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宋紅春自打以為自己發現了宋貝他們是打腫臉充胖子後，就格外高興，當晚還多吃了一碗稀粥，連白梅瞪她，她都只當做跟沒瞧見似的。
橫豎她就是這樣一個沒皮沒臉的人，要不然也幹不出搶自己堂妹對象這種事。
當晚，宋紅春還做了個美夢，夢見陳植林考上了北平大學，還把她也接到北平去，他倆住上了大房子，開上了車子，還有個文曲星下凡的聰明兒子。
宋紅春樂得都是第二天早上都是笑醒的。
“笑什麽呢，都快嫁人的人，還不勤勞點，去把豬給喂了！”
白梅拍了下宋紅春的床，說道。
宋紅春猛地從美夢驚醒過來，一臉埋怨地看了她媽一眼，穿上棉襖出去喂豬去了，她起得着實不早，這會子時候，陳建林和宋奮鬥已經進縣城去了。
宋紅春聞着隔壁的香味，往地上啐了一口。
“大象鼻子插蔥——裝蒜！”
她火急火燎地把早飯給吃了，沒等白梅吩咐她其他活，就對白梅說道：“媽，我有事去跟植林說一聲，中午再回來。”
“诶！你！”
白梅還沒來得及喊住她，宋紅春就跟後頭有鬼追似的，一溜煙跑遠了。
她這娘倆在某種程度上就跟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
“植林。”
因為怕被林秀紅瞧見，宋紅春還特意繞了個圈子，到他那屋旁邊低聲喊道。
這時間，陳植林也起來了，正抱着本《基督山伯爵》看得有滋有味，聽到聲音，他吓得一哆嗦，連忙把書給藏了起來，等再一聽認出是宋紅春的聲音，他才放下心，擱下書，悄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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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來了？”
陳植林看着宋紅春，有些驚喜地問道。
“咋地，我來你不高興啊。”宋紅春用拳頭輕輕地捶了下陳植林的肩膀。
“高興，當然高興。”陳植林對宋紅春還是有幾分意思的，不然也不會想和她結婚。
“行了，不和你貧了，有件事跟你說聲，你們家隔壁那陳建林家不是在做生意嗎？”宋紅春朝着陳建林家努了努嘴巴。
“是啊。”陳植林點頭。
“他們啊，生意做賠了！”宋紅春笑得春風得意，仿佛有天大喜事似的，“昨兒個，我那堂妹還找我媽借錢呢，被我媽一口回絕！”
“真的？”陳植林喜出望外。
“那還能有假？”宋紅春笑道：“你別看他們每天裝得多忙似的，說不定背地裏都賠得要哭了。”
宋紅春口中賠得要哭了的陳建林正在費勁地騎着自行車。
二狗家的自行車已經有些年頭了，再加上不舍得修，平時騎起來真是整輛自行車都在響叮當。陳建林邊騎車邊想着早上臨走時宋貝跟他說的話，讓他要是有想法的話就趕緊買輛自行車，不夠的錢，宋貝掏。畢竟他們這回做生意不是一天兩天，二狗現在借他們是按照一天五分錢收的，可是日子久了，焉知他二狗不會趁機漲價，或者不願意借了。
到時候，他們就受制于人。
陳建林越想宋貝的話越覺得他媳婦說得對極了。
這回二狗肯借給他，不就是沖着錢嗎？那人心性也不怎麽地，回頭坐地起價，那他們豈不是嘔死。
他本來就有想買自行車的打算，因此就索性打算今天賣完東西後去黑市看看。
要買自行車現在還是需要工業票，這些稀罕物，別說他們農村人，就是城裏人，也難弄到手。
不過，到黑市卻不一樣了，黑市裏頭碰機會的話還是能碰見有人賣自行車的。
陳建林不聲不響拿定了主意。
宋奮鬥絲毫沒發覺，等到把東西賣完之後，陳建林騎着自行車往其他方向走。
他還糊塗着呢，以為今天要抄近路。
等到到了黑市的時候，他才發覺不太對勁。
這黑市說是黑市，其實也就是偏僻了些的巷子罷了。
陳建林騎着自行車邊踩着腳踏板邊左右看。
“建林哥，咱們這是要幹什麽？”宋奮鬥一頭霧水地問道。
“買自行車。”陳建林随口說道。
“哦，買自行車呀。”
宋奮鬥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後，他的下巴都要掉了：“買啥？！自行車？！”
“對啊。”陳建林捏着剎車，停了下來，他眼神在一輛鳳凰牌自行車上打量了一圈，又看向那雙手插在袖子裏的老爺子，“大爺，您這是要賣自行車嗎？”
“對的，小夥子。”那大爺點點頭說道。
“這車怎麽賣啊？”陳建林蹲下身，看了下車鏈條，那大爺瞧了瞧他的自行車，“俺們這自行車剛買來不久，也就騎過兩三回，你要真心想要，我算便宜給你，140。”
140！
宋奮鬥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這筆錢是他這輩子都不敢想的錢。
他扯了扯陳建林的袖子，“建林哥，咱們走吧。”
那大爺在這裏蹲了幾天了，都沒見有人有要買自行車的意思，好不容易來了個看上去像是想買的，哪裏能讓人就這樣走，他拉住陳建林的手，“小夥子，我看你是真心想要，這樣，120！最低120了。要不是我那兒媳婦不想要自行車想要換臺縫紉機，我也不舍得賣這自行車啊，你瞧瞧，”他打了個鈴，又踩了踩腳踏板，“這聲音多好聽，這還是鳳凰牌的呢。”
“120啊？”
陳建林有些心動，他的确拿得出120，不過這120可是他的存款的一半。
想了想，陳建林咬咬牙，“行，120就120吧。不過，我要先試一下，看看有沒有問題。”
“這個沒問題。”
老大爺說道，他也不怕陳建林跑了，畢竟他們還有輛自行車擱在這呢。
陳建林騎着新車，轉悠了幾圈，不得不說，這新車的手感就是比那舊車的手感好，因此陳建林拿錢的時候，心也舒服了些。
老爺子點了點錢後，也爽快，直接把車鑰匙丢給了陳建林，而後趁着這會子沒啥人注意，趕緊走了。
而此時。
在紅興生産大隊裏，陳國成、宋漢民兩家做生意賠本的事傳遍了整個大隊。
都說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何況陳家業和徐婆子還在裏頭煽風點火。
“早就說陳建林那小子幹不出大事了。”
陳家業抽着煙杆，對二狗說道：“二狗啊，你說你幹啥把車借給他呢，要是他賠得本錢沒了，拿你的自行車去賣，那你豈不是沒處哭去？”
“不至于吧。”二狗有些心驚膽戰。
他是沖着陳建林每天給的五分錢才借的車，要是車沒了，那可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怎麽就不至于？”
陳家業吐出一口煙，嗤笑着說道，“你問問漢文叔，有沒有可能發生這種事？”
宋漢文算是大隊裏比較有文化的，聽到這話，點了下頭，“這做生意賠錢賠多了，做出這種事來，都是有的。”
“那我的自行車可怎麽辦！”
二狗當下就急了。
“怎麽辦，你去跟他拿回來啊。”陳家業朝着不遠處山道上的身影指了指，“你看，建林這小子不是回來了嗎？”
“我這就跟他拿。”
二狗二話不說就站起身來，朝着陳建林家去。
其他好事的人也都跟着過去看熱鬧。
陳建林騎着自行車到家門口的時候，就瞧見一夥人在家門口等着。
他剎下剎車，納悶地看向衆人，“你們這是來幹什麽的？”
陳家業朝有些猶豫的二狗推了一把，二狗被擠出人群，他尴尬地沖着陳建林說道：“建林啊，我想要回我的自行車。”
陳建林聽到這話，心裏頭絲毫沒有怒氣，他只是狐疑地看了眼陳家業，“是我大伯跟你說了什麽吧？”
“建林，你說什麽呢！你們現在做買賣賠了那麽多錢，人家二狗想要回自己的自行車有什麽錯。”陳家業義正言辭地說道。
做買賣賠了錢？
陳建林愣了愣，而後頓覺得可笑，怪不得這麽多人來呢，原是來看他們笑話的。
“二狗，你可想好了，這自行車拿回去，以後你可沒有錢賺了。”
“不賺就不賺。”
二狗見人多勢衆，頓時便硬氣地回答道。
“那行，那把車拿回去吧。”陳建林擺擺手，從車上跳了下來，拿出簍子裏的袋子，對二狗說道。
二狗等人怔了怔，都沒想到陳建林竟然會這麽好說話。
“果然是做生意賠錢了。”
陳家業撞了下宋漢文的肩膀，低聲說道。
宋漢文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幾分瞧不起的神色。
“建林哥，你等等我呀！”
宋奮鬥的聲音傳來，他蹬着陳建林新買的鳳凰牌自行車，滿臉笑容地騎了過來。
同陳建林一樣，看見這麽多人，他也愣住了，剎車後停了下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宋奮鬥腳下的新車上。
車前的籃子上那鳳凰牌标志格外清晰，二狗失聲地指着自行車，驚訝道：“鳳凰牌自行車？奮鬥，你哪裏弄來的？”
“我建林哥買的呀。”
宋奮鬥老實回答道。
陳建林買了自行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自行車，眼睛都快紅了。
陳家業和宋漢文更是臉色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嫉妒的表情來。
“你哪裏來的錢買車！”
陳家業下意思地問道。
“大伯，橫豎不是用你的錢買車。”陳建林懶洋洋地說道，“二狗，你的自行車拿到了，人可以走了吧。”
二狗看着自己手上破爛的自行車，再看了看陳建林手上锃亮的鳳凰牌自行車，臉都快綠了。
他沒臉繼續在這裏呆着，騎着車趕緊走了。
其他人見狀，也都跟着走，只是眼睛卻怎麽也離不開陳建林的車。
陳建林買自行車的消息不到半個時辰就傳得整個大隊都知道了。
宋紅春知道消息時，險些把碗給打翻了，“他哪裏來的錢買車！”
“那還用問，當然是做生意賺的！”白梅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心裏頭酸的比喝了一瓶醋還酸。
“他哪裏有那本事？”
宋紅春想也不想就說道。
“嘿，你說人家沒本事，人家可是把車子都騎來了，倒是你那個陳植林，也沒見賺了多少錢！”白梅越說越氣，拍下宋紅春的筷子，“別吃了，你比宋貝大兩歲，人家宋貝會做炒貨，能找到個會賺錢的對象，你除了吃，還會啥？”
白梅這話把宋紅春嘔得差點兒吐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