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相見歡（四）

當着疑似本命本人的面暴露了自己的手機鈴聲，沒有追星經驗，又“年紀不小了”的季老板确實有點不好意思，跟捉賊被抓了現行似的，接了半天電話才冷靜了下。

萌CV不像追明星，何況是個只有一部劇便退隐江湖的CV，更何況還是疑似，他最初的那一陣兒激動勁兒過了一半，能冷靜思考了，便知道自己還是敵不動我不懂未好，大明星出門都怕被粉絲圍堵要戴口罩墨鏡，何況是許朝明，他不想讓自己的熱切把場面弄尴尬了！

季康成捏着自己的手機，下狠心約束了一下自己失控的老心，就被孩童的笑聲吸引地轉過頭。

他接電話時走遠了兩步，和他兒子離着點距離，看見許朝明把裝衣服的袋子放在腳邊，雙手舉着季一諾輕輕抛了一下又接住了，季一諾笑的甭提有多大聲了，落下來時還摟住了許朝明的脖子。

許朝明感受到目光，回頭看到了他，将橫抱着的孩子抱正了，不知說了句什麽，季一諾對不再抛高高也不鬧，乖巧地趴在了許朝明懷抱裏，腦袋側着靠在許朝明的肩頭，帶着未退盡的笑意。

季康成心裏軟了一下，季一諾這個趴伏在人胸膛一側的姿勢他只在季一諾還沒斷奶的時候見過，幼嫩的，脆弱的，叫人憐愛的，像來到人間的天使。

季康成走過去的時候，季一諾一雙晶亮的眼眸看着他，叫了一聲爸爸，不過沒有張開胳膊撲過來。

季康成才酸了一把，就見許朝明單手抱着孩子，從地上的袋子裏掏出了那個讓人不忍直視的粉紅蝴蝶結的盒子，很正經地跟他陳述了一個事實：“這個東西不是我的！”

季康成的智商反正被七突八撞的心情甩出了外太空，看着那盒子時，腦回路驚奇地轉了一圈後擺着手說：“這也不是我的……”

許朝明笑了一下：“那當然！可能是裝錯了。”

他這個臺階搭地很好，但是季康成剛被他妹旁敲側擊地問過，季康成一時間也沒來得及勸他妹他倆這戀愛不合适呢，就被他妹委以重任要把禮物送出去，只能硬着頭皮順着康琴的三言兩語胡扯：“康琴說他軍訓的時候多虧你照顧，這東西是小心意，聊表感謝，你就收下吧。”

季康琴大學畢業就回了老家考事業單位，考的是交警系統，上崗之前要軍訓，據季康琴方才透露，這位許朝明就是她軍訓期間虐她千萬遍，她還把人誇成一朵花的教官。

許朝明頓了一下，還是将東西收了起來：“謝謝，那是應該的，真的不必送東西……謝謝！”

對方這個認真的語氣叫季康成噎了一下，這意思是還看不上他妹了麽？但是這個聲音，唉，算了！

他任務完成，雖然對對方的聲音依依不舍，但是也不能騙人家給他詩朗誦讓他過幹瘾，只能告辭。

大人們的寒暄簡潔明了，一兩句就能轉身離去了，小孩子卻不容易，季一諾被放在地上的時候有點懵懂，等季康成拉着他的手要走的時候就開始了忸怩，他不哭鬧，但是拉着許朝明的一個手指頭不放，眼圈裏汪着一圈水光。

季康成心塞的很，他見過這孩子跟奶奶的時候這麽可憐過，現在對別人也這樣，就是沒見過這位小爺跟他告別的時候這麽可憐過，他一個本來懷疑自己喜當爹的人，這會兒心情确實有點複雜。

但看許朝明竟然也難分難解地情真意切，蹲在地上循循善誘地跟季一諾講道理。

季康成忍不住嘴欠了一句常用的哄孩子法寶：“一諾，叔叔這會兒有事情要忙，咱們先回去，叔叔明天來陪你玩。”

許朝明蹙着眉擡頭，十分地不贊成：“你別騙他！”

季康成愣了一下，說了句哦就站在一邊等人依依不舍的告別，他沒看錯的話，許朝明眼的不舍十分濃郁，那裏面除了對這一場微不足道的小離別的不舍之外，似乎還藏着些別的更複雜的情緒。

他沒再問許先生很喜歡小孩子之類的蠢話，他兒子自己是個有真情假意掃描儀的熊孩子，能得他兒子青睐的至少對他兒子的喜歡是真的。

這一大一小的一個別告了總有十分鐘。

回去的路上季一諾像個言情劇的女主角一樣，被綁在兒童座椅裏歪着腦袋裝深沉。

季康成怕把兒子帶成這霜打的茄子樣兒會被他媽削，只能沒話找話地逗他：“一諾今天玩得開心嗎？”

他兒子不鳥他。

“一諾晚上想吃什麽？”

他兒子換了個方向歪着腦袋。

季康成耐心告罄，直接上靈魂拷問：“你很喜歡今天那個叔叔，比喜歡爸爸還喜歡？”

他兒子憋了這麽久的情緒決堤的洪水似的一爆發就收不住：“叔叔，喜，喜歡一一嗚……你，你不喜，不喜歡一一……嗚……”

他兒子哭的聲嘶力竭，氣都要倒不過來了。

季康成聽了半分鐘，吐了口胸中悶氣，在路邊找了空紮進去，從前座翻到後座去哄他兒子，但他這方面技能為零，只會說：“別哭了別哭了，我沒有不喜歡你！”

他兒子哭的更兇了，季康成跟個廢柴似的坐在一邊幫他兒子擦眼淚——出來混遲早要還，他是個渣爹沒跑，但确實算不上不喜歡這孩子，只是心裏有個疑影——他懷疑自己喜當爹，總有一天季一諾他媽會以這兒子不是他的為由把孩子帶走，他不想到時候傷那個心，因此對季一諾的感情有點淡。

而且季一諾咬着不放的那次的事兒，他真不是有意的。

他這點小破生意也不是一帆風順，那天他媽有事出門，他在家帶季一諾，那時候季一諾也沒現在這麽炫酷，挺好哄的，還會黏人，他和季一諾玩躲貓貓游戲的時候，接到電話說他的民宿有人鬧事，打破頭要出人命，他太急了，接着電話抄了外套就走，忘了他兒子躲好了正在等他找。

那天特別忙亂，最終報了警，鬧事的被鬧事的都被叫去派出所喝茶，七點多的時候他才把他自己的人從派出所接出來，就接到她媽的電話。

淩秋誓是個神經和大腿一樣粗的人，盡管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拉扯季康成時确實吃過苦，不過在季康成跟前掉眼淚的時候少，那是季老板印象中淩秋誓在他跟前哭的最兇的一次，罵了季老板半個小時，季老板一句話都沒敢吭。

他兒子躲在櫥櫃裏，等不到他爸來找他，只能憋屈地哭，等淩秋誓把人從櫥櫃裏挖出來時，這孩子連哭帶吓又悶，都快沒氣了。

按理說小孩子不記事，但估計這次事情特殊，季一諾從那以後就和他就疏遠了，他要哄很久季一諾才會有點依賴親爹的小孩樣兒出來。

消除這個誤會帶來的傷懷太難，但言語卻太容易，季一諾一句“你不喜歡一一”，他無招可解。

他手足無措地等季一諾哭地沒力氣掙紮了，才把人抱在懷裏拍着他後背給他順哭嗝，後來季一諾打着嗝睡着了，他抱了一陣，在他哭的通紅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才把孩子放回去。

他弄了個焦頭爛額還把兒子帶成這樣，他估計得被他媽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