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嗯,叔叔特別靠譜

第十章:嗯,叔叔特別靠譜。

常明挨了好一頓罵。他做事情一向又快又好,沒出過什麽差池,這次卻不僅遲到了一個上午,還一直關着手機找不到人。等下午他火急火燎地沖進辦公室,被急着要文件的主編罵過一圈的各位同事都充滿怨念地瞪着他。

常明手忙腳亂地找到東西拿進主編辦公室裏,低着頭一聲不吭地受訓。最後還是主編見他臉色蒼白,精神看起來的确是不好,才終于放過他。

他着涼了。周六那天喝了酒,沒蓋被子睡了一整夜,第二天就開始發燒。昨晚熬不住了吃了兩顆藥,沒想到那藥這麽能招瞌睡,一覺睡到了中午。上午沒事先請好假已經惹了點麻煩,常明不敢說要早退,只得強撐着一口氣上完了班,一邊哀嘆還沒通過試用期的自己命運是如何多舛。

第二天,常明果斷請了假。開玩笑,他早上起床眼前的世界都成了馬賽克構成,常明還沒敬業到暈成這樣還堅持工作的程度。翻箱倒櫃找了一堆藥出來,光看清分別是治啥的都費老大的勁了。好不容易找出退燒藥,家裏沒熱水了,就着一杯涼的喝下去,一路從牙齒凍到了太陽穴。

他什麽都不想幹,只想睡過去,幹脆別特麽醒來了。可人一倒黴,就連好好睡個覺這種簡單的需求老天都未見得會滿足。他剛閉上眼,拼命抵抗着抽搐般的頭疼,手機就響了一聲。常明煩躁地掀開被子,拖過手機一看,是景豐的信息——“你在哪?”

常明剛想把手機扔回去,第二條信息蹦出來:“你為什麽沒來?”

哦,想起來,今天是小姐姐跟景豐第一次約會的日子。

我特麽能來麽!你特麽真傻還是假傻。

常明也只是在心裏咆哮了一句,他既不想回複,也沒什麽慢慢打字回他的力氣。手機随手一扔,扯過被子,打算繼續睡覺。

頭疼得要命。常明好像能看見腦子裏鋼筋交錯一般的神經線路,有個地方通紅地發着燙,燙得他整個腦仁都在顫抖,無論怎麽抱緊了腦門,也阻止不了那種快要炸裂的痛感。

好不容易痛感消退了一絲絲,正迷迷糊糊間,剛才扔在枕頭邊的手機猛地叫了一聲。鈴聲簡直是催命符一般,把常明炸了起來。

是小姐姐的電話。

常明頭痛欲裂,不只是生理頭痛,精神上也異常的頭痛。

景豐的信息可以不回,小姐姐的電話卻不能不接。常明重重往後一躺,按下了接聽鍵。

“姐。”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

“你還真不來啊?你……”但是小姐姐很快就聽出了異常,“诶你這是什麽動靜?怎麽聽起來跟快挂了似的。”

“啊,”常明咽了一下口水,嗓子火燒火燎地疼,“快了。你好好約會,約完了記得給我上柱香。”

按小姐姐的性子,常明這樣說,她就不會再問什麽了。

果然,方芸嘆了口氣:“成吧小病秧子,你好好歇着。”

挂電話之前,常明好像聽到了景豐的聲音。

關你屁事。常明唾棄自己一番,人家約人家的會,你特麽安心睡你的覺去吧。

腦仁一直一跳一跳地疼,那根燒紅的神經始終将斷未斷,常明的意識卻是終于沉靜下來。但他睡得不沉,渾身都難受。迷迷糊糊間,好像一陣天旋地轉,一直有聲音在耳朵裏轉,他拼盡僅剩的力氣想把那惱人的聲音揮開,卻揮不動,好像手被什麽東西纏住了一般。

但是怪暖和的,常明自暴自棄,愛纏纏着吧。

等他醒來的時候,頭已經不那麽疼了。他慢慢睜開眼睛,入目一片潔白。

他愣住了,什麽時候到醫院來了?

手上還插着針管兒,常明坐起來,才看見病房角落的椅子裏坐着個人。方芸手裏拿着手機,正晃晃悠悠地點着頭打瞌睡。

常明叫了一聲:“姐,你手機快砸下去了。”嗓子很幹,說句話都忒費勁。

方芸一個激靈,擡起頭來。

“喲,你醒了啊。”她揉揉眼睛走過來,倒了杯水遞給常明,常明咕咚咕咚兩口就喝沒了。

“小王八蛋吓死人了,”方芸等他喝完水,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拍他頭頂上,“真怕你就這麽燒傻了,本來就沒什麽智商。”

常明還沒緩過勁兒來,委委屈屈地,拿沒紮針的手摸了摸剛剛被拍的地方。

“你送我來的啊?”等嗓子舒服了一點兒,常明咧開嘴就對小姐姐撒嬌,“多謝小姐姐救命之恩。”

“得了吧你,”方芸在隔壁空床坐下,白了他一眼,“我可不要你以身相許。”

常明剛想接茬,又想起來,是啊,小姐姐追景豐呢,要我以身相許幹蛋。

他莫名其妙就沉默下來,方芸奇怪,還真以為他燒傻了,又拍了他一巴掌。

“你是不是傻,燒成那樣了還不知道去醫院。”方芸恨鐵不成鋼地說,“啊也對,我這不是廢話麽,你本來就傻。”

常明挺委屈:“我吃了退燒藥的。”

小姐姐眼睛一瞪:“就你家那退燒藥,過期倆月了,你到底怎麽活到現在的啊?”

常明張了張嘴,不說話了,乖乖挨訓。

小姐姐繼續教育他:“要不是景豐說去看看你,我還真沒想到你能病成這個德行。敲半天門沒人開,急了才想起來你家備用鑰匙放鞋墊底下。說起來你要謝趕緊謝我們家小帥哥去,哎喲你是沒看見,就你這身板,他一下就給公主抱起來了,男友力簡直爆棚了,給我羨慕的,恨不得我也當場病倒,讓他抱我一個。”

小姐姐說着說着劇情就走歪了,常明卻又愣住了,也許真是燒糊塗了,神經反應巨慢。

“景豐……”常明艱難地開口,“抱我來的醫院?”

“美的你,抱到車上就夠了還想一路抱到醫院啊。”

“不是……他幹嘛來了……”常明越說聲音越小。

方芸不樂意了:“沒良心,要不是他來,姐姐我還真扛不動你,一怒之下估計就讓你在小黑屋裏自生自滅了。”

常明沒話說了,戀愛中的女人太可怕。方芸又坐了一會兒,在常明表示打擾您約會了一定補償您一頓好的之後,心滿意足地拎着包走人了。她在這兒守了一晚上了,是怪累的。

醫生進來了一次,換了藥水,又重新量了體溫,說燒退了,吊完這幾瓶水就可以走了。

病房裏重歸安靜,常明百無聊賴,在抽屜裏找了找,小姐姐把他的手機也拿來了。

是不是該跟景豐說聲謝謝?

他糾結了半天,信息對話框翻出來,幾個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不知道說什麽好。最後索性心一橫,摁了通話鍵。

小姐姐說得對,要道個謝。道謝嘛,發信息不夠誠懇。

嘟嘟響了兩聲,景豐很快就接起了電話。

“你醒了?好點了嗎?”

“啊,”常明感覺喉嚨又幹澀起來,“好多了。那啥,聽說你送我來的醫院,多謝你了。”

景豐沉默了一下,才答道:“不客氣。”

又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在生這場病之前,他倆還冷戰着呢。

或者說沒什麽冷戰,只是常明單方面地發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脾氣。

他輕了輕嗓子,正要再開口,病房門開了。

景豐拎着幾個袋子出現在門口,身上還背着書包,一只手舉着電話,沖常明露出一個明晃晃的笑容來。

他一下課就過來了,買了清粥小菜,一字兒排開在常明眼前,香氣四溢。他坐旁邊看着常明吃完,又收好了餐盒和桌子。

就好像之前常明發的那點兒冷漠完全沒留下任何痕跡似的。

常明卻不好意思,雖然不知道說什麽,卻忍不住偷偷拿眼睛瞄他。景豐放完桌子直起腰,跟他的眼神撞了個正着。

唉,病人嘛,反應能力大大降低,壓根沒來得及收回自己的目光。

“怎麽了?”景豐笑了一下。

“沒。”常明吸吸鼻子,“我想喝水。”

景豐倒了一杯給他,又說道:“喝了粥又喝水,你還打着吊針呢,一會兒憋尿。”

常明被這一句話嗆得直咳嗽,剛才的尴尬瞬間讓位于怒火,他剛喘過氣兒來就賞了景豐一個白眼。

不過他如今這幅病容,兩只眼睛還紅通通的,白眼也沒什麽威懾力。

景豐輕笑着拍着他的背,給他順了順氣,沒有再說什麽。

藥水很快就見了底。景豐自發地收好了常明的東西,又給他辦好了手續,還伸出胳膊要攙着常明下床。

常明身子往後一縮,不可置信地看着景豐。

景豐挑挑眉:“難不成還要抱啊?”

“……抱你妹。”常明怒罵,推開他自己下了床。結果這麽一下來腳步還真有點虛浮,沒站穩踉跄了一下。

然後跌進了景豐的臂彎裏。

常明渾身僵硬地跟塊兒鐵似的。

“叔叔慢點兒。”景豐笑了兩聲,攬着常明的腰把他身子扶正了,才松開手去拿放在一邊的包。

常明覺得自己的燒肯定還沒退,不然怎麽這麽暈乎呢。

景豐送他回了家,還堅持送到樓上去。常明正翻着兜找鑰匙,景豐已經上前一步,掀開門口地墊,摸出了備用鑰匙□□鎖孔裏。

常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怎麽知道那兒有鑰匙?”

景豐他推進了門,又把鑰匙放回原位蓋好:“昨天看方芸在這兒拿的鑰匙開門。”

常明琢磨了一下要不要換個地方換鑰匙,怎麽景豐知道他家鑰匙在哪這件事讓他那麽別扭呢?

還沒想明白,景豐已經把他還擱在茶幾上沒收的藥箱三兩下清空了。

“……你幹嘛呢?”

景豐頭從書包裏翻出一袋子藥分門別類地放好:“這些是你這兩天要吃的我就放外面了,至于這邊的,”擡起頭看了景豐一眼,帶着些笑意,“感冒藥,消炎藥,鼻炎藥,退燒藥,止咳藥。”

這話聽着怎麽那麽耳熟呢?

沒等常明想明白,景豐又補充了一句:“都是沒過期的。”

一張老臉燒得慌,常明氣鼓鼓地瞪了景豐兩眼:“不就是個意外麽,我平時還是很靠譜的。”

景豐收了笑容,很正經地說:“嗯,叔叔特別靠譜。”

那□□裸的敷衍,就算披上了嚴肅的外衣,依然灼傷了常明的小心髒。

他一扭頭回屋養病,門一關愛誰誰,就留下一句你自個兒回家吧,連謝謝都懶得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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