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秀英和陳國成到宋老二家的時候,他們家已經都起來了。

農村人家沒有睡懶覺的,就算是再懶的懶漢雞叫後也都會起床。

宋漢民家門敞開着,許勝男正用剁碎了的鴨腳草喂雞鴨,一只只雞鴨跟着她轉了一圈,腦袋在地上啄個不停,這鴨腳草都是他們在路上采來的野草,半分錢都不用花,至于剩飯剩菜,這年頭哪個人家家裏有這些,每頓飯不吃得飯碗都精光那才叫稀奇呢。

“妹子。”

白秀英在門口喊了許勝男一聲。

許勝男一回頭,瞧見她和陳國成,手上的動作便停了下來,連忙把鴨腳草放到一邊去,熱情地迎了上去,“白大姐你們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這不想着別耽誤孩子們的事嘛?”

白秀英笑着說道,她扯了扯啞巴了似的陳國成。

陳國成連忙點頭,露出個憨厚的笑容。

“那你們吃了早飯沒?要是沒吃,我去給你們蒸饅頭。”

許勝男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熱情地說道。

“吃了,你不用忙活。”白秀英連忙拉住許勝男的手,笑着說道:“妹子,這地方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進屋裏說去。”

“是,是,你看我都忙糊塗了。”許勝男一拍腦袋,帶着兩人進了屋裏炕上坐下。

她早就預備着白秀英和陳國成今天要來,所以就沒把炕給滅了,這會子剛好能夠招待他們上炕上暖和去,他們這邊冬天冷的可早了。

“來,吃點兒瓜子。”

許勝男捧出一把瓜子出來,這是她一早讓宋奮鬥去供銷社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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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瓜子後,她又去倒了兩杯熱水來,宋漢民坐在炕上,有些不自在,又有些高興。

“媽!”

隔壁屋裏,宋紅春小跑着進東屋裏,對着在炕上打着毛衣的白梅說道:“隔壁屋來人了。”

“來人就來人呗,你管隔壁那一家子窮酸鬼做什麽?”白梅不耐煩地說道:“不是我說你,你都快要嫁人了,怎麽還這麽急急燥燥的,要是吵到弟弟用功念書,我可饒不了你。”

宋紅春心道:那混蛋要是真是在念書,那她就能夠考那什麽清華北大了!

“媽,來的不是別人,是陳建林他爹媽!”宋紅春說道。

白梅猛地擡起頭來,“你說誰來了?!”

“陳建林他爹媽啊,一早就來了,我剛才還看見二嬸把他們都請進去了呢。”宋紅春道:“你說他們來是來退婚的,是不是?”

白梅忙把手頭上托人買來的毛線放到桌子上,穿上地上擺着的鞋子,就朝着外頭跑了出去,趴在牆上看着對面。

東屋裏頭衆人的身影落在白梅眼中,眼見得四人有說有笑,不像是要吵起來的樣子,白梅心裏跟有根毛撓癢癢似的,好奇得不得了。

他們兩家早已分家,按理說兩家關系應該還算可以才是,但是白梅記恨當年宋貝奶奶對小媳婦比較疼惜,對她這個大兒媳婦卻是挑三揀四,因此極少跟宋貝一家來往,就算是路上見了面,也跟不認識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仇家呢。

但生産大隊裏的老人卻都清楚誰才是那個找事精,以前白梅和許勝男兩人相差半年嫁入宋家,白梅仗着自己是長嫂,啥事都不願意幹,就連油瓶倒了都不肯扶,許勝男卻是任勞任怨。那宋貝奶奶不喜歡小兒媳婦難道還喜歡跟懶蟲似的大兒媳婦嗎?

不過,在白梅看來,只會覺得是自己這邊受了委屈,連當年宋貝爺爺臨死前要分家,她都跟她爺爺吵了幾句,老人家原本就沒剩多長時間好活,愣是被氣得兩腿一蹬直接走了。

“這有說有笑的,到底是在說什麽呢?”

白梅皺着眉頭,臉上的神色都能把小娃娃給吓哭了。

白梅想了想,突然想起昨天的一顆臭蛋,她沒舍得扔,原本打算今天把那顆臭蛋攪和在豬食裏喂豬,現在不正好能派上用場。

她拿起那顆臭蛋,心裏還有些心疼,白白便宜了隔壁那病秧子。

白梅拿着臭蛋,也不敲門也不喊人,就直接進了隔壁院子。

她聽到裏頭傳來的歡笑聲,心裏便一陣不舒服,故意提高了嗓門,扭着水桶粗的腰身走進屋裏,“她二嬸,我給小貝送雞蛋來了。”

白梅的聲音把屋裏的歡聲笑語都打斷了。

原本東屋這邊熱熱鬧鬧的,大家有說有笑,她一進來,所有人的話就停了下來。

“喲,這不是建林爹媽嗎?”

白梅像是剛看到陳國成和白秀英一樣,故作驚訝地大聲說道。

白秀英扯扯唇角算是笑了下,她和白梅是隔壁大隊的,但關系可不熟。

“你們今天來,是來做啥子的?”

白梅似乎沒有察覺到衆人的不歡迎一樣,厚着臉皮直接在許勝男旁邊坐下,她的眼睛瞥見桌上的瓜子,也不客氣,不等人家喊她吃,就直接抄了滿滿一手的瓜子。

“宋老大家的,這是我們兩家的事,跟你沒關系吧。”

白秀英也懶得給白梅好臉色,冷冷地說道。

“建林媽,你話咋地說得這麽見外?我是宋貝她伯母,宋貝要是談婚論嫁,我不得關心一下啊。”白梅說着,嘴上還把瓜子皮往地上吐,然後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把那顆臭蛋塞給了許勝男,“她二嬸,這蛋你留着給宋貝補補身子。”

“伯母。”

門口傳來宋貝的聲音。

白秀英回頭一瞧,就看見個幹淨标志的姑娘系着條圍巾站在門口,面上笑笑,看着就有喜氣。

“叔叔,嬸子。”

宋貝乖巧地喊了陳國成和白秀英。

白秀英之前還在想要找個機會見見宋貝,沒想到這會子她自己出來了,只是一露面,白秀英便有幾分喜歡,這人都是喜歡好看的,白秀英也不例外,她這輩子就生了陳建林這麽個兒子,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一直想生個閨女都沒能夠如願,現在瞧見宋貝幹淨漂亮的模樣,心裏頭便有幾分改觀了。

這白秀英和陳建林也真不愧是母子,都是一樣的脾氣。

“閨女,你怎麽不在床上休息,下來做什麽?”

許勝男心疼地說道。

“媽,我在床上躺了這麽久,想起來走動走動,剛好叔、嬸和伯母都來了,便過來問個好。”宋貝笑着露出嘴唇邊的兩個小梨渦,她的頭發梳成了兩根小辮子,顯得嬌俏極了。

“伯母,您今日還親自送蛋過來啊?”

宋貝看了眼許勝男手裏的蛋,瞧見外頭烏黑的痕跡,心裏便有幾分了然。

“可不是嘛,你看伯母我多疼你,你這傻孩子還想不開,鬧自殺,不想嫁給建林就說一聲嘛,難道你爹媽還能逼你不成?”白梅說着看似關心的話,卻句句都是在揭短。

宋貝心裏冷笑,原身會鬧到自殺還不是多虧了白梅那好閨女宋紅春!

要不是宋紅春勾引陳植林那個渣男,還故意送出自己的身子,怎會讓陳植林改口要和宋紅春處對象?陳植林是渣男,宋紅春就是賤女!

宋貝是早上起床的時候,才猛地想起她重生的這個世界為什麽會有些熟悉,這不就是她之前看到過的一本80年代小說嗎?宋貝當時只看到宋紅春感慨惋惜了一句宋貝自殺的事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宋貝的死裏不就有宋紅春的一份功勞,這種白蓮花惡毒女主,宋貝看不下去,直接關了小說就把這本書抛到腦後去了。

沒想到,自己竟然就成了那個“宋貝”。

白梅的這句話讓陳國成四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白秀英正要罵她幾句的時候,就聽到宋貝笑眯眯地說道:“勞煩伯母惦記了,伯母這雞蛋還是拿去給紅春姐姐補補身子吧,聽人說,前幾日看見紅春姐和植林哥在山上……”

宋貝只說到這裏就沒有多說,可剩下的話,其他人怎麽可能不清楚!

白秀英當下就笑了。

“這植林可真不愧是讀書人,思想就是比我們,那個詞怎麽說來着,對了,開放!紅春她媽,你也真會教女兒,這本事咱們大隊你是數這個!”

說着話,白秀英豎起了大拇指。

白秀英這話把白梅說的面紅耳赤。

她瞪大了眼睛,氣急敗壞地對宋貝說道:“你這孩子怎麽說話,怎麽這麽胡說八道!我曉得你嫉妒你姐,但你也不能瞎胡說啊。”

“伯母,我怎麽會說假話呢?”宋貝露出無辜的表情,“這事,你大可去問問堂姐,再說了,我嫉妒紅春姐幹什麽,能幹出這種事的男人,連條狗都不如。我只希望紅春姐別搞出什麽意外,不然的話,大着肚子結婚,恐怕可不好聽。”

白梅瞪着宋貝,眼神兇狠得仿佛要把宋貝給生吃了。

只可惜這裏是宋貝家,又有四個人護着宋貝,宋奮鬥還跑了進來,虎視眈眈地看着她,白梅只能氣急敗壞地下了炕,直接甩門走了。

隔壁屋裏。

宋紅春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吃着他爸下酒的花生米,聽見腳步聲,連忙把手一拍,把花生米塞到廚房裏,跑出去迎接,“媽!”

“你跟我進來!”白梅拉扯着宋紅春的手進了屋子,等一進屋,她就叉着腰,瞪着宋紅春道:“隔壁屋的宋貝說,你把身子給了陳植林,是不是這麽回事?”

“媽!”

宋紅春臉上一下子白了,她腦門上冒汗地說道:“這話你聽她胡說!沒有的事。”

“她可說了在山上!”白梅不信宋紅春的話,故意詐了一句。

果然,聽見這話,宋紅春的臉色就變了,“她怎麽知道的!”

“好啊,你個賤胚子,老娘千叮咛萬囑咐,你還是幹出這種事!”

白梅氣得揚起巴掌就要扇宋紅春一耳光。

擱在之前,宋紅春可不敢躲,可是現在她可不是以前的宋紅春,當下看到白梅要打人,立即就躲開了,可巧地上有一灘水沒擦幹淨,白梅踩在那灘水上,一個踉跄,直接砰地摔在地上,摔得滿臉都是血。

“啊!!!”

宋紅春家的慘叫聲驚得整個大隊的人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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