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黃老師, 你來講吧。”校長對班主任說。
“好的。”班主任現在也沒有面對學生時那樣的嚴厲氣憤，客氣了許多。
“是這樣的，今天不知道是誰在校內發布了一組照片，是我們班喻之淮同學和姜樂渝同學同進同出頗為親密的一組照片, 這兩孩子同居的事情已經在學校傳開了, 影響十分不好。不過兩個孩子都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喻之淮倒是說這事兒家長是知道的, 不過姜樂渝的媽媽應該是還不知道的吧？這種事情到底對女孩子的影響更大, 加上喻之淮同學前些天才出了那樣的事, 如果這個時候再鬧出來跟姜樂渝同居的事, 就算兩孩子只是清白的室友, 名聲上還是會很受損的。”
“前些天他又出了什麽事？”蘇琴問。
“這……”班主任怔了怔, 猶豫地看了一眼喻之淮, 斟酌着要不要說。
不過她還沒想好，教導主任接了話頭, “前些天喻之淮才對別班的一個女孩子做了不軌之事，好在沒有釀成最嚴重的後果, 加上那女孩兒顧忌自己的聲譽不願意聲張, 所以這事兒我們就低調處理了。本來當時就該通知他家長的，最後看他認錯态度良好，之前表現也一直不錯，學習很優秀，所以校方也願意給他一個機會，誰知道這才沒幾天，又出了這樣的事。”
“我們學校雖然排不上第一，但也是市裏前茅的學校，校紀校規一直都抓得很嚴, 十分注重孩子們德智體的全面發展。像喻之淮做的這事情，已經是校方破例原諒過一次了。而這次同居事件，兩個孩子還是高中生未成年，這樣的行為也十分不得體，影響也十分惡劣。所以這次叫兩位家長來，一希望和家長好好商量一下，怎麽處理這件事情。”
“我能看看那照片嗎？”杜妍清柔聲問。
“當然可以。”
班主任把照片調出來，将手機遞給杜妍清。
杜妍清垂眸狀似仔細看了一番，旁邊的蘇琴也側着頭看了看，片刻後，杜妍清講手機還回去，輕笑一聲，“貴校宣稱自己校規校紀嚴謹，僅憑着這幾張照片，就給孩子扣上這麽一大頂帽子，是不是太草率了？”
校長三人皆是一愣，教導主任開口想解釋：“不是……”
杜妍清擡手打斷他，繼續柔聲道：“而且你們也知道這倆還只是孩子，樂渝才14歲，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是很好的朋友，作為有德的老師，用這樣肮髒的眼光看兩個孩子是不是太過分了？”
“更何況，掰着腳趾頭都能想到，樂渝這麽小，做家長的怎麽可能放心她在沒有大人的情況下一個人在外面住呢？”
姜樂渝有些驚訝，杜妍清會這樣說，還真是她沒想到的。
她語調柔和，不過字裏行間都透露出對校方的質問和不滿，校長率先反應過來，連忙解釋：“您誤會了姜太太，遇見事情，我們老師肯定也是先選擇信任愛護自己的學子的，不過今天這事兒屬實鬧得大了些。我也是到了學校就發現，這事兒已經在校內傳開了，這對學校裏的同學們造成的影響很不好，校方如果不嚴肅處理的話，擔心別的孩子以後會有樣學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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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用這麽一組模拟兩可的照片污蔑我家孩子，現在收到最大傷害，聲譽受損的是這兩個當事人，你們不想辦法還他們清白，遏止謠言的傳播，反而直接給他們定罪，想殺雞儆猴給你別的學生一個警示，這處理方式真的沒有問題嗎？”
姜樂渝都忍不住想給杜妍清鼓掌了，這邏輯牛逼啊！她一直以為杜妍清是一個常年宅在家郁郁寡歡神經兮兮的貴婦，腦子都想到奇怪的路上去了，沒想到她還真是有智慧的啊！
不過既然有邏輯有智慧，怎麽就那麽想不通一定要把姜樂渝當成她的“情敵”呢？！
空氣安靜了幾秒，大家都被杜妍清的質問問住了。
尤其是氣勢本來最正的班主任和教導主任，此刻面對杜妍清的質問，校長瞪他們的眼神，都一時失語。
蘇琴輕咳一聲，打破沉默：“我覺得姜太太說得有道理。我們兩家是鄰居，這兩孩子從小交好，友誼深厚，大人就不要用肮髒的心思去揣度了吧。而且，我是知道喻之淮在樂渝家住的，我很相信這兩孩子是有分寸的。另外，你說喻之淮對哪個女孩子做了不軌之事？這事兒我覺得也有待查證吧，喻之淮雖然只是喻家的養子，但我們的家教可是教不出他會做這樣的事情的，他這孩子從小不愛交朋友，除了樂渝，根本不會和別的孩子多親近，就連他的弟弟妹妹都這樣。他能對哪個女孩子感興趣到強行對其做不軌之事？”
“可，可他自己也承認了。”教導主任說。
蘇琴看了喻之淮一眼，而後從容道：“這孩子性子敏感能忍，從小就這樣，不會辯解，別人說他什麽就是什麽。好比這次的事情，如果不請我們家長過來，這孩子肯定也只能認下不正常同居這個罪名了。”
“這……”
姜樂渝又驚了，沒想到蘇琴也會這樣幫喻之淮說話。還說得挺像那麽一回事兒，還什麽家教，喻家對喻之淮可沒花心思教養過，不然也養不出他那副黑腸子了。現在他還能當個正常人，那也是因為姜樂渝這些年對他的陪伴和維護。
老師們肯定也想不到，本來是叫家長來商量怎麽教育處理他們的，結果反而被這兩個美婦人一言一語給反問住了。
辦公室門口，魏梓芸和喻可茵正透過門縫偷看偷聽。
魏梓芸好奇地小聲問喻可茵：“你不是說你爸爸媽媽平時都不管喻之淮的，知道他惹事麻煩他們一定會很生氣，我怎麽看你媽媽還挺護着喻之淮的啊？”
喻可茵臉色很難看，聞言并不回應，透過門縫緊緊盯着裏面的動靜。
“那，兩位媽媽，你們現在是完全不覺得這兩孩子做錯了事情嗎？”教導主任問。
“現在看來，他們确實沒有做錯事情。”杜妍清說。
“可是，你之前并不知道他們住在一起，現在又說你不可能放任姜樂渝一個人在外面住，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教導主任這話些許有些沖了，像是在質問杜妍清。校長幾乎立刻給他飛了一個眼刀子過去，不過教導主任似乎心裏很多不服不滿，摸摸鼻尖當沒看見，等着杜妍清的回答。
杜妍清并不生氣，從容回道：“我什麽時候說過我不知道他們住在一起？既然喻太太都知道，我沒理由不知道。”
教導主任看想班主任，用眼神詢問怎麽回事。
班主任連忙說:“是樂渝說您并不知道的，您現在應該是沒有跟樂渝一起住的吧？”
“我确實沒有跟她一起住，她說那公寓離學校近，可以騰出更多時間學習，所以我才在那裏給她買了房子。不過我身體不好，也認床，不習慣到陌生的環境住，所以沒去。不過家裏有保姆跟着一起在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她自己是沒有親口告訴我喻之淮也在那裏住，不過保姆早就告訴我了。兩個孩子分房睡，很規矩，我覺得這并沒有什麽問題。”
姜樂渝驚了，杜妍清這說謊的段位真的可以诶！
很明顯的，她這樣一解釋，大家便都信了。
只有蘇琴有些微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一直到剛才都是以為杜妍清是事先不知情的。她還擔心一會兒結束後杜妍清會因為這事兒跟她鬧不愉快呢，心裏還在埋怨喻知千會答應喻之淮跑出去姜樂渝那裏住，現在捅出這樣的幺蛾子。不過杜妍清要是知道的話，應該也不會因為這事兒跟他們家生氣了。
“對不起，喻太太姜太太，這事兒确實是我們校方沒有處理好。既然你們都這樣講了，說明确實是我們冤枉了兩孩子，我們一定跟學校同學們好好解釋這件事情，還兩個孩子清白。”校長說。
杜妍清點點頭，“如果你們真的像嘴裏說的那樣校規校紀嚴謹，就該好好查一下是誰這麽不知輕重跟蹤偷拍，還散發傳播這種謠言栽贓陷害別的同學。貴校出了這樣的學生也該好好反省一下，這要是成年的話，這種行為也是要付法律責任的。”
姜樂渝心裏瘋狂點頭，覺得此刻的杜妍清就是這麽多年以來她見過的最高光時刻，瘋狂想給她點贊啊！
“您提點的是，我們一定好好調查，日後一定杜絕這種情況再發生！”
“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有了沒有了，您要有事兒的話可以先去忙了，實在是抱歉，冤枉了咱們孩子，還麻煩兩位太太跑一趟了。”
蘇琴優雅地站起身，“沒事兒，事情說清楚就好。”
眼見這事兒好似就這樣結束了，喻可茵感到難以置信，拉着魏梓芸快步走開，以免被發現偷聽。
魏梓芸臉色蒼白，滿眼慌張：“怎麽辦呀，萬一查到我怎麽辦呀？不是修理他們兩個的嗎？！怎麽變成調查拍照片的人了！”
喻可茵很想呵斥她讓她閉嘴，不過還存着理智讓自己忍住脾氣，“怕什麽，嘴上應付一下罷了，查不到你頭上。”
“真的嗎？”
“嗯，一會兒回去把照片和聊天記錄都删掉就行。早上發貼的賬號是我找人盜的黑號，已經注銷了，別擔心。”
魏梓芸微微松口氣，“那就好那就好，還是你想得周到啊可茵，不過這次真的是讓他們走運了！”
喻可茵眉眼微斂，淡淡道：“沒事兒，本來我也沒想要把他們怎麽樣。”
“唉，也是，是我太想讓姜樂渝出醜了。”
喻可茵側眸瞟了她一眼，眼裏閃過嘲諷：蠢貨。
姜樂渝跟着杜妍清先離開了辦公室，杜妍清踩着高跟鞋走在前面，沒有要跟姜樂渝說話的意思。
姜樂渝跟了幾步，停下腳步，猶豫着還要不要跟，要不還是不要煩她了吧。
正想轉身回教室，杜妍清駐足回頭，冷聲催促：“愣着幹什麽？跟上。”
姜樂渝愣了愣，又擡步跟上她。一直走到校門外，姜樂渝已經看到家裏的車了，司機站在車門旁在候着。
杜妍清只讓她跟着，這一路也沒說話，冷着個臉，跟先前在辦公室那副柔和從容的樣子大相徑庭。這是怎麽個意思？難道要直接把她領回家？
不過到了校門口，杜妍清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姜樂渝，涼涼地看着她道：“晚上回來一趟。”
“啊，好的。”
目送杜妍清上車離開，姜樂渝打了個寒顫，感情剛才都是演戲，是要回家跟她算賬的啊。
心裏還是有些忐忑，不知道杜妍清到底生氣到什麽程度，晚上叫她回去是想幹什麽。回教室的路上，迎面碰上往外走的蘇琴，她臉色倒還正常，看到姜樂渝還微笑了一下，看上去是真的沒有怎麽生氣。
在樓梯拐角碰到了喻之淮，他好像故意站在這裏等她的。見到她，眉頭微松，“還好嗎？”
姜樂渝扯出笑臉：“還好啊，剛剛你也聽到了，我媽媽都幫着我們說話的。你呢？蘇琴有說你什麽嗎？”
喻之淮搖搖頭，“沒有。”
“那就好。今晚我要回家一趟，晚飯你就解決你自己的吧。”
“好。”
姜樂渝走在前面進了教室，喻之淮喉頭微動，咽下了嘴邊的話。他想問，以後是不是不能住在一起了……
這天下午過得很快，馬上就要回家面對杜妍清了，姜樂渝沉重地嘆了口氣，頭大得很。
走到校門口，正想打車，不經意看見姜家的車，應該是來接她的。
揣回手機，跟喻之淮道了別，姜樂渝上了車。
心情真是大起大落的一天啊。
姜樂渝旁敲側擊地詢問司機杜妍清回家後的狀态怎麽樣，司機只說跟往常沒什麽區別，這答案也沒什麽用。
到了姜家門口，姜樂渝深吸一口氣，許久沒有再回來，一時竟覺得有些陌生了。
不過等到張媽來打開門，熱情招呼她的那一瞬間，熟悉感又回來了。
看到張媽，姜樂渝緊繃的心情稍緩，自然地揚起笑臉，“張媽。”
“哎，樂渝回來啦！快進來快進來，張媽再去做幾道你愛吃的菜！”
“媽媽呢？”姜樂渝問。
“太太在樓上畫室呢，讓你回來直接上去找她。”張媽目露擔憂，“你是不是又惹太太生氣啦？”
姜樂渝安撫地對她笑笑：“沒有，小事情啦，別擔心。”
放下書包換好鞋，姜樂渝慢吞吞地上了樓，在畫室找到杜妍清。
她背對着自己，已經換上了家居長裙，正在專心地描一副畫。姜樂渝站在門口猶豫着要不要出聲，怕打擾到她。
“把紙巾遞給我。”杜妍清開口道。
原來已經察覺到她了啊。
姜樂渝回過神，四處張望了一下，找到紙巾走近杜妍清遞給她。
杜妍清放下畫筆，抽出一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輕飄飄地睨了姜樂渝一眼：“你倒是愈發放縱了。”
姜樂渝心裏一咯噔，擺端正認錯姿态，“對不起媽媽，不過我真的跟喻之淮是清白的，我們只是朋友。”
杜妍清哼笑一聲，“你當他是朋友，他可不見得。”
姜樂渝一怔，不解：“什麽？”
杜妍清揚揚下巴示意她坐下，然後端詳她半晌才道：“十四歲跟十六歲還是有差別的，你這青春期剛發育，他那兒已經快發育完成了，懂嗎？”
姜樂渝一頭黑線，她當然懂，不過十四歲的姜樂渝應該是不懂的。于是她表情茫然地搖搖頭。心裏暗暗吐槽，這人在辦公室還說人家思想肮髒，她可不也是這樣嗎？！
“算了。”杜妍清也不打算繼續給她解釋，“我放縱你，一個是懶得管你，懶得看你在家裏礙眼，另一個也是知道你也想出去，你也不想看見我，我也算是給了你自由。但是，我本來以為你是個聰明有分寸的，但你要是總做出這種沒有分寸的事情，那可不行。”
“我可以不管你，但姜家的臉面，我不能不顧。屆時鬧出的笑話，傳到老太婆那邊，也只會怪我教育不當。他們喻家的如意算盤倒是打得好，靠一個沒什麽分量的養子就想攀上姜家的親，這怎麽可能。”
姜樂渝這次是真懵了，什麽什麽？怎麽還扯上攀親了，不都知道她跟喻之淮是好朋友嗎？？
“從今天起，不許再跟喻之淮來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