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呦呦呦,這不是陳老大的兒子和宋老大的閨女嗎?”

徐婆子掐着腰,兩條腿跟柱子似的杵在兩人身後,嗓門大得吓得樹上的鳥雀都驚飛了。

宋紅春原本和陳植林小兩口正說着濃情蜜意的話,身後驟然響起徐婆子的聲音,兩人吓得慌忙松開手,轉過身來,看見徐婆子的時候,面色更是難看。

“徐大娘。”陳植林表情尴尬地打了個招呼。

宋紅春□□着襖子的衣角,低着頭,躲在陳植林身後,也跟着含糊喊了一聲徐大娘。

徐婆子看見宋紅春的作态,就覺得作嘔。

她八卦歸八怪,可不妨礙她“正義感”強,“植林、紅春,徐大娘可聽說你們兩個好事将近了,是不是有這麽回事?”

雖已經和宋紅春說好,可是聽到徐婆子說起這事,陳植林還是尴尬地紅了臉。

“您這是聽誰說的呀?”陳植林說着便想岔開話題,“徐大娘,這都快飯點了,您……”

“你就別問是誰說的,就說有沒有這事就成了。”徐婆子人老成精,哪裏看不出陳植林心裏的那點兒彎彎繞繞,她的嗓門之大,連附近的人都招了過來。

有人拿着玉米馍,有人拿着大白面饅頭,還有人捧着碗面,吸溜吸溜地蹲在門檻,遠遠瞧着,就跟看戲似的。

陳植林和宋紅春被衆人的視線看得躁得慌。

陳植林當下就想否認:“沒,啊!”

宋紅春在後頭掐了他的手掌,擠出個笑容對徐婆子說道:“大娘,的确有這麽件事,等過陣子婚期定了,我們請您來喝喜酒。”

徐婆子面上笑笑,嘴巴卻跟刀子似的,“這咋就成了你和植林這小子?之前不聽說談對象的是宋貝和植林嗎?”

宋紅春笑了笑,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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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陳植林使了個眼神,催他趕緊應對。

宋紅春前陣子才把身子給了陳植林,這會子功夫,別說叫陳植林說話,就是叫他去幹些見不得人的事,陳植林說不定都肯幹。

陳植林拉下臉來,“大娘,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和宋貝不過是普通朋友關系,之前都是她纏着我,我壓根不喜歡她!”

衆人聽到這話,心裏頭都不由得呸了一聲。

普通朋友,這是當他們沒念過書蠢啊,哪個普通朋友會拉手,哪個普通朋友會關系好到都快談婚事了!

這陳植林不厚道啊!

“就是,徐大娘,”宋紅春得了陳植林的幫腔,立即就有了底氣,她叉着腰,得意地說道:“我和植林才是真的談對象的,那宋貝自己自作多情罷了。大娘,我們敬你才喊你一聲大娘,你可不要亂說話!”

“啧啧啧。”

徐婆子砸吧着嘴巴,搖頭道:“這得虧那宋老二的閨女沒在這裏,否則就算是沒死怕是也要被你們氣死了。植林,你這小子可是咱們大隊的人看着長大的,沒想到心這麽髒。別的不說,當初你倆談對象那會兒,大隊所有人可都看見了。”說到這裏,徐婆子用眼神上下打量了宋紅春一眼,撇了撇嘴,“也不知道這狐媚子給你吃了什麽藥!要是我兒子幹出這種事,我得把他腿都打折了。”

“你!”

宋紅春被徐婆子羞辱得臉都紅了。

她氣得手都在抖,饒是她心裏早有準備會被人說閑話,也沒想到會被人說得這麽難聽。

“徐大娘說得是,咱們這麽多年還沒見到有人搶自家親戚對象的。”

“這閨女得自重,這樣巴巴地送上門,祖宗要是知道了,怕是得氣得跳出來!”

左鄰右舍看熱鬧的婆娘漢子也跟着附和道。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把宋紅春和陳植林說得紅着臉跑了。

徐婆子見了,心裏這才舒服了,沖着地上呸了一聲後,甩手回家吃飯去了。

跑出了幾裏地,在陳植林家附近,宋紅春和陳植林才停了下來。

“都怪那該死的宋貝,她要尋死,怎麽不去別的地方尋死,山裏狼那麽多,她要是進山裏喂狼,也不至于讓咱們被人說閑話。”宋紅春扭曲着臉咒罵道。

她恨毒了宋貝,從上輩子開始,她就處處不如宋貝,嫁的老公起初看着老實,結果卻是個心裏藏奸又懶得出奇的懶漢,而宋貝卻嫁給了大隊第一個大學生,跟着陳植林進了大城市;再後來,她逼着老公進城裏打工,誰知道人家宋貝卻已經成了大老板,而且還在北平買了房子,落地生根;從那以後,她就拍馬也趕不上宋貝,就連生下來的孩子也都是跟她爹似的,蠢鈍跟豬差不多,初中都沒上就賴在家裏混吃混喝,而人家宋貝那孩子卻是文曲星下凡,門門科目都是第一,連學校都搶着要!

宋紅春對比自己和宋貝的生活,每天都覺得自己的日子比黃連還苦。

所以,她一重生,就立即決定要搶走宋貝的好日子。

她故意勾引陳植林,陳植林剛好這段時間不去學校,在家裏念書,她借着問問題的借口和他勾搭上了,又為了讓陳植林和宋貝斷絕關系,果斷地主動獻身給了陳植林。

陳植林也果然如了她的意,同她定了親。

陳植林此時看着宋紅春扭曲的面容,心裏頭不禁有些瘆得慌。

宋紅春對着他一直都是濃情蜜意,小意缱绻,他幾時見過宋紅春這樣可怕的面色。

意識到了陳植林的神色,宋紅春連忙收拾了表情,露出委屈的模樣,“植林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剛才那句話太難聽了?我這都是被徐婆子和宋貝給氣的。你想啊,這人上吊哪裏可能救得回來,那宋貝肯定是在做戲給人看,就想咱們被人在背後戳着脊梁骨罵呢。”

“宋貝不會做出這種事吧?”

陳植林果然猶豫了。

“哪裏不會,你沒聽到徐婆子剛才罵的那些話嗎?那些話八成是宋貝他們家叫她說的。”宋紅春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她咬牙切齒地說道:“虧咱們今天早上還擔心她呢,現在看來,咱們都被她給玩了。”

陳植林原本還對宋貝有些羞愧,宋紅春這麽一說,他頓時便覺得自己這邊絲毫不欠宋貝的,反倒是宋貝這麽做,太惡心人了。

他皺眉嫌惡地說道:“沒想到宋貝竟是這樣的人,是我先前看錯了他了!”

“植林哥,您就是太善良了,我和宋貝從小一起長大,我了解她,她這人心眼多着呢。”

宋紅春心裏竊喜,面上義憤填膺地說道。

她早就看陳植林對宋貝感到羞愧這事不爽了,現在能抹黑宋貝自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宋紅春這邊拼命地潑着宋貝的污水。

另一邊,陳建林家裏,陳國成和白秀英夫妻對視一眼,他們一家早就吃過了飯,晚餐就是一人一碗臊子面,剩下的臊子也都用饅頭沾着吃完了。

陳國成一家比起宋老二一家還算是比較富裕的,若不是陳建林早年談了門婚事,結果對方死了,也不至于因為克妻這名聲在大隊談不到親事。當然也有陳建林在大隊人看來,算是游手好閑的混子的原因,他整日不下田,卻往山裏尋摸,這在大隊人看來就是不務正業。既是克妻又是“混子”,以至于陳建林即便模樣好看,那也沒有人願意說親。

這好不容易,托人說了門親事,結果那姑娘卻上吊。

陳國成一家的憋屈可想而知,這事一鬧,這婚事還能成嗎?以後更加坐實了克妻的名聲了。

如今雖說講科學,信科學,可下頭人卻不是這麽看的。

“建林,你拿一籃子雞蛋去她們家。”

白秀英沉默許久後,終于拿定主意,“這事無論怎樣,那閨女也是個可憐人,你帶些雞蛋讓她補補身子,順便把這婚事給說清楚了,不願意就算了!”

她們家建林就算沒人要,也沒有下賤到要逼人嫁過來的事,這又不是舊社會。

陳建林滿口答應。

他對這婚事也并不在乎,要不是他爹他媽念叨,他都不想答應。

提着籃子,趁着這會子天黑,陳建林便去了大隊西邊的宋老二家。

宋老二家還沒睡下呢,宋漢民和許勝男正商量着婚事的事情,聽見外頭有人敲門,許勝男停下話,“這會子誰來呀?”

“我出去看看。”宋漢民叼着杆煙,披上破舊的外套,雙手插在口袋裏,走了出去,等開門一瞧,看見是陳建林時,他怔了怔,擠出一個尴尬又羞愧的笑容,“是建林啊,快進來。”

“叔。”

陳建林低聲打了聲招呼,他跟着宋漢民進了屋。

宋漢民家很簡單,三間屋子,東邊的屋子大,西邊的兩間屋子小,是用間大屋子隔出來的,正中間是平日吃飯的廳,擺着張瘸了的桌子。

“誰來了?”

東邊屋,許勝男沒看清來人,便問了一聲。

“嬸子,是我,建林。”陳建林說道。

許勝男和西邊屋裏躺着的宋貝都怔住了。

“扶我出去。”宋貝立即想到了陳建林來的目的了,連忙對宋奮鬥說道。

“姐,你這身體……”宋奮鬥遲疑。

“我沒事,”宋貝勉強說道,“人家建林來了,我總得出去見他才是,有什麽話,也好當面說清。”

宋奮鬥向來聽她姐的,當下便不再多問,攙扶起宋貝出去。

外頭,陳建林聽到動靜,便下意識回過頭來,等他和宋貝視線一對,便有些錯愕地站起身來。

“陳建林?”宋貝語氣裏帶着些探尋,怕鬧出認錯人的事來。

“宋貝,你怎麽不在床上躺着,你這傷……”陳建林視線在宋貝脖子上青紅的痕跡上掃過,心裏不禁生出幾分同情來,之前聽到消息時的怒氣也都跟着被沖散了。

“我沒事。”宋貝擺擺手。

原身記憶裏陳建林的形象就夠讓她驚豔,沒想到真正見了面,她才知道什麽叫做不上相。

這陳建林的模樣可比後代不少明星的模樣強多了,劍眉星目,就算是穿着灰撲撲的衣裳,瞧着也都比別人好看。

她此時這樣想,卻不知陳建林此時的想法也相差無幾。

陳建林之前也瞧過宋貝,好歹是一個大隊的,平日裏擡頭不見低頭見。

他那時候就覺得宋貝整個人就像根蘆葦草似的,毫不起眼,現在卻覺得宋貝的眼睛怎麽那麽亮,皮膚也好像比之前白多了。

陳建林無法形容這種感覺,他只知道眼前這個宋貝給他的感覺很不一樣。

“我媽讓我給你送幾顆雞蛋補補身子。”

陳建林頂着宋貝直接的視線,難得有幾分腼腆,把手上的籃子往前推了推,說道。

“這怎麽好意思?”宋貝婉拒着說道。

“唉,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陳建林直接把籃子塞到了宋貝手裏。

宋貝錯愕了下,臉上不禁露出了個笑容,“那可就謝謝你和嬸子,回頭我病好了,一定去你們家裏謝謝嬸子。”

“就這幾顆雞蛋,也不必這麽客氣。”

宋貝爽快的态度讓陳建林心裏更加舒服,他是個爽快人,最讨厭的就是虛僞的人,明明心裏想要得要命,卻還要裝模作樣。

陳建林在來的路上還想了想該怎麽把這件婚事給取消了。

現在卻有些猶豫要怎麽說服宋貝一家繼續這門婚事。

可巧的是。

宋貝剛好也這麽想,她上輩子做生意,什麽人沒見過,這陳建林打來之後就表現得挺合她的心意,再加上對方家庭能送來幾顆雞蛋,足可見他們一家人地不錯,模樣好,性子好,家庭不錯,這種對象打哪裏找!

至于克妻,宋貝絲毫不慌,她命好,就算陳建林真的“克妻”,她也能夠把他的命變得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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