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葉舒的意識漸漸變得混沌, 郁衍的聲音也好似從極遠飄來。

“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會如何。”郁衍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情形,急道,“給我開藥的大夫說,坤君孕後不能使用任何抑制信香的藥物, 否則可能導致信香失控, 于身體不利。”

“我又不可能懷孕, 當然不會問這麽細!”

他端起手邊的茶盞, 溫熱的茶水盡數潑入香爐中,瞬間将熏香澆滅。

可已經來不及了。

這屋子裏原本就布滿了抑息香, 葉舒又在裏面待了少說有一個時辰,足夠藥效發揮。

葉舒熱得幾乎喘不過氣,雙頰滾燙, 帶上些薄紅。

他緩緩在桌邊坐下,脊背弓起, 像是想将自己蜷縮起來。

郁衍快步想朝窗邊走, 卻被葉舒一把拉住:“你做什麽?”

“開窗透氣!”郁衍看上去比他還着急, 道,“讓屋子裏抑息香的味道散去些。”

葉舒堅定道:“不行。”

淡淡的青梅香氣開始在屋內彌漫開,葉舒聲音微弱卻清晰:“你現在開窗戶,整個會同樓都會發現我的異樣,到時你想怎麽解釋?是你隐瞞坤君身份, 毀我的名譽。還是為了我的名譽, 揭露你坤君的身份?”

堂堂皇妃在另一名男子屋中變成這樣, 哪怕他們真沒做什麽, 也根本說不清。

郁衍也很快想通這點,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那現在該怎麽辦?”

不等葉舒再答,門外忽然響起男子話音:“主人,發生什麽事了?”

習武者聽覺敏銳,牧雲歸守在門外,察覺到屋內有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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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扉微動,似乎是牧雲歸想推門進來。

“不許進來!”郁衍看着将自己完全蜷在座椅上的葉舒,深吸一口氣,快速道,“你去找國君陛下,就說皇妃在會同樓與我見面時忽然暈倒,請他盡快趕過來。”

牧雲歸遲疑片刻,應道:“是。”

門外的人聲消失,郁衍松了口氣,走過去扶葉舒。

“你做什麽……”

“別緊張,我扶你去床上躺會兒。”屋內坤君的信香越來越濃,就連郁衍也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別開視線,低聲道,“晉望很快就來,你再堅持一下。”

葉舒:“……好。”

郁衍扶着葉舒來到床邊,葉舒剛沾上床,立即用力蜷起四肢。

難以言喻的燥熱從體內騰起,讓他身上出了一層又一層汗,整個人很快跟水中撈出一般,就連睫羽都變得濡濕。

葉舒把頭抵在柔軟的床榻裏,牙關咬緊。

他從未像今天一樣意識到自己的身體與過去不同。

就連上次在樹林中進入分化時,都沒有今天這麽難捱。

那時他只覺得身體難耐,想要有人幫他。可今天,他更加清晰的明白自己需要什麽。

他想要……

晉望。

葉舒身體輕輕發着抖,終于忍不住溢出一絲泣音:“晉望……”

禦書房。

送走大燕使臣,晉望将攤放在桌面的文書合起,高進呈上一個木盒。

晉望動作一頓,偏頭看過去:“都在這裏了?”

“是。”高進道,“這些都是當初從葉相府中搜出的通敵密信,請陛下查閱。”

晉望打開蓋子,将一封一封密信取出。

這些密信早在先前他就已經仔細閱讀過,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認定那人的罪責。

可晉望依舊十分耐心,一封又一封,不緊不慢閱讀着。

這些密信中,不僅有外敵傳來的通信,亦有尚未發出的計劃部署。晉望在那幾張葉舒親筆寫下的信件上停了許久,高進候在一旁,不明白對方的意圖。

這些信件不僅陛下看過,而且兩個多月前就已經被刑部翻來覆去研究過許多遍,還有什麽可看的?

禦書房內一時無聲,直到晉望放下信件,高進問:“陛下瞧出什麽了?”

“沒什麽。”晉望不緊不慢将信件放回去,悠悠道,“這幾封信件上,一切行事謀劃詳盡清晰,字跡也并無端倪,證據确鑿。”

高進一頭霧水:“那您這是……”

“孤不過是想确認一件事。”他偏頭看向高進,淡聲問,“如果換做是你,在何種情況下,會将通敵密信如此完整地保留下來?”

高進吓得跪倒在地:“奴才惶恐!”

“緊張什麽,起來。”晉望道,“你盡管說,恕你無罪。”

高進誠惶誠恐地起身,細思片刻:“奴才鬥膽,但奴才也知做事要銷毀證據,奴才實在想不到為何葉相要這麽做。”

“是啊,他為什麽要這樣……”

晉望将最後一封信件放回木盒中,輕輕合上:“這幾封信件一出,幾乎将他所有通敵證據一一羅列,可謂天衣無縫。無論這份證據無論落到誰的手裏,都足以定他死罪。”

“若放在旁人身上或許說得通,可孤當初與他同進同出,他尚且能與大燕皇子秘密通信數年。為何現在與西夏密謀,卻這麽不小心。”

“只有一個解釋。”

晉望視線望向天邊,沒再繼續說下去。

他曾經以為人心易變,那人這三年一步步的轉變,讓他覺得他們最終走到那一步并不奇怪。

可近來他才發現,葉舒根本沒有變。

兩個多月前他不敢肯定,可現在他能确信,葉舒不可能要殺他。

“回宮吧。”片刻後,晉望起身,“孤親自問他。”

與大燕的談判已經結束,使臣過兩日就會離京。

他要與他的小皇妃說清真相,再問清這三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晉望出了禦書房,就在此時,有內侍快步行來:“陛下,會同樓派人來禀,皇妃在會同樓暈倒了!”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仿佛在等待中被拉得格外漫長。葉舒意識昏沉,體內愈演愈烈的燥熱幾乎将所有理智吞沒。

郁衍焦急地在外間踱步。

忽然,門外傳來喧鬧,緊接着便是侍衛的通傳聲:“陛下駕到!”

郁衍眼神一亮,快步走到門邊。他正欲開門,轉念一想,竟用力将剛開了個縫隙的門板推回去,死死抵住。

正要推門的晉望:“……”

國君陛下頭一次被人拒之門外,登時起了火氣,聲音冰冷至極:“開門。”

郁衍的聲音從門後傳來:“請陛下屏退左右,單獨進來。”

晉望咬牙:“郁、衍!”

郁衍堅持道:“請陛下屏退左右!”

晉望閉了閉眼,深深吸了口氣,吩咐:“都出去。”

跟在身後的随從紛紛退離,晉望道:“門外只有孤一人,快把門打開,阿舒他到底——”

房門豁然打開,濃郁得幾乎化不開的青梅香氣撲面而來。

晉望呼吸猝然一滞。

郁衍一把将人拉進來,重新合上門。

屋內已經聞不到原先熏香的味道,濃郁的坤君信香彌漫了整間屋子。

晉望呼吸瞬間沉重幾分,擡步朝氣味最濃烈之處走過去,繞過內室的屏風,看清了屋內的情形。

葉舒躺在床榻上,四肢緊緊蜷起,渾身都在細密地發抖。

他的鬓發早已經全濕了,衣衫淩亂得不成樣子,脖頸間露出的肌理都被敷上一層暧昧的薄紅。

晉望眯起眼睛,扭頭看向郁衍。

郁衍立刻道:“我沒碰過他!”

“孤看得出。”晉望面沉如水,大步走上前。

似乎是察覺到熟悉的氣息,葉舒身體難耐地動了動,濡濕的睫羽微顫,艱難睜開眼。

可他根本什麽也看不清,模糊的視線中,隐約只見到一個熟悉的輪廓朝他走來。

葉舒本能伸出手,下一秒,他被擁進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唔——!”敏感的耳後忽然被人觸碰,難以忍耐的刺痛與酥癢混雜,令葉舒忍不住低吟出聲。

漫長的一吻,乾君的信香徐徐注入,體內如火焰炙烤般的灼熱感漸漸消退下去。

晉望撥開他的鬓發,安撫地在葉舒通紅的眼尾吻了一下:“感覺好些了?”

“晉……晉望……”葉舒意識清醒了些,聲音低啞,開口就帶上了哭腔,委委屈屈問,“你怎麽才來啊……”

晉望冷道:“誰讓你到處亂跑?”

晉望仍然驚魂未定。

天知道他聽說葉舒暈倒後有多着急,腹中的胎兒事小,萬一這人出了什麽事……

晉望不敢再想下去。

他擡眼看向站在屏風後的郁衍,冷冷問:“這是怎麽回事,二皇子可以解釋解釋麽?”

身為乾君,晉望自然看得出眼前此人也是名坤君。

否則,就憑屋內如此濃郁的坤君信香,此人早該理智全無。

郁衍看向內室那兩人,遲疑片刻,還是如實說出了抑息香的事。

“我真不知道葉舒懷有身孕,他也沒提前告訴我,否則我絕不會在屋中點香——”

郁衍還在解釋,晉望一邊聽着,一邊脫下外袍将懷中人結結實實裹住,打橫抱起來。

晉望也不再理會郁衍,抱着人大步出了房門。

房門啪地在眼前合上,郁衍惱道:“你這人怎麽——”

他話音一頓,忽然皺了皺眉。

他好像也……也有點熱?

牧雲歸的聲音自門外傳來:“主人,屬下看見陛下帶皇妃離開了,您沒事吧。”

郁衍開口時氣息都有些不穩:“沒、沒事,你不許進來!”

他快步走到桌邊,擡起茶盞猛地灌了一口早已涼透的茶水,手指略微發顫。

……不會吧。

晉望把葉舒抱回寝宮。

僅是這片刻間,葉舒的身體已經重新變得滾燙。晉望将人放在床榻上,正欲起身,後者立即手腳并用纏上來。

葉舒緊緊抓着晉望的衣袖,聲音委屈得要命:“別走……”

“孤不走,你別——”晉望呼吸一滞,厲聲道,“葉舒,你在碰哪裏,把你的手松開!”

“我難受……”

葉舒早聽不清晉望在說什麽,體內的某種渴求逐漸占領上風,他遵循着本能朝身旁這人靠過去,恨不得再貼近一些,再近一些……

晉望竭力将人按住,在不經收斂坤君信香中,幾乎要失去理智。

“阿舒,你別這樣……”他溫聲安撫,“你這樣不對勁,孤已經傳喚了太醫,等太醫來之後就……”

“到底還要等什麽?”葉舒得不到滿足,氣鼓鼓地吼他,“就是因為肚子裏這個狗崽子對不對,你信不信我不要他了!”

晉望怔住了。

葉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淚直往下掉:“是你把我害成這樣,你還放着我不管……狗皇帝……”

晉望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手忙腳亂把人摟進懷裏:“你……你是何時知道……”

葉舒只顧罵罵咧咧,并不回答。

片刻後,太醫到了。

晉望拉過被子,放下紗帳,将葉舒嚴嚴實實遮住,伸出一只手讓太醫把脈。

葉舒躺不住,不安分地動來動去。

馮太醫很快診完脈,晉望又将抑息香的事告知。

“公子這情形,的确是抑息香所致。”馮太醫道,“坤君懷孕後渴求極大,需要乾君安撫中和。若以抑制信香的藥物壓抑本能,非但無法控制,反倒會因此導致變本加厲地反撲。”

“……公子先前服用過抑息丹,已經有損身體,使得信香失控。今日又意外接觸抑息香,恐怕……”

馮太醫語調慢慢悠悠,晉望不耐煩地打斷他:“到底會怎麽樣?”

“坤君在孕期原本并無雨露,但如今信香反常激發,無法壓制。這樣下去,可能會導致坤君……被迫進入雨露期。”

晉望低下頭,懷中人眉宇緊蹙,甜膩的信香如有實質,在晉望身側叫嚣着,期盼着乾君的安撫。

的确與書中坤君的雨露期相似。

葉舒不能服用抑制藥物,一旦進入雨露期,除了與乾君交合,并無任何解決途徑。

晉望覺得自己的理智幾乎要被燃燒殆盡,他深吸一口氣,竭力平穩語調:“可他身孕還不足三月,孤現在能碰他嗎?”

晉望這話問得直白,馮太醫輕咳一聲,解釋道:“臣方才診治過,公子腹中的胎兒基本已經穩定,可……可适當行房事。”

晉望眸色微微一暗。

不過他并未心急,而是細致詢問了太醫注意事項,從頭至尾,事無巨細。馮太醫一一答了,到最後都被他問得老臉通紅,才獲得肯允離開。

內侍早就退出寝殿,偌大的殿內只剩下晉望與葉舒二人。

晉望将被子掀開,俯身壓上去。

“方才太醫說的,你可都記住了?”晉望注視着懷中的人,聲音啞得驚人。

葉舒雙眼噙滿水霧,不知是緊張還是期待地渾身戰栗:“我……我不知道……”

“傻子。”

晉望嘆息一聲,溫柔地剝開葉舒淩亂的衣衫。

“孤記住了。”晉望道,“孤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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