染上緋色。

晉望沒錯過他任何一絲反應,語調波瀾不驚:“你連這都不肯,怎麽能說是心悅孤?”

晉望說完,轉身欲走,卻被葉舒拉住了。

青年嘴唇發顫,低聲道:“我……我願意的。”

晉望沒動,葉舒閉上眼,緩緩吻上晉望的嘴唇。

“我心悅你……是真的,請你信我。”

青年的技巧生澀,那雙顫抖的嘴唇貼上晉望的,很快不知該怎麽繼續下去。晉望在心中嗤笑,扣住青年的手腕,将人反壓在玉璧上,反客為主。

二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忽然,葉舒身體一僵,拼命地掙紮起來。

晉望稍松開他些許,輕嘲一笑:“裝不下去了?孤就知道你……”

晉望的話音戛然而止。

二人隔得極近,近到任何一絲變化都顯而易見。

晉望難以置信地看向葉舒。

在這般折辱的情形下,他都能……

葉舒的驚愕不比晉望少。

他的戲還沒好到這程度,那反應……真不是裝的。

不就是被親了一下,他那玩意有病吧。

剁了算了!

葉舒耳根全紅了,再也演不下去,只能勉強把頭偏向一邊,恨不得挖個洞将自己就地埋起來。

可這副神情在晉望看來,就是不堪受辱,痛苦掙紮。

這下,他全都明白了。

“阿舒啊……”

許久,晉望輕嘆一聲,将青年緊繃的身體重新摟進懷裏。

葉舒牙關戰栗,用力握住晉望的手腕:“你、別、碰、我——”

“害羞什麽,孤信你還不行?”晉望撥開他的手,在葉舒耳旁低聲道,“別亂動,這次真不欺負你了……孤幫幫你。”

在晉望面前,葉舒這點反抗幾乎可忽略不計。

當然,他很快連這點微末的反抗都不剩。

……

浴池內水聲不斷。

葉舒今晚大哭大鬧一場,又在浴池被晉望好一通欺負,最後直接累得昏睡過去,被晉望抱回寝宮。

剛沾上床,葉舒立即滾到床榻內側,只留個單薄消瘦的脊背對着晉望。

晉望也躺上去。

葉舒今天的話,晉望相信,卻仍由疑慮。

就算此人鐘情于他,也無法抹去他曾謀逆弑君的罪責。

他于晉望而言,始終是個隐患。

對,是個隐患,所以孤絕不能……

身旁的人忽然不老實地動了動,翻身拱進晉望懷裏。

他小動物似的在晉望懷中蹭啊蹭,終于找到個舒适的位置,不再動了。

晉望抱着青年溫軟的身子,半晌意識回籠。

……孤方才在想什麽來着?

對了,此人今日因鐘情于孤放棄刺殺,可萬一有朝一日深情不再,又會如何?

這世上的感情總歸不能長久,他還是該……

“晉望……”熟睡的青年忽然在夢中呢喃,“你怎麽都不相信我呢……”

晉望心口一顫。

青年縮在他懷裏,低啞着嗓音控訴:“你永遠都不信我……”

……罷了。

晉望閉了閉眼,妥協般嘆息:“孤再信你一次,最後一次。”

“你若再敢騙孤,孤一定殺了你。”

“……君無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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