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長垣神情一怔, 當即就想下榻, 卻被葉舒一把拉住:“你往哪兒跑,不要命了?”

“可是……”

葉舒将被子往長垣身上一丢, 當機立斷:“躲在裏面別動。”

他飛快下床,合攏紗帳, 晉望恰在此時推門而入。

“……陛下。”葉舒迎上前,竭力使自己表現自然,“您怎麽來了?”

有內侍随晉望進屋, 點亮屋內燈火。

晉望視線朝周遭一掃, 問:“你沒事吧?”

“我……我自然沒事啊。”葉舒假裝困倦,揉了揉眼睛, “剛醒,外面好吵啊……”

“孤聽說有名刺客逃到這裏。”晉望神情平穩, 淡聲問, “你當真沒見過任何人?”

晉望今日難得提前處理完事務, 還想早些回養心殿陪陪小皇妃, 誰料回到養心殿後卻沒見人, 一問才知這人來了這裏。

他當即擺駕承乾宮,剛走到半道, 便聽說關押的犯人逃了。

葉舒曾經私逃的事晉望不想聲張,因此并未将長垣下獄, 只是另尋一處宮殿囚禁。誰料今日卻被那人尋到守衛輪班的機會,逃了出來。

而偏巧,影衛在承乾宮附近發現了長垣的蹤跡。

事情有這麽巧合麽?

還是說……這人又開始不乖了?

晉望眸色微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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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舒渾然不知自己一覺睡醒, 已經又回到了被關小黑屋的邊緣。他伸手去拉晉望的衣袖:“陛下,我餓了,我們回養心殿吧?”

晉望注視他片刻,輕輕笑了笑:“何必麻煩,在承乾宮用膳不是一樣麽?”

“可……”

晉望不等他在說什麽,吩咐:“來人,備膳。”

承乾宮幾時有過伺候國君用膳的經歷,衆內侍戰戰兢兢,忙進忙出,生怕哪裏做得不當,觸怒龍顏。

葉舒這頓飯吃得食不知味,視線止不住往內室飄。

可憐的小長垣,再這樣下去要把自己憋死了。

晉望自然注意到他心不在焉,偏頭問:“不合口味?”

葉舒下意識想搖頭,轉瞬一想,又點點頭:“沒什麽胃口。”

他頓了下,又道:“想喝陛下熬的粥。”

衆內侍心中皆是一驚。

先前宮中就有傳聞,陛下這些天時常前往禦膳房,親自下廚做飯,期間更是三次險些将禦膳房燒起來,弄壞鍋碗無數。

衆人都在猜想,是哪位後妃能得陛下如此殊寵。

現在看來,竟是安嫔。

晉望只是将筷子往桌上一放,淡聲道:“撒謊。”

侍奉用膳的內侍一聽陛下這語氣,吓得腿都軟了,險些跪倒下去。

葉舒卻皺眉:“我沒撒謊。”

晉望道:“那日孤熬的粥你都沒喝完。”

葉舒被這人的不講道理驚呆了:“不是你不讓我喝嗎?”

晉望:“你又不喜歡。”

“……”

晉望在這方面簡直無理取鬧。

做出來的食物他吃也不對,不吃也不對,吃了沒表現出特別喜歡還是不對。

可問題是,就一道白粥,再是将廚藝練就得如何爐火純青,又能好喝到哪兒去?

晉望道:“乖乖吃飯,改日再給你做。”

葉舒悻悻地“哦”了聲,沒再多言。

他心裏還惦記着躲在內室的長垣,實在沒什麽胃口,只簡單吃了幾口便怎麽也吃不下了。

好在他懷孕後胃口時好時壞,這樣倒不算反常。

晉望果真沒有勉強,二人很快用完晚膳,內侍撤走膳食。

葉舒再次催促晉望回寝宮。

“急什麽。”晉望品着茶,指了指窗外,“這麽大雪,現在出去不冷麽?”

葉舒順着窗戶看過去:“……”

外面天色昏沉,漆黑夜幕中飄着雪花,伴随寒風凜冽,大有要下一整夜的趨勢。

連天氣都來和他作對!

葉舒不動聲色,接着勸:“乘轎回去,很快就到了,不會冷的。”

晉望不答。

他朝葉舒招了招手,葉舒走過去,被晉望拉入懷中。

晉望摸着他的頭發,聲音溫柔:“這麽想回寝宮做什麽,孤在這裏單獨陪你不好嗎?”

葉舒怔愣一下,才明白過來晉望的言下之意。

回了養心殿,便是“皇妃”與“安嫔”一起伺候陛下,而在這裏,則只有安嫔一人承寵。

葉舒的神情僵在臉上。

他今日來這裏,的确是想坐實安嫔受寵,可這狗皇帝也不用這麽配合他吧?

他這意思,難道是想今夜直接宿在承乾宮麽?

葉舒的視線不自覺掃向內室,只覺後腦陣陣發涼。

他一點也不敢想象,一會兒國君陛下抱着心愛的後妃上床,掀開被子卻看見裏面躺着另一個男人,會是怎樣的畫面。

晉望會不會氣得直接将他和長垣扔出去切片?

他勉強地笑了笑,試圖從晉望懷中掙脫出來:“陛下,皇妃一人留在養心殿不太好,咱們還是……”

晉望用力将他圈得更緊,聲音寵溺:“有什麽不好,這不正是你想要的?”

晉望的聲音低而磁,這般放輕聲音說話,聽得人耳根酥麻。

承乾宮的內侍們哪裏聽過陛下這樣溫聲細語的說話,不禁都微微紅了臉,低着頭不敢去看二人的模樣。

晉望手掌徐徐劃過葉舒腰側,感受到懷中軀體微不可察的顫動,輕笑了一聲:“怎麽又這麽緊張,因為有外人看着?”

晉望說話時,呼吸就噴灑在葉舒耳後,他竭力偏頭:“你別……”

“別亂動。”晉望不讓他躲,甚至在葉舒耳後最碰不得的地方親吻一下,“放心,他們不敢看,誰敢亂看,孤就将她眼珠子挖出來。”

衆內侍連忙将頭埋得更低。

葉舒腰都軟了。

晉望太了解他的弱點。

又或者說,他這具身體在這人面前,太耐不住欺負。

這幾日,葉舒偷偷找了些有關于乾君坤君的書籍,上面說坤君被乾君标記後,便會對乾君産生極度依賴,且自身根本無法控制。

——完全對上了葉舒的情況。

這種設定真的太犯規了。

葉舒軟在晉望懷裏,憤憤地想。

晉望低頭想吻他,葉舒勉強維持神智,偏頭躲了一下:“你別這樣……”

微涼的唇瓣擦過葉舒側臉,晉望垂眸看着懷中的人,對候在身旁的內侍吩咐:“都下去。”

衆內侍自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早就待不下去,連忙應聲退下。

殿門閉合,晉望不再逗弄葉舒,只是将人抱着,一下一下輕輕撫摸脊背,以作安撫。

“放松點,今天不欺負你。”

孕期的坤君不禁逗,一逗就動情,動情了還吃不到,對他也是個折磨。

葉舒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你……”

晉望注視着他,溫聲道:“阿舒,你今日真沒有什麽事想告訴孤?”

葉舒一怔,裝傻搖頭:“沒……沒有……”

“好罷……”晉望嘆息一聲,忽然将人打橫抱起來。

“!”葉舒驚道,“你做什麽?!”

晉望道:“天色已晚,帶你歇息去。”

說完,晉望直接擡步朝內室走。

葉舒失聲驚呼:“別別別——!”

晉望将他放下地,問:“你有話要說?”

葉舒硬着頭皮:“我……我認床,在這裏睡不好。”

“無妨,孤抱你睡。”晉望莞爾一笑,“在孤懷中,你每次都睡得極好。”

晉望拉開床帳。

葉舒絕望地閉上眼。

一道銀光自眼前閃過。

晉望似乎對此早有預料,神情未改,側身躲過對方一擊。

長垣手持匕首,鋒利寒芒橫空劈下,卻陡然在半空轉移目标,刺向站在晉望身邊的葉舒。

變故出現得太快,葉舒根本來不及躲閃。晉望顯然也沒想到對方的目标竟不是他,下意識閃身上前,将僵立原地的青年摟過。

下一秒,晉望小臂一涼,旋即傳來尖銳刺痛。

這點皮肉傷對習武之人不算什麽,晉望反手奪下長垣手中的匕首,利刃轉瞬間抵住對方咽喉。

“陛下,可是出什麽事了?”門外影衛聽見異響,詢問道。

晉望眼神陰戾,他冷冷看着身旁的人,許久才緩緩開口:“孤沒事,都不許進來。”

門外的人應了聲“是”。

屋內氣氛凝重得幾乎叫人喘不過氣。

可葉舒好像什麽也感覺不到。

晉望受傷的手垂在身側,鮮血順着黑袍滑下,在地上綻開點點血色。

葉舒怔然看着那刺目的紅,神情恍惚,臉色蒼白。

他受傷了。

他……為了救他受傷了。

晉望面沉如水,低聲對長垣道:“門外全是孤的禁衛,孤一聲令下你們都要死,別做多餘的事。”

他将匕首丢在地上,淡聲道:“将這裏處理幹淨,別讓人看出來。”

晉望撕開衣擺一角,簡單往小臂上一裹止了血,走到窗邊的妝鏡前翻找起來。

葉舒下意識跟了過去。

寝宮內通常會配備應急包紮之物,晉望很快尋到繃帶傷藥,擡眼一看,卻見葉舒呆呆站在他身邊。

晉望輕笑:“不是暈血麽,跟過來做什麽?”

冷靜下來後,晉望立即察覺到自己沖動了。

長垣根本不會傷葉舒。

葉舒現在易了容,長垣這樣做的目的,便是想與葉舒劃清界限,讓晉望認為他認不出葉舒,他們也并未合謀。

如果不這樣,他出現在葉舒寝宮,根本百口莫辯。

這恐怕是那直腦筋的侍衛能想出來的唯一計謀。

可就是這樣,晉望還是上了套。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願讓這個人陷入危險。

葉舒臉色蒼白,眼眶卻微微紅了,低聲道:“我……我幫你吧。”

晉望坐在妝鏡前,沉默地注視他片刻,将傷藥朝前推了推。

葉舒跪坐在地,小心揭開他的衣袖。

傷口不算深,但卻很長,蜿蜒血痕落着在白皙修長的小臂上,顯得觸目驚心。

葉舒忍着翻湧而上的反胃與暈眩,手指顫抖着輕輕拭去滲出的血跡,撒上止血傷藥。

“嘶——”晉望眉宇微皺,“技術這麽差,你要疼死孤?”

葉舒:“對、對不起,我……我幫你吹吹。”

他的動作更加小心,沒再弄疼晉望。

晉望用完好的那只手支着下巴,待葉舒為他包紮完畢,才輕嘲一笑:“孤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葉舒低垂着頭,沒有答話。

晉望悠悠道:“當初你派了十多名頂尖殺手來刺殺孤,孤尚能全身而退,不傷分毫,今日反倒連你身旁這小侍衛的匕首都躲不過了。”

“……對不起。”

晉望問:“為何道歉?”

葉舒不答。

晉望略微俯下身,擡起葉舒下颚:“孤問你為何道歉。”

晉望道:“現在想想,長垣今日之前一直被孤關押,而你身旁有影衛貼身保護,你們沒有機會密謀。也就是說,今天的事其實與你無關,對麽?”

葉舒睫羽微動,垂在腿上的手指蜷緊。

晉望看入那雙通紅的眼裏,語調中帶了點溫柔:“……阿舒,孤為你受傷,你心疼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晉望:苦肉計,這波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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