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因為王駝子的話,一大家子人都對着趙彩雲的肚子抱着十二分的期待。眼睛總是發亮一般的盯着她，好像這會兒就能透過她的肚皮看到她肚裏的孩子一樣。
倒是這意外的消息,同樣也打亂了趙彩雲的計劃,她原是想着早點到娘家，晚點回去,在家裏多呆一段時間的，可結果因為這個意外,倒是讓家裏人吃完飯立即就要把她送到鎮上衛生所檢查看看。雖然家裏人都相信王駝子的話應該沒錯了，可就像他說得,上醫院去查一查的也好。
結果倒也不負他們一家人的期待,這孩子是真的懷上了。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前一段時間“種地”時種上的。許是兩人都想到一塊去了,這會兒倒是雙目交彙,兩人之間又是一場意味不明的視線的交彙。
只是結果出來了，李翠芬雖然不放心他們這對剛要當爸媽的小兩口，可這閨女都是嫁出去的人了，家裏也不能因為她懷孕就直接把她留在了娘家，這樣說出去的話也不好聽，又不是閨女和女婿吵架了。也因為這這方面的考慮，一家人站在長廊裏，李翠芬用嘴對着雙手哈了兩口熱氣，原本已經慢慢耷拉着的眼皮下面還掩藏着無限的笑意，“走，俺們回家。你現在可是雙身子的了可得好好注意”
一直沒有存在感的趙成傑有些納悶的盯着趙彩雲的肚子，自知道他有外甥的時候，他的雙眼就沒有離開過趙彩雲的肚子，直直的盯着趙彩雲因為天冷穿衣過多而過分臃腫的身材，還是納悶的說道：“小外甥就在我姐的肚子裏？”
趙成傑的聲音裏含着三分遲疑，兩分驚喜，還有五分的難以置信。只是如今的他的這個問題，這對新上任的爸媽卻是并沒有心思來為他解疑答惑了。張建業的一手緊緊的箍住趙彩雲的肩膀，一手輕輕的放在她的肚子上面，攙扶着她，一小步一小步慢慢的行走。只是他的臉上卻是露出了癡傻的笑容，嘴角咧得大大的，心裏、眼睛裏滿滿的都是彩雲這個為他孕育子嗣的女人。
此番情景看在趙樹他們這當爸媽的眼裏，心裏歡喜自是不提。趙樹一把将倒退着走在趙彩雲前面的趙成傑一把扯了過去，“不在你姐肚子裏，難不成在你肚子裏！別擋着你姐的路。”
“有了外孫就忘了兒子。”趙成傑這回站在一邊嘴裏嘟囔了下，可很快又滿懷着興趣的盯着趙彩雲的肚子。目光之熾烈一點也不比張建業這個準爸爸的差。李翠芬看着兒子這樣，卻是想到彩雲已經出嫁，如今更是連孩子都懷上了，倒是成傑這個兒子的事情也可以張羅張羅了，要不然等他到年紀了，好閨女又差不多被別人家給定完了。
衛生所裏雖然也不暖和，可怎麽着它還有個遮擋北風的牆窗。一出了衛生所，似乎連北風都更加凜冽了一些。張建業忙将圍巾将趙彩雲的脖子連同臉的地方一塊給裹了個嚴嚴實實。還是不放心的又把這兒給揪揪，那兒給系系。
“好了，你別弄了，我都要看不清路了。”再讓他弄下去，待會她可能連眼睛都被包住了，想到這裏，趙彩雲忙拿抓住還在動作的大手，卻又被張建業反握在手心裏，細碎的念叨着：“怎麽這麽涼啊？我給你暖暖。”
趙彩雲已經沒有閑心想到她父母對于他們夫妻倆人的看法了。這會兒臉被臊的通紅，得虧臉都被圍巾給圍了個嚴實。她倒是想使勁往回抽手，只是卻再次被張建業握緊，看着自己別扭的媳婦，活像是看個幾歲的娃娃鬧別扭呢。粗聲道：“別動！”呼出的熱氣瞬間變成了白霧，昭示着今日的天氣真的挺冷的。
對于這小夫妻倆人一路的小動作，趙樹走在前面全當時不知道了。李翠芬倒是走在閨女身邊，生怕她走得快了待會兒會跌倒什麽的。不過也多虧了李翠芬這個當媽的有先見之明。怕她肚子裏要是真得有個崽子，那這路這麽坑坑窪窪的，要是颠到哪裏也就不好了。
所以一說到鎮上來，她特意讓她當家的去找人借了板車，把家裏的被子給抱了上去，鋪了好幾層，又專門抱了一床被子給給她蓋着，留作保暖擋風之用。這會兒趙樹已經将板車推了過來，張建業扶着趙彩雲坐上了板車，又把被子給她掖好。回去的路上一家人偶爾說個東家長李家短的事情，也很快就到了張武的村頭。
趙家三口人将這對小夫妻一直送回張家。今兒個天冷，可天氣也好。這會兒不過是下午四五點多的時候，陽光雖不強烈，可還帶着一絲的暖意。村子裏的婦女們在家裏沒意思，就拿着自己今兒個冬天要織的毛衣，或者是要給自家漢子做的鞋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扯着閑話，打發着一天的時間。這會兒看見了這張建業那口子坐在板車上，她男人推着板車，娘家人也跟在車旁。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什麽大事呢。
“建業啊，你媳婦怎麽了，這是出什麽事了？”路過小桃家門口，小桃娘一眼就看見了張建業推着板車，即便離了四五十米的距離，小桃娘還是大着嗓子的喊着問道。
張建業原本想說出來的，可又想着剛他丈母娘還說了，這剛懷孕頭三個月不宜宣揚，要不然會損了孩子的福氣，曾經受過部隊的學習，雖然這些在他的心底是封建迷信，可張建業還是依言并未多加宣揚了，對于孩子他還是抱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狀态。因此只是憨憨的搖搖頭，喊着回話道：“大娘啊，沒什麽大事，她身體不舒服，送她到鎮上看看，我們先回家了啊。”
Advertisement
“不來家裏坐坐嗎？”
“不了，不了。”張建業邊推着車子邊回道：“我們還得趕緊回家呢。”
李翠芬本來想着将閨女送回家，他們再回去。可張建業怎麽可能不讓自己岳父岳母留下了吃個飯就走了。
張建業将車子停在門口，和李翠芬兩人一人一邊把趙彩雲從車上攙起來。只是趙彩雲坐在板車上保持一個姿勢久了，倒是弄得小腿肚酸麻酸麻的。兩個腳好像抽筋一般，連伸腿都難，更別提要走進屋裏了。
剛邁出一小步，趙彩雲就要軟倒在地上，忙往後靠在張建業的胳膊上，卸下了她身上的大部分力量，期期艾艾的說道：“那個……我腿麻了，你先讓我靠着緩緩，等我好了再進屋。”
張建業卻是一把将她抱了起來，即便冬天的冬衣厚實，卻不妨礙他抱着自己的媳婦。目标明确，直接抱着她進了他們睡覺的那屋，還不忘回頭看看已經有些傻眼的丈母娘，面色也有些漲紅的沉聲道：“爸媽，你們先進屋坐回，我把彩雲送屋裏再給你們做晚飯。”
廚房裏的事情，原本張建業就很少讓趙彩雲插手，如今她肚子裏還有一個，就更是不會讓她進廚房了。
進了屋裏，趙彩雲卻是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埋怨道：“你怎麽當着我爸媽的面就把我抱起來了。”
張建業有些無辜，“不是你腳麻了嗎？那我不抱着你，難不成還真讓你在門口站着緩緩啊。”
趙彩雲被放到了床沿，張建業卻并沒有立即離去，倒是在她的面前蹲了下來，将她腳上的鞋退了去，雙手拿着她的腳，一點點輕柔的給她按了一會兒，腳上按完了，又給她捏了捏腿，倒是因為穿的衣服有些厚，感覺倒是并不太明顯。張建業還要繼續按下去，卻被趙彩雲制止了，拉着他的手，搖了搖頭軟乎着聲音說道：“哥，我不麻了，你別再按了。”
趙彩雲将她男人的手拉在手裏，覺得這會兒他的手倒是比在衛生所涼了不知道多少，不過想想也是，他推了一路的板車了，手都露在外面，當然會涼了，“你手也好涼，我給你搓搓。”
小手套着大手，一點點細細的搓着。張建業擡眼看着專注的盯着雙手的媳婦，心裏一下子像喝了蜜似的，鮮甜鮮甜的。仰着臉咧着嘴，笑呵呵的說道：“媳婦，心疼你男人了？”
“鬼才心疼你呢。”趙彩雲死鴨子嘴硬的堅持不承認。這卻不妨礙張建業的好心情，反手又将媳婦的手握在手中，使勁搓了搓，這才又起身把被子蓋在她身上，“乖乖的在床上呆着，我去給爸媽他們做飯。”
兩人親密的互動全部都看在李翠芬的眼裏，張建業從房間裏出來，就見着自己丈母娘站在房門口沖着他意味深長的笑着。倒是讓張建業的臉上有些漲紅，索性他的膚色偏黑，倒是也看不出來他害羞。
“建業啊，你陪彩雲吧，我看飯還是我來做。”李翠芬瞅着她這女婿和女兒的濃情蜜意，原本剛剛結親時的憂心早就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對這女婿的歡喜。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如今可不就是嗎？
按趙樹的意思，是把閨女和女婿送回來，他們直接回去的。反正兩家離得也不是太遠。可這話卻也被張建業拿過來用了，“對啊，反正兩家離得不遠，你們就吃完飯再回去嘛。”趙彩雲也是這意思，趙成傑如今又崇拜他姐夫得緊，李翠芬想着有些事情她得和閨女好好交代交代，是以到了最後，就只剩下趙樹一人，獨木難支……
丈母娘要準備做飯，卻被張建業連忙攔了下來。笑話，家裏又不是沒人，丈母娘既是客人還是長輩，哪有長輩上門，他們做晚輩的還等着上門的長輩燒好飯再請他們出去吃飯！“媽，不用，我自己能行的，正好讓你和爸還有成傑嘗嘗我的手藝。你在這屋陪着彩雲說會話吧，要不她也無聊。待會吃飯了，我再來喊你們。”
李翠芬也不固執，聽了這話點點頭，“燒火的話讓成傑幫你燒，他能幹着呢。”
“媽，我知道了。”張建業回頭看了眼聽話的趙彩雲，這才放心的出去了。
“媽，快坐。”本來一個人在房間裏的趙彩雲确實挺無聊的，包在被子裏的手輕輕的貼在自己的肚子那裏，眼裏有着對未來的憧憬。聽着她媽和她男人的聲音，倒是有些羞窘，這會兒見着她媽進屋，倒是高興的拍了拍自己的身邊的位置。李翠芬進屋後環顧了下屋裏的擺設，拾掇的挺幹淨的。
趙彩雲這次的懷孕是她前世今生的第一胎，心中自是十分高興。只是當高興漸漸退卻，更多的卻是多了擔心。十月懷胎，她能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嗎？
她漸漸變得惴惴不安起來了……
只是身邊坐着的人是一直将她養大的媽媽，如今看着她面上的欣喜斂去，如何不知道自己閨女的情緒有些不好。“怎麽了，心情不好還是哪裏不舒服？”
趙彩雲仰着臉看着疾步走到她面前的老媽，眼睛裏閃過一絲迷惘，“媽，我有些害怕。”害怕自己沒有保護好他，不能讓他平平安安的降生，害怕她不能給他一個好的生活。害怕很多很多……最害怕自己當不好一個母親。
李翠芬坐在她的身邊，握着她的雙手，輕輕的拍了拍，看着如今露出不安的閨女，這會兒臉上的笑容卻是帶着一絲的安慰與不舍：她的女兒總歸是長大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雖然李翠芬的年紀還稱不上老，只不過她懂得之于趙彩雲來說确實可以說是“一寶”了。仔細的将孕期的事情哪些要注意的都給趙彩雲說了一遍。末了，問道：“怎麽樣，記住了嗎？”旋即自己又說道：“你就放寬心，多吃點東西補補，記不住也沒什麽，我經常過來照顧你就行了。”
李翠芬懂她家姑娘在擔心什麽，只是摸了摸她的頭，眯着眼，沉靜的聲音讓原本趙彩雲慌亂的心情，慢慢平複了下來。“建業我看他對你不錯，我也就放心了，你也多心疼心疼他，兩個人好好過日子。倒是你那弟弟，看着也可以慢慢地給他相看相看了，要不然別到時候好人家都給挑沒了。你也在這村裏看看有沒有哪家姑娘和成傑差不多年紀的。”
“媽，成傑會不會還太小了？”
“哪兒小了？這個時候相看，然後他們在培養培養感情，到時候辦事情那個時候年齡正好，再說了，你也不能保證你挑的女孩子，你弟弟一眼就能看中啊？”
這話說得倒也是，趙彩雲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又說道：“媽，那成傑跟你說沒說他有沒有看中的女孩？”
“這我倒沒問過。怎麽，你知道？”
趙彩雲搖搖頭，“我好像忘了件什麽事情，可一想卻是想不起來了。”
“那就別想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不注意就想起來了。不過老人常說一孕傻三年，你這是這麽快就開始犯傻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