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二、老二。”

一到隔壁屋,陳家業就扯着嗓門喊。

陳國成原本在炕上幫着白秀英剝玉米棒子,聽到他的喊聲,夫妻倆對視一眼。

“這老大來幹什麽?”

白秀英的臉頓時就拉下來,自打他們兩家中間砌牆之後,陳家業就等閑不肯過來他們家這邊,怕他們家有事麻煩他。

“不知道,出去看看。”

陳國成把玉米棒子放下,跟白秀英到大廳去。

“老二,你在家啊,剛才怎麽不答應一聲?”

陳家業埋怨地說道,他說着話自顧自提起桌上的熱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渾然一副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樣子。

陳國成嘴笨,素來不太會講話,白秀英便笑着道:“大伯,你這過來是來找國成有什麽事嗎?”

陳家業喝了口水,道:“還真沒錯,我就是來找老二商量件事的,老二啊,聽說你兒子的婚期已經定了?”

“是有這麽件事。”聽到這件事,陳國成臉上露出了笑容。

可陳家業卻頓時拉下臉來,砰地一聲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胡鬧!”

“大伯,我們敬你是長輩,可你要是亂說話,我們也不會客氣的。這事是建林的大好事,你說這種話,像樣嗎?”白秀英叉着腰罵道。

“我和老二兩個男人說話,你個女人插什麽嘴!”陳家業被罵的臉上有些尴尬,頓時便臉紅脖子粗地反駁道。

“哥!秀英咋不能說話,她是建林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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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國成聽到陳家業罵媳婦,頓時不肯幹了,瞪着眼睛看着陳家業。

“就是。”白秀英心裏跟吃了蜜似的,得意地說道。

陳家業見這兩夫妻在這兒耍花槍,臉都快綠了。

他一拍桌子,“得,我不和你們掰扯這個,我今天來是要你們把建林的婚期改了!”

陳國成和白秀英都愣住了。

兩人愣是沒想到陳家業今天來是要提出這麽不要臉的事。

“我們家植林那幾天也剛好要結婚,要是你們建林和我們植林湊在頭一天的話,多不吉利。”陳家業嫌棄地說道。大隊人都說建林克妻,陳家業對此深信不疑,他雖然知道陳建林之前談的那個對象“死了”的事另有原因,可卻更加認定建林的命不好。

在他看來,他家植林明年是要參加高考的,要是沾染上了建林的晦氣,考不上大學,那這責任他建林擔當得起嗎?

“你這嘴巴怕是在放屁吧!”

白秀英氣得撸起袖子,恨不得給陳家業幾巴掌,“我們家建林的命可好着呢。這婚期我們早就定了,你別想我們改了!”

“不改是吧?”

陳家業冷笑一聲,他把煙杆在桌上一磕,看向陳國成:“老二,你怎麽說!”

“大哥,無論你怎麽說,我們家婚期都絕對不會改的。”

陳國成其他事都可以算了,但這件事卻絕不會忍讓。

“老二,你們別不識趣,你們家家底不如我們家,到時候同一天結婚,怕不是要讓大隊的人看笑話吧。”

陳家業冷笑着說道。

陳家業身為長子,陳家二老對他們家偏心得沒邊了,多年攢下來的錢、糧票早就塞給他們了,只是他們家向來摳門,除了對着陳植林大方些,陳家業和林秀紅都是摳門得恨不得把一分錢掰了當兩分花,平日裏過年隊裏分豬肉,他們家更是直接把豬肉拿去賣,把錢攢下來,然後又等着陳國成夫妻的豬肉吃。

這些年來,他們夫妻顯然攢了一筆不少的錢。大隊上甚至有人猜測他們家怕是早就成了千元戶了。

“大哥,你不必說了,這事我們絕不會同意的。”陳國成果斷地說道。

“好,好!”

陳家業朝他們家地上啐了一口,“那咱們就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俺家還能怕你不成!”白秀英氣得臉都紅了,她就沒見過像陳家業夫妻這麽不要臉的人,這婚期是他們先定好的,早先也沒聽說過他們家的婚期,現在等他們把婚期傳出去了,就上門讓他們改期,這不是欺負人嗎?

“隔壁不答應?”

林秀紅看見陳家業鐵青的臉色,就猜到了一二了。

陳家業點了下頭,掏出煙袋,把一撮煙絲塞入煙杆裏。

“我就去找二老說這事,讓他們去跟隔壁說。”

林秀紅拔腿就要走人。

“回來!”陳家業卻喝住了她。

“幹啥?你說不通那兩口子,總得有人說通吧。”林秀紅的臉臭得跟別人欠了她百八十塊似的,“這要是讓他們同時辦婚事,豈不是要叫植林受影響。”

別的不說,建林還好死不死地和宋貝結婚。

“那兩口子剛才的态度已經把話說死了,絕不可能答應的。”

陳家業道:“就算請咱們爹媽去也一樣。”

“那咱們就這樣看着?”林秀紅惱怒地跺腳說道。

“一起辦婚事就一起辦,看到時候是誰丢臉!”

陳家業抽着煙杆,“他們家不說,宋老二家可是大隊出了名的窮,他們結婚能拿出什麽嫁妝,能置辦什麽好菜。到時候,咱們植林的婚禮肯定能把他們比下去!”

林秀紅怔了怔,而後臉上露出喜色,“沒錯,咱們就這麽做,看到時候他們家臉往哪裏擱。”

她頓了頓,又有些心疼:“可這樣,咱們不是得多花好些錢!”

“咱們家植林的婚禮可就一輩子一回。”陳家業道:“別說多花錢了,就是把錢都花了。明年植林考上大學,到時候還能愁沒錢嗎?我可聽說了,咱們縣城獎勵那些大學生可是一人一百!”

“這麽多啊!”林秀紅咋舌,她眼中露出堅定的神色,“那成,咱們就好好辦。”

陳家業和林秀紅商量好了要出的錢,就去找了宋紅春爹媽商量。

宋紅春爹媽對這種事當然沒有不肯,只是對于嫁妝和彩禮卻是有所争執。

“我們家可出不起縫紉機的錢!”

白梅露出心疼的表情,“林姐,你們是不知道,我們家窮得很,要是真要叫我們出縫紉機的錢,那我們家只能夠是叫漢文去縣城賣血了。”

陳家業和林秀紅都沒想到白梅會拒絕。

畢竟他們家這回為了陳植林和宋紅春的婚事可真是出大血了。

再說,他們敢提出這個條件也是有原因的,林秀紅娘家有人要倒賣掉一臺縫紉機,雖說是二手貨,但紅布蓋上,誰看得出,這臺縫紉機要價也就50元,這價格已經便宜到叫人眼紅了,這全是看在林秀紅的面上才有的價格。

而且,這50元不過是他們彩禮的三分之一罷了,到時候彩禮給過來,白梅這邊淨賺100!

就這買賣,上哪裏找去!

“妹子,你就別跟我們說笑話了,你們家還能拿不出50元來?”

林秀紅壓着火氣跟白梅說道。

“你膝下可就紅春一個閨女,她現在結婚,該花的還是花了吧。”

“唉,大姐,我們家要是有這錢,早就給她花了。”

白梅咬死了不肯出這麽多,她跟林秀紅哭窮道:“你們是不知道,我們家這幾年光景可不怎麽好。別說50,就是30,我們也得去跟別人借。”

“媽!”宋紅春着急了,她哪裏不知道家裏情況,她們家這幾年一年至少攢了七八十元,這些錢到現在不可能拿不出錢!白梅分明是舍不得給她花錢。

白梅瞪了她一眼,又陪笑着對面色不虞的林秀紅說道:“親家婆,這樣,我想想辦法去跟人借10元,剩下10元就勞煩你們家幫幫忙了。”

林秀紅嘔得都快吐血了,要不是看在這事已經定了的份上,她都想甩手走人了,勉強點頭之後,白梅就喜笑顏開地去裏屋掏出了三十元出來。

林秀紅打開一看,裏頭盡是些零碎的錢,得,這裏頭有沒有三十還要另說。

“剩下十元過幾天我給你送去。”白梅舔着張臉說道。

“嗯。”

林秀紅幾乎是捏着鼻子答應下來。

等這事談妥之後,當天大隊裏就流傳出他們兩家的嫁妝和彩禮了。

“霍,沒想到陳老大那個鐵公雞這回竟然這麽大方,給150元彩禮啊。”

“別說陳老大,就是那宋漢民家這回也挺大方,好家夥,竟然舍得給宋紅春陪嫁一臺縫紉機,這可真是件稀罕事。”

“可不是嘛,以前瞧白梅和宋漢民對宋紅春摳搜的那樣,連口肉都不給吃,沒想到這回出手倒是大方。”

衆人正在閑聊着,就看見陳家業走過。

有好事的人便喊住他:“陳家老大,聽說你兒子的彩禮給到一百五十,是不是真的?”

“嘿嘿,”陳家業心裏得意極了,就跟大熱天喝了一碗涼白開似的,“這事你們都聽說了啊。”

“都聽說了。你們家到時候和陳老二家一起辦婚事啊?”

徐婆子嗑着瓜子問道。

“唉,他們家不願意改日子,那就同一天辦呗。”陳家業撇了撇嘴,道。

衆人對視一眼,都聞到了熱鬧的氣息。

這兩家同一天辦婚事,大隊裏并不常見,因為這大隊裏的多半都是親戚朋友,這同一天辦,到時候就有人得尴尬了,而且這同一天辦婚事,大隊的人都免不了要對比下兩家的菜,兩家的嫁妝彩禮。

因此,少有人幹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陳家業聽了一整天衆人吹捧的話,回到家裏,心情都美滋滋的。

他倒要看看,到時候隔壁老二家有多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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