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一更

第二天一早, 生産大隊就鬧哄哄的, 現在這季節還不到農忙的時候,一大早,陳二毛那碎嘴媳婦就把這消息傳得整個生産大隊都知道了。

白梅還在家做飯,她拿着稀稀拉拉的面條下到煮開了熱水裏,旁邊宋成才往鍋裏瞧了一眼, 還覺得不夠,“媽,再打個雞蛋, 下些豬肉吧,這一大早的不吃飽怎麽能行?”

“行了行了,媽會下的, 你出去。”

白梅對宋成才揮揮手,吩咐他出去,她倒不是嫌棄宋成才煩人,而是在她看來,這廚房是女人的地盤, 宋成才身為男人,而且是一個将來要有大出息的男人,怎麽能夠進廚房呢?

白梅利落地煮好了面條,宋成才拿過碗後, 二話不說就開吃了。

她滿眼欣慰地看着宋成才,把手在衣裳上随手一擦,就出門了。

他們家的柴火剩得不多了, 按理來說這撿柴火該是男人幹的,可白梅又心疼兒子又心疼丈夫,就把這事攬在身上。橫豎她力氣也不小,一回下來能扛得起夠用五天的柴火。

白梅提着簍子出了門,沿路瞧見人,那些人卻都沖着她露出稀奇古怪的表情,看得她心裏毛毛的。

“這是怎麽了?”

白梅心裏嘀咕,過一個年怎麽大家都過傻了?

就在這時,徐婆子帶着媳婦許百合剛要去趕集,瞧見白梅,婆媳倆對視一眼,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白梅心裏湧出一股無名怒火,但為了打探原因,她還是壓着火氣,快走了幾步上去和徐婆子說道:“徐大娘,你們這是要去哪裏啊?”

“去縣城趕集。”徐婆子拉着許百合離着白梅遠了一點兒。

白梅臉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她沒好氣地說道:“大娘這是怎麽了?怎麽見了我跟見鬼似的?”

“瞎?”許百合瞪大了眼睛,驚詫地看着白梅,“白嬸子你還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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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什麽啊。”白梅皺眉,“這一大早,我就瞧見所有人奇奇怪怪的,跟有病似的。”

“是有病。”徐婆子陰陽怪氣地嘲諷道:“不過不是我們有病,是你女兒有病。什麽事不做,竟然學人家半夜三更當賊,還被人當場抓了。”

“什麽?”

白梅手裏的簍子當地一聲掉在地上。

她雙眼瞪得跟銅鈴一樣大,上前抓住徐婆子的手,“不可能,紅春怎麽可能做賊呢?”

“感情你還不知道啊。”徐婆子搖頭,眼神中難得露出幾分憐憫,這閨女當賊也是個大醜聞,即便是臉皮厚如白梅,也要感到丢臉。要知道白梅之前幹什麽事那都是些小節問題,始終沒有踏過底線,可紅春做賊,那可就不一樣了。

“昨兒個晚上被人當場抓住,還被隊長判了去掃半年牛棚呢。”許百合在旁邊說道:“對了,他們陳家昨晚大半夜還分了家,好家夥,陳二伯那邊倒是走了狗屎運了."

白梅越聽越覺得腦海裏渾濁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徐婆子婆媳什麽時候走的,整個人也沒有心思去撿柴火了,連簍子都落下就回家走去。

一路上,她瞧見每一個人,都覺得人家是在笑話她。

白梅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家裏。

屋裏,宋成才剛吃完面,碗就擺在桌上,宋漢文正戴着眼鏡看着書,看見她兩手空空回來,不由得納悶地問了一句:“不是說去撿柴火嗎?柴火呢?”

“沒了,都沒了。”白梅搖頭,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囔囔自語地說道。

“啥東西沒了?”

宋成才疑惑地問道:“媽,你簍子哪裏去了?”

“還問簍子呢!”白梅像是被一根針戳到屁股一樣,頓時跳了起來,“你姐捅了個大簍子,你們知不知道?她昨晚跑去當賊了!”

“砰砰砰。”

白秀英提着個籃子,裏頭放着一塊豬肉,口袋裏還藏了個紅包。

“來了來了。”蔡大娘在院子裏喂雞,聽見動靜,連忙把雞食放下,跑去開門。

瞧見門口的人時,蔡大娘愣了下,就擠出笑容打招呼,“白妹子怎麽來了?”

“我這不是來謝你的嗎?”白秀英很會做人,她知道他們大隊裏蔡大娘和隔壁劉大娘是死對頭,兩人都是做媒的,之前蔡大娘因為給陳建林說親的事,名聲受到影響,故而被劉大娘壓了一頭還四處嘲諷,故而今兒個不但是來給蔡大娘送禮而且還是來給蔡大娘做面子的。

“謝什麽啊。”

蔡大娘瞥見了白秀英籃子裏的豬肉,頓時隐約猜到了一二。

陳家發生的事,剛才徐婆子走過的時候就和她說過了。

“唉,”白秀英聽見了左鄰右舍的動靜,故意道:“要是沒有你給我們建林說了那麽好一門親事,娶了個那麽好的媳婦,我們現在還得過着苦哈哈的日子呢,蔡大姐,這塊豬肉你可一定得收下。”

“進來說話吧。”

蔡大娘臉上笑得都滿是褶子,讓出路來請白秀英進去。

白秀英也不客氣,便直接走進去。

隔壁劉大娘聽到白秀英的話,氣得臉都快綠了。

“媽,宋紅春和陳植林那婚事好似是你做媒的?”劉大娘閨女小聲說道。

“有你什麽事!吃飯,閉嘴。”劉大娘氣沖沖地說道,她捧起碗,狠狠地扒拉了幾口,卻是食不知味。

出了宋紅春這事,以後找她做媒的怕是要少了。

劉大娘這也是活該,當初陳建林那婚事林秀紅是吹出去了,可推波助瀾的人裏頭也有她。

現在只能說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媳婦,下午我請了兄弟們過來幫忙砌牆,晚上得辛苦你下廚做頓飯請他們吃了。”

陳建林風塵仆仆地走進屋裏,接過宋貝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說道。

“那行啊,我給他們做臊子面,再煮一鍋小雞炖蘑菇,成不成?”宋貝問道。

“夠可以的了。”

陳建林點點頭說道。

大隊裏起屋砌牆一向都沒有請人的習慣,都是先去和親戚朋友說一聲,拿了個日子便開始動工,這開工也不必給什麽錢,只要給煙給酒吃飯吃,便湊合了。

這倒也不是大隊裏有多麽淳樸,不在乎錢,而且先前大家根本就沒錢,而且今兒個你請我幫忙,明兒個我就去給他幫忙,這大隊裏生活少不了互相幫助的地方,算的太清楚反而更加糊塗。

陳建林今兒個一早起來,白秀英還沒出門呢,他就先拿了錢出門了,就是去找了陳樹才他們商量這事,順路還去買了些煙酒回來。

“那成,我先去殺雞。”

宋貝想了想,點頭說道:“你休息下,去屋裏躺會兒吧,昨晚上鬧了那麽久,你都沒睡多少個時辰。”

“我倒也不累。”陳建林說道,他的模樣哪裏有疲憊的神色,簡直稱得上是紅光滿面, “那只雞我來殺吧,要不索性多殺一只,回頭送去給岳父岳母嘗嘗你的手藝。”

“都成,我聽你的。”宋貝點頭說道。

下午,陳樹才他們就來了,他們一來,陳建林就先把煙散給他們。

那些人瞧見是好煙,幹勁就更加足了。

宋貝瞧在眼裏,唇角露出笑意,要說論做人,她就沒見過比陳建林更剔透的,說來也真是奇怪,陳國成的性格老實得一根棍子打下去都憋不出個屁來,他這兒子卻是個人精兒。

砌牆的功夫并不難,需要的石頭在後山裏搬過來就是。

這些也不用花錢,幾個大壯小夥花了兩個多小時就把牆壁給砌起來了。

現在他們這邊的牆壁足足有兩米多高,上頭還放了碎瓦片,哪個要是不知死活的要翻牆過來,首先就得被碎瓦片個紮個鮮血淋漓。

林秀紅在屋裏聽到動靜,出來一看,氣得臉都紫了。

這牆壁砌得這麽高,防的到底是誰,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林秀紅又氣又惱,就跟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偏偏她還不能去理論,畢竟理虧的人是她們。

林秀紅索性眼不見為淨,鑽進屋裏,她一進屋就瞧見宋紅春低着頭從房間裏出來。

林秀紅瞧都不想瞧,哼了一聲,扭身進了房間,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宋紅春委屈得眼眶都紅了。

可現在這家裏,卻沒有人安慰她。

隔壁屋傳來宋貝招呼衆人吃面的聲音,還有大家熱情的招呼聲。

宋紅春咬着下唇,眼神裏充滿了恨意,都是宋貝,如果不是她的那些香料,自己怎麽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哇,可真香啊。”

陳樹才等人忙活了一下午,棉襖都被汗水打濕了,一進大廳,聞到香味,衆人就感到自己的疲憊仿佛跟着消失了。

“香吧,不是我吹。”陳建林一臉得意,“我媳婦那廚藝咱們大隊裏是頭一份。”

宋貝紅着臉,沒好氣地撞了他的胳膊肘一下,用筷子夾了一碗面放到陳樹才跟前,“你們別聽他吹,還湊合罷了。”

陳樹才說了聲謝謝嫂子後,就埋頭拿起筷子吸溜起面來。

才剛入口,他就覺得這面條既清爽又筋道,那臊子葷素得宜,既有肉香又有清香。

其他人 見他吃得這樣兇,都以為他餓極了。

等他們自己吃了一口面後,速度卻也不比陳樹才慢。

他們心裏都有一個念頭,怪不得陳樹才吃得那麽快,這樣好吃的面,得趕緊吃完,多吃幾碗才行。

宋貝原本估摸着這些人的食量,準備了七人份的面條,本以為綽綽有餘,沒想到最後還是不夠,她連忙趕緊去把剩下的面條也給下了,心裏慶幸得虧今天臊子準備得多,原本是打算留給他們自己當晚飯吃的,現在還是緊着客人。

一頓飯吃下來,陳樹才等人吃得肚滾肥圓,要不是宋貝沒準備饅頭,他們都想用饅頭把剩下的醬汁沾了,免得浪費了。

“建林哥,你們家幾時起屋子啊?”陳樹才舔了舔嘴唇,熱情地問道。

“怎麽問這話?”陳建林一臉疑惑。

“嘿嘿,到時候你再讓我們過來幫忙呗,也不用準備煙酒了,讓嫂子做一頓今晚的面,我們保準二話不說就過來。”

陳樹才嬉皮笑臉地說道。

“沒錯,嫂子這手廚藝可比縣城的好多了。”其他人紛紛點頭附和。

他們本以為那紅星飯店的廚藝已經夠好了,沒想到一閃還有一山高,宋貝這碗臊子面簡直叫人回味無窮。

“那你們得等着了。”

陳建林一愣,明白過來之後笑哈哈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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