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堪回首
黎旭在醫院裏守了一夜,雖然辦手續的時候申請了一個家屬床鋪,但是沒敢睡沉,怕尹慧珊半夜醒過來。第二天他去請了個臨時護工過來照看一會,打算先回家看看。
回到家,這才發現酒酒已經獨自在家餓了一個晚上,沙發都被它撕的亂七八糟。它看見走進門的黎旭,委屈極了,又想撲上去,又還生着氣,肚子也餓得要命,看了一眼黎旭,幹脆把身體縮成一團,腦袋埋在前爪裏,自己生悶氣。
黎旭的愧疚一下湧了上來,他完全忘記了酒酒還在家的事情。
他走去酒酒身邊,摸了摸它柔軟的毛發。由于餓了太久,它整只貓都顯得很沒有精神。“酒酒。”
酒酒沒動彈,抖了抖耳朵。
“我錯了,給你做點吃的好不好?”
酒酒晃了晃尾巴,等黎旭又哄了幾句,才擡起頭來,大眼睛像是要流眼淚:“喵嗚——”
這麽快就妥協,絕對不是它想原諒這個人類,實在是因為它太餓了。
黎旭做了一盅鲫魚湯,本來是給姐姐準備的,現在正好可以分給酒酒一點。他拿着湯要回醫院,酒酒怕又被他丢下,追着他的腿不放,哄也哄不好。
他嘆了一嘆,心道盧晖非把貓放在他這兒,真是會給他找麻煩。因此他做了件相當過分的事情,用領帶把酒酒拴在茶幾腿上,作為補償,在它面前放了一盤貓糧一碗水,外加半包小魚幹。
顧不上身後那陣委屈的貓叫聲,他急匆匆的出了門,又去了醫院。
手機壞了,沒有人能聯系上他,他擔心尹慧珊再出個什麽萬一。
到醫院的時候尹慧珊還沒有轉醒,護工已經給她擦了身,她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一點生氣也沒有。
昨天幫忙送尹慧珊到醫院來的人送了個果籃過來,黎旭跟他道了謝,想借他手機給律所前臺打個電話,這個小夥子直接把手機交給了他。
“這手機您先拿着吧,什麽時候方便再還給我。還有您落在那兒的箱子,已經送去晖哥酒吧了。”
“……謝謝。”
“沒事沒事!晖哥平時幫我挺多,這點也不算什麽。”小夥子擺擺手,“那我就不打擾了,回頭見啊嫂子!”
一直等這小夥子走遠了,黎旭還沒從那聲“嫂子”裏回過神來。
這是什麽?“黑幫老大”的光環輻射?
中午,尹慧珊終于悠悠轉醒,也不說話,盯着天花板看。黎旭不敢輕易打擾她,就守在她邊上,也不知道尹慧珊知不知道他的存在。
這回受了這樣的刺激,也不知道她的病情會不會惡化,是又回到接受治療前的狀态,還是比以前更嚴重。
不知道等了多久,尹慧珊突然說了一聲:“旭子啊。”
她的聲音異常的嘶啞,鬼魅一般,把他吓了一跳。他湊上前去,答道:“姐,我在。”
尹慧珊還是沒有看他,只是不停地流淚。“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不是沒了……”
黎旭愣住:“……孩子?”
“我和阿凱的孩子……是不是沒有了?”
沒想到黎旭擔心的事一件也沒有發生。
看目前的這個狀況,尹慧珊是再一次失憶了。這次她的記憶好像倒退了十年,還在她瘋狂地愛慕着那個人渣的時候。
“怎麽辦,怎麽辦?”尹慧珊緊緊地抓住被子,閉上眼哭訴道:“阿凱會不會不要我了?旭子……阿凱是不是不要我了?”
黎旭的心揪了起來,他握住尹慧珊發抖的手。
“沒有孩子,姐,你做噩夢了。”
“你生病了,做了個很可怕的夢,醫生說的,那些都是你妄想出來的東西。”
他的臉看起來相當平靜,像是在說一個事實,充滿了說服力。
“你不要覺得害怕。”黎旭笑了,抹去尹慧珊的淚水。“你只是生病了而已。”
“騙人!”尹慧珊掙開他的手,緊緊抱住自己的頭,“你騙人!阿凱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黎旭抱住她,柔聲安撫。“我不會騙你的,你沒有錯,你沒有錯,你只是生病了。”
尹慧珊緊緊回抱住他,揪着他的衣服,嚎啕大哭起來。
黎旭撫摸着她的頭發,眼神裏藏着濃重而深沉的恨意。
又要把尹慧珊重新送回五院治療嗎?黎旭為這個問題煩惱了很久,這不是小事,他也不能自己一個人做決定,還要回去問問繼父和母親的主意。
猜不準繼父的态度。姐姐當年只是走錯了一條路,全家人都急着和她翻臉。繼父更是因為覺得她丢了自己的臉面,要和她斷絕關系。
那時候他大學還沒有畢業,尹慧珊還沒有被确診有精神疾病,她神志不清,沉迷毒瘾,被強制抓去戒毒,在戒毒所她常常自虐,嘗試一切讓自己受傷的辦法,甚至懇求別人去虐待她。這樣的狀态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維持了整整一年半,毒沒有完全戒掉,她的精神卻越來越異常。
黎旭不敢想象那一年裏發生過什麽,那段經歷把尹慧珊徹底變成了一個瘋子。
黎旭彼時已經進入律所工作,租了個房子和她同住。她白天表現的十分暴躁,撕扯東西,每每黎旭西裝革履的回家,她都要尖叫着去打他,黎旭為此受過不少傷。最可怕的事情是,她偷偷跑出去,再也沒回來過。
黎旭花了很大的力氣去找,過了近三個月,尹慧珊傷痕累累倒在了小區門口,被人認出來送回了黎旭家。他不知道歸來的尹慧珊已經再一次犯上了毒瘾,不知道她是從哪兒弄來的藥,攝入的量也是變本加厲,黎旭不能在家裏管着她,她就偷偷的溜出門。聽人說,尹慧珊還虐殺過小區裏的動物。
有一次在半夜,她餍足之後,爬上黎旭的床求.歡,黎旭這才徹底醒悟過來。
這裏不能再待下去,黎旭又不忍心再把尹慧珊送去戒毒所,隐瞞了尹慧珊吸毒的事情,只和父母說了她的精神狀态。
尹業成馬上就叫人把尹慧珊綁去了精神病院。
那些噩夢一般的回憶仿佛還歷歷在目,尹慧珊漸漸被疏通開導,願意配合治療,控制自己的毒瘾,他以為情況會好轉,情況也确實好轉了……可是現在尹慧珊卻又遭遇了吳凱。
尹慧珊的這輩子只能這樣過了?那麽多絕望的日子,還以為終于要走到頭,結果卻是剛剛開始。
目前尹慧珊的狀态很穩定,除了還在心心念念她那個“孩子”,沒有別的情緒波動。這種狀況,黎旭不知道該放心還是該擔心,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下午他把尹慧珊哄入睡,決定先回家去收拾一下殘局,明天回家把事情和繼父母親講清楚。剛剛走出住院部,就看見了一個身形熟悉的人站在門診樓的後走廊。他想起母親說的話,腳步頓了頓,那人也看見了他,笑着打招呼:“小旭啊,下午好。”
他只得回以致意:“您好,楊叔叔。”
楊燕南身旁還站着個年輕男人,看着三十出頭,戴着副眼鏡,中等身材,相貌不算粗重,卻很斯文秀氣。他問:“老師,這位是……”
“哦,介紹一下。”楊燕南一笑,“這是黎旭,我一位老友的兒子。這是周正道,以前在我科室實習過的一個學生。”
周正道推了推眼鏡,對黎旭溫和地笑了笑。他略微一點頭,楊燕南問他:“你怎麽在這裏呢?你媽媽生病了?”
“是我姐。”黎旭沒工夫和楊燕南細談,率先說道:“我還有點事要做,不打擾您談事情。再見。”
楊燕南看着黎旭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大廳門口,周正道站在他背後,咳嗽了聲:“老師。”
王一山坐在對着窗戶的書桌前,翻着楊啓安的那些筆記本,已經這麽坐了一下午。太陽下山了,就按開臺燈,繼續那麽坐着。
盧晖端了一碗面放在他邊上。“吃點東西。”
王一山搖頭。
“我一直知道,啓安有一點憂郁症的事。但是他表現的不明顯,我以為他性格就是這樣,就沒太當回事。”王一山苦笑着合上手中的本子,“楊啓安以前到底看上我什麽?那麽混賬一個人。”
他又打開那幾本相冊,裏面幾乎每一張都是楊燕南和楊啓安的合照,貫穿楊啓安的整個少年與童年。長大後的照片就再也沒有了,不只是合照,連楊啓安的單人照都沒有。
盧晖站在後面跟着看了會,納悶道:“我一直以為啓安和他爸的關系是從小就這樣,但是看照片明明感情很不錯。……他那時候怎麽會寫那些東西?”
王一山冷哼:“指不定楊燕南那個老家夥是個變态呢,給他逼成這樣。”
“但是啓安畢竟是他親兒子,他能變态到哪兒去?”
“反正這楊老鬼不像好人,我看不慣他。”他甩開相冊,“還有個包裹呢?”
盧晖:“就這一個,哪還有什麽包裹?”
王一山盯了他好一會,問:“真沒有?”
“真沒有!騙你幹嘛?”
“你走的那段時間,我翻到啓安一本日記。上面寫到他寄了兩個包裹。”王一山起身去那一堆東西裏找了找,抽出一本筆記本。“這兒,十月二十八號,他說自己寄了一個。然後這兒……十一月九號,他說自己要去老家拿點東西放在包裹裏一起寄。”
說到這兒兩人對視一眼,王一山說:“這是最後一篇日記。”
也就是說,那個包裹沒有寄出去,而楊啓安很有可能是在去寄包裹的路上失蹤的。
“說不定啓安老家能有線索……”
“你知道他老家在哪兒嗎?”
“你知道他老家在哪嗎?”
兩人同時發問,然後一臉不可置信。
“你不是他前男友嗎?這都不知道。”
“那你們還是認識了□□年的好兄弟呢!你不也不知道?”王一山煩躁地捶桌,“再說了,你不也算他前男友?”
“啓安從來不說家裏的事,我也沒主動問過。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孤家寡人,那時候他還在給你爸打工。按理說,你們不應該先認識的麽。”
“我那時候就一小屁孩,他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他。……哪怕後來在一起了,他心思太深,他不說我根本就什麽也猜不到。他喜歡把我當小孩看,我也樂得當小孩。也不是沒問過他,看他一臉不樂意回答,我就不問了。”
“那他就更不會聽我說,一直都是他在聽我抱怨。”盧晖悻悻道。
“……”王一山失望地嘆口氣,跌坐在椅子上,頗為沮喪。
盧晖:“這點記下來,到時候告訴向和,他們能查到。”
王一山悶悶答道:“嗯,只能這樣了。”
“別灰心。向和說了他會查這個案子,他重承諾,說到會做到的。”
“嘁!他的話!”王一山拿起碗上擱着的筷子,在碗沿上敲。“我不信,他們做條子的也沒幾個好東西。”
“話也不能這麽說。”盧晖把他手上筷子搶過來,“到底吃不吃?不吃我拿去倒。”
王一山揉了揉肚子,擡眼看他。“吃。”
作者有話要說:
斯通自白:我這輩子對這些人(貓)問心有愧: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只貓。
酒酒:反了你了!
每次一寫姐姐的戲份我就難過QWQ
感覺自己是壞作者QWQ
預告一下下章有床【哔——】QWQ
泥萌信嘛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