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夜。
紅菱和尹淮換上了方便出行的粗褐布衣,在紅菱幫尹淮帶上面具的時候,尹淮隐藏在面具後的表情是緊張不安的。紅菱寬慰她,說已經做了很多準備了。
她沒有帶上另一張面具,告訴尹淮那是以防萬一的最後手段。
尹淮握着她的手,感覺自己的手心濕潤而冰冷,隐藏在面具後的嘴角勉強的勾了勾。她心裏跳得很快,總覺得不安。
紅菱為她打開了院裏的另一扇門,她惴惴不安地走出時,最後一眼看到院裏的花卉。她只是匆匆一瞥,因為高度緊張,腦海裏的圖像蒼白地晃了晃又消散。
——現在想想,她是看到了花卉嗎?
它們似乎都被折斷了,留下了光禿禿的花梗,在夜晚的涼風裏沉默不語,那些或長或短的花梗月光也照不清,便只是一高一低的黑影。
那是她們的命運。
尹淮和紅菱的出逃很不順利,甚至可以用窮途末路形容。
她們逃進了鎮外的樹林希望能拖延時間,在樹林她們停下來休整片刻,兩人都疲憊不堪,聽着遠方輕微的聲音發抖。
“和我吵一架。小姐。”紅菱說,“您盡管罵我背信棄義,罵我不忠誠,我會說我不再想和您共受苦難。”
“為何?”
紅菱回答:“這是能夠存活的技巧。相信我。”
尹淮本想問清她的用意,紅菱只是一昧讓她盡快說。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尹淮只好和她吵起來,她們的聲音不大,但是在夜間很清晰,尹淮知道這會吸引來追捕的人,但她一直相信紅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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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菱是父親留下來的侍女,一直忠心耿耿。
紅菱聽着接近的聲音,對尹淮笑了笑。她低聲說。
“小姐沿這個方向跑,可能會看到柴房。一直沿着柴房的方向跑,很容易便能離開了。”
“出了這裏,真正只能靠您一個人了。請您一定要活下來。”
紅菱将□□帶上,尹淮驚異地發現那張臉與她有幾分相像。她說不出話來,但是知道這代表着什麽。
她拉住紅菱的手,想要請求她不要走。可是紅菱那麽輕易掙脫了她,急匆匆地消失了。
尹淮站在原地,過不久,順着紅菱所指的方向逃走了。
她心裏異常的平靜,像是無法激起波瀾的湖,甚至沒有思考紅菱會怎樣。她只是溫順地接受了事實,反而在心裏築起銅牆鐵壁。她在光線昏暗的樹林裏奔跑,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當她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父親對她說的話。
父親在午後漫天的陽光裏,揉亂她頭發,大笑着說。
“要堅強啊,不能再哭了。”
江小夏很煩躁。
她在這裏待了半個月了,知道自己拿不到女主的任何風聲,所以一直安靜如雞地等待。就在前不久劇情刷新了,告訴江小夏女主在這個時間段已經重傷并且掉下懸崖被一個善良的老太太(不是世外高人)救了。
江小夏一臉懵逼。她并沒有察覺到任何特殊事件發生,感覺自己被欺騙了感情。
她傷心地在離小樹林有段距離的懸崖邊緣逡巡,下面雲煙缭繞,看不太清景色。江小夏每天來看兩次,期待某一天女主會從石頭裏蹦出來。
其實這時候女主應該掉到其他的鎮去了,尹家所在的地區海拔比較高,就因為這重傷的女主逃過了追殺,所有人都覺得她理應死了,搜查什麽的是高智商人物才會幹的事情。
趕也趕不上了。可恨的古代人,交通落後,等江小夏趕到那個小鎮估計尹淮都跟着修士紮堆了,她完全沒有可乘之機。
如果江小夏接到的是一個任務,就該被告知【任務失敗,您沒有足夠的餘額返還現代】。
江小夏很郁悶,她偷了王大娘三個月的工錢——盡管那是自己應得的——肯定回不去那個可以貪污的崗位了。雲岚宗周圍比較方便修士又多的就是那個于青鎮,女主回去落腳點也在那裏雲岚宗招新第一關也在那裏。
有點自斷後路的不詳感覺呢。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路是人走出來的,辦法都是想出來的。
江小夏開始準備回去,打聽回去的方法,可惜中途被那個大漢認出來,差點被抓到,被迫拖慢了行程。
她暮色時分還在外邊晃悠,最後在夜裏點着随身攜帶的火把,在樹林裏迷路了。
江小夏:……
江小夏內心是崩潰的。
她甚至找不到自己做的标記,一個人在樹林裏轉着圈,感覺每一棵樹都是同一棵,場景來回變化全是一個。火把都要熄了,她崩潰地蹲在地上,心想這都是什麽事啊。
我果然是個雜魚。她很傷心地想,那種死個千把來個都一句帶過的雜魚,別的雜魚還能凸顯主角的英明神武,自己卻只能凸顯智商對人有多麽重要。
她自己在那裏消沉了好半天,蹲在樹下畫圈圈,夜晚裏遠處傳來不清不楚的喧鬧聲,伴着形影單只的她。
唉,想家了,不想做雜魚。
………………
江小夏猛地站起來,感覺身體裏突然充滿了鬥志。消沉沒有什麽卵用,只有積極向上才能從死胡同裏找出人生的出口啊!
她成功地把火把走熄了,那點火星微弱地掙紮片刻,完全滅掉了。
江小夏:……
還好皇天不負有心人,她在黑暗中摸索,在朦胧的樹梢處月光的指引下,磕磕跘跘找到了那間寒酸的小屋子。
走的時候江小夏忘了上鎖,鎖開着。她本來想直接打開門,摸到的鎖感覺又不太對。
噫,這是反了嗎?
江小夏感受着這個鎖別扭的樣子,神經一下就繃起來了,從古想到今,從現在想到未來,無數的影視經驗告訴我們,學不會重視小細節的雜魚通常幾行字幾個場景就挂了。她用高度的思想覺悟得出了結論。
有人動過這個鎖!
不會是王二壯或者是李大虎吧?!
可是她的家當還在裏面啊。江小夏摸着脖子上挂着的小繡花袋(覺得這個更好用的她拿來裝靈石),決定還是悄悄地看一下,一旦不對就跑路。
她在裏面還存了備用火把,沒有火把她沒有自信跑出這見鬼的樹林。
江小夏輕手輕腳拿下鎖,再用緩慢的動作拉開了門,外面的月光撒進去。江小夏聽見了裏面被驚吓到的細微的挪動聲,衣服摩擦聲特別明顯,然後歸于平靜。江小夏沒有動作,裏面的人也沒有動作,一片死寂。
真,真真,真的有人……!!!
江小夏要被吓死了。
就在這時候她腦內的小黃書竟然開始刷新,噼裏啪啦把女主獲救,女主痊愈的章節刷新出來了,塞在腦子裏看得江小夏都要流淚了。
這是在譴責她沒好好抱住女主大腿嗎!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為了加重罪孽感?!
她緊繃着身體,在跑走和留下來之間游移不定,就這麽片刻的功夫,她深深地意識到自己有顆怎樣財迷的心。
一定是因為裏面的人一聲不吭。江小夏安慰自己,對方沉默你就有可能拿到那些性命相關的家當,突來的損失總是令人傷心的。
這時,裏面的人出聲了。
“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在這裏停留一晚,”是個女子的聲音,聲線軟和,“你是那個住在這裏的人嗎?”
嗯?
妹子?
江小夏心裏抱着疑問,把門推開了一些。柴房的角落有着陰影,那人倚在一堆木柴旁邊,看起來有氣無力,輪廓好似京癱葛大爺的進化版。
江小夏謹慎地和她拉了一段距離,走過去從背包裏翻出了火燭點燃。她拿着燭火,走過去。
靠着木柴的是個年輕女子,樣貌平凡,穿着的衣服和窮苦的江小夏極為相似。她睜眼望向江小夏,一絲驚訝短暫地劃過她眼裏。
她直起身子,非常疲憊地向她笑了笑,請求江小夏讓她在這裏停留一晚。
江小夏連連搖手,說不礙事這柴屋不是她的。她也只是個暫住客。她将火燭放下,靈巧地爬上床褥,悄悄打量着女子。
她有點莫名的在意,大概是因為女子過于拘謹的語氣,她坐着靠着柴堆的時候背脊挺直,低垂着眼,一動不動,像雕塑一樣凝固着,失去了生氣,給人燃盡火堆的灰白死寂感覺。
剛剛江小夏和她對上眼神的時候,感覺心裏被戳了一下。
她讓江小夏看到了自己。
穿到異世以來,江小夏一直過得相當窩囊……那種沒底氣無根基的感覺過于強烈,讓她做什麽都小心翼翼,愣是把自己修煉成八面玲珑的不壞之身。她努力去活,打聽消息,在近乎社會的底層晃蕩,保全自身。
她是江小夏自己不願意面對的無望末路,在流淚中漫長的沒有黎明的夜晚,是那個構築得美麗,一遍遍描摹的回不去的幻想泡沫。
或許是夜晚使人傷感,外邊蛐蛐叫着,都讓江小夏覺得憋悶喘不過氣起來。
江小夏突然很想和她說說話。
于是她翻身下去,很友善地問她:“你要和我一起睡嗎?床褥夠大,兩個人拼着睡,比這硬邦邦的地面好很多。”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論,求花花~~
如果有覺得前面部分慢熱的小天使,雲岚宗副本開啓了應該會好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