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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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炘辰不知道這條沒有光的路還要走多久才能看到出口,靜谧漆黑的空間中只有可怕的死寂,是真的可怕!連自己的呼吸都聽不到的那種靜,像被悶在了密閉虛無的空間。
四周太黑了,黑到看不見腳下的路,更看不見自己在朝着哪個方向走,他覺得身體很累很累,想停下,可不敢,這種地方空寂的讓人抓狂,他想走出去,走到有光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走到即将絕望時面前突然摸到了一扇門,門!太好了!終于可以出去了!
他歡喜雀躍地用力打開那扇門——
他努力睜大了眼睛,全神貫注地努力去聽,可他什麽都感受不到,門的那一邊是更濃郁的黑暗,更可怕的寂靜。
他要瘋了!為什麽走不出去!為什麽他什麽都看不到聽不見!這種空寂逼瘋了他,他忍不住大吼出聲,他用盡了全力,可為什麽沒有聲音?
他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他驚恐地又大聲喊叫了幾聲,發現依然什麽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消失在了空間深處,極度的恐懼迅速籠罩包圍了他,這到底是在哪?怎麽出不去啊!
他揮舞着雙手想要去觸碰什麽,他捂住耳朵大聲的嚎叫,想沖破這可怕的黑暗寂靜,就在他歇斯底裏瘋狂掙紮喊叫時一雙手突然抓住了他,他感覺到了!
他驚慌失措的趕忙抓住身上的手,是人!有人在!他激動的幾乎快哭了,連忙抓住那只手拼命的大聲問:“你是誰!我在哪!這裏是哪裏?為什麽我什麽都看不到也聽不到?帶我出去!我要出去!”
那只手抓緊了他,緊接着又有第二雙第三雙,好多只手在握着他的胳膊晃動,可人呢?為什麽看不見?
他們為什麽不告訴自己這是哪?
“說話啊!你們說話啊!告訴我怎麽出去!”展炘辰狂躁地沖他們大喊,手上有什麽東西在流,他似乎聞到了血的味道。
他擡手聞了聞,是血!自己的手在流血?
他身體慢慢有了感覺,他能感覺到自己在呼吸,躺在不知名的地方,有消毒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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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來了,他被逃犯襲擊,所以自己現在是在醫院嗎?
他慌忙坐起來:“我是在醫院嗎?為什麽我看不見,聽不見?誰在?都誰在?說話啊!”
很快他就感覺到有一個冰冷的器械貼在了自己身上,有人按住了自己,手上又被重新刺入了針頭……
一屋子的人已經炸開了鍋,莊欣蕾失控地大聲痛哭起來,醫生們圍着展炘辰在做進一步檢查,屋子裏的男男女女都陷入了恐慌。
秦響在外面聽到病房的叫聲立刻彈坐起來跑到了門口,他看到展炘辰坐在病床上揮舞着雙手在慘叫,手上的針頭被晃掉血噴射出來濺到了身上,灑落在雪白的病床上、地上。
一群人沖過去按住他,幫他止血大聲喊醫生來幫忙。
“他怎麽了?你快進去看他怎麽了?”秦響推着霍昊澤進去,自己扶着門框腿有點發軟。
醫生紛紛趕來拿着儀器做各種檢查,一陣焦急地等待後,只等來了一個遺憾的消息:毒素侵襲了病人的視覺系統和聽覺系統,暫時還不能肯定能不能痊愈,或許毒素全部清除後有望恢複,但不能保證結果。
天又塌了下來……
秦響抓住霍昊澤的衣領,慌亂的乞求:“幫我,你幫幫我,我要進去,給我找個理由,讓我進去看看他!”
“你別急,我幫你安排,你乖乖等着好嗎?”
展炘辰躺在病床上用力做着深呼
吸,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那些冰冷的機器在自己身上已經又測又探地弄了半天了,為什麽自己還是不能聽不能看?
他們是故意的嗎?把自己的眼睛蒙上耳朵塞上!一定有問題!展炘辰掙紮着坐起來,拼命地揉自己的眼睛,沒有紗布沒有傷口,為什麽看不見?
手上的針頭又被蹭掉把臉都刺破了,一只只手又來阻止他,展炘辰怒了,他等不了了,他只想把眼睛上蒙的黑幕給撕破,他想看到光,哪怕是一點微弱的燭光也好!
無數只手用力抓住他阻攔他的可怕行為,他的手在流血,他把自己的眼睛快要撓破了,他的力氣太大,連父親也被他掙得差點摔倒,醫生高喊着讓護士去拿鎮定劑。
莊欣蕾又哭又叫被他推開了無數次,在展炘辰再次掙脫衆人從床上跳下,跑到一半撞到椅子差點跌倒時一個溫暖的懷抱突然沖過來死死抱住了他,那個懷抱在發抖卻堅定有力,壓下了他所有狂怒的掙紮。
展炘辰感到有張溫暖的臉貼在了自己脖子上,炙熱的呼吸噴在耳畔,對方急促的心跳隔着胸膛讓他立刻感覺自己被緊緊包裹進了一個安全的屏障裏,外面的黑暗統統被隔離,溫暖驅散了恐懼。
展炘辰停止了掙紮安靜地呆在那個懷抱裏,他愣了好久才再次開口問:“我怎麽了?”
他的手掌被攤開,一根手指在他掌心慢慢寫上:“你生病了,暫時看不見聽不見,會治好你的,別怕!”
展炘辰飛速抓住那根即将離開的手指:“你是誰?醫生嗎?我的家人呢?”
那只手指停頓了一下,緩緩寫道:“他們都在,”接着又在他掌心用力寫下:“我也在。”
秦響慢慢抱起展炘辰将他再次安放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掌寫:“我就在你身邊,不離開,你有什麽就告訴我。”
寫完就挨着坐他身邊緊握他的手掌,半分都不再移動。
屋子裏安靜的出奇,全都傻愣着看着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看他奇跡般地安撫住了發狂的展炘辰,卻沒人認識他是誰。
霍昊澤幹咳一聲往裏走了走,來到莊欣蕾面前:“伯母,這位是我一個同學的弟弟,一直在這所醫院做護工的,對照顧病人很有經驗,剛剛路過看到我在這兒才湊巧進來幫了這個忙,您不介意吧。”
莊欣蕾愣愣地看着自己兒子此刻趴在人家弟弟肩膀上一動不動,任醫生給他止血處理,似乎已精疲力盡的樣子。聽他這麽說趕忙擦幹眼淚:“不會不會,太感謝你這位弟弟了,不然我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謝謝你!”
霍昊澤無奈地看了一眼已經固執着不肯離去的秦響:“那——不如就讓他先在這裏照顧幾天吧,等炘辰好點了再回去。”
莊欣蕾求之不得,連連道謝:“好好,那就真太好了,太感謝你們了。”
安撫好展炘辰,衆人紛紛離開病房轉移到醫生辦公室去讨論病情了,屋裏終于只剩下他們。
霍昊澤嘆口氣走到他身邊:“你打算怎麽辦?”
察覺到有人靠近,展炘辰立刻警惕地握緊了掌心裏的手指,感覺到他不安秦響安撫輕拍他手背:“他現在這樣,我不能走,最起碼也要等他能看見再說。”
“你的意思就是真打算在這兒做護工了?”
“嗯,總要親眼看着他沒事我才安心。”
“真不知道我這是不是在斷自己的後路。”
秦響望向他:“謝謝你能告訴我他出事了,真的,如果我不知道,我會痛苦一輩子。”
“唉,算了,随你吧,知道你倔……”
“你是誰?叫什麽?”
秦響想
了想,在他掌心寫下:“我叫小禾,是照顧你的護工。”
“小禾……”展炘辰在舌尖回味這個名字。
“飯來了,我喂你吃。”
秦響接過莊欣蕾帶來的粥,小心地先讓展炘辰的手感受了一下勺子,才慢慢送他嘴邊喂他吃下。
一碗粥喂完後,秦響看到身旁巴巴站着不敢靠近的莊欣蕾,在他掌心寫:“你母親在,你要摸摸她嗎?”
展炘辰露出茫然的神色:“母親?”
秦響讓莊欣蕾把手放他手心,慢慢遞到展炘辰手中,展炘辰感覺到那冰涼的柔軟眼圈紅了紅:“媽——”
莊欣蕾情緒立刻崩潰了,哭着抱住了他:“我的兒子,你讓媽心疼死了!嗚嗚嗚……”
展炘辰用力抱住她輕哄:“我會好的,別擔心。”
秦響默默站在一邊,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淚。
等莊欣蕾情緒稍稍恢複一些後,展炘辰又被秦響一個個拉着認了父親、伯父、姨媽等等一群守着他的親人。
看到他終于可以冷靜地和大家交流,衆人才放心離去。
屋子裏一下子空蕩起來,展炘辰下意識地開始四處尋找,直到那只手重新握住他才安下心來。
晚上霍昊澤給秦響送來了換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隔間有個小陪護床,莊欣蕾執意留下照顧便睡在了那裏。
霍昊澤小聲問:“你怎麽辦?睡哪?”
秦響指指展炘辰的床:“我和他擠一擠,或者打個地鋪随便都行。”
“那我下樓給你買張躺椅去。”霍昊澤有些心疼。
“不用,你快回去吧,陪我在這裏耗了這麽長時間,不上班啊?”
唉,還真是得上班,霍昊澤又坐了一會兒只好認命地回去加班工作了。
晚上秦響先幫展炘辰簡單擦洗了一下,然後在他手心寫:“我去洗漱,你在心裏數大概2分鐘我就會回來,好嗎?”
展炘辰點點頭,由莊欣蕾陪着坐等。
入睡前秦響問:“你可以自己睡嗎?”
展炘辰沉默了,手情不自禁将掌心那根手指抓得更緊。
秦響點點頭:“行,那就一起睡吧。”
莊欣蕾看這個小護工像哄孩子一樣躺在了展炘辰身邊,半環抱着他在他手中寫字聊天,直到展炘辰支持不住疲憊不堪地沉沉睡去……
“你叫小禾?”
“嗯。”
“什麽時候開始來做護工的?我看你挺年輕的,現在護工很少有你這個年紀的。”
秦響在腦子裏迅速算了算:“我沒上過大學,在這裏已經幹了五六年了。”
“這麽長時間啊,那可真不容易,難怪你對病人這麽有經驗,照顧的比我這個做母親的還細心。”
秦響幹笑:“應該的。”
“你父母知道你幹這個工作嗎?”
“呃……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莊欣蕾一下被戳中了淚點:“真是個可憐的孩子,長的這麽好脾氣也這麽好,還是個踏實的好孩子。”
秦響被誇的頭皮發麻,如果她知道自己曾肖想過她兒子,不知道會不會立刻指着自己的鼻子大罵滾出去,不動手就算不錯了。
秦響又寬慰了莊欣蕾幾句,送她回隔間休息後才關了燈重新挨着展炘辰躺下。
只是過了一天而已,秦響覺得這一天發生的事比自己在網吧耗兩年的事都多,展炘辰的情緒時穩時燥,昏昏沉沉一直沒有徹底清醒,秦響一直繃着神經一刻都沒敢
松懈。
他一定很害怕吧,看不見也聽不見的滋味,秦響想想就心疼,那該是怎樣絕望的一個世界啊,可現在他的展炘辰就呆在那裏,孤獨無望的等着人來救贖。
展炘辰在睡夢中突然全身狠狠抽搐了一下,呼吸不穩地皺起了眉頭。秦響連忙抱緊他的身體,把他的頭挪到自己肩上,在他額頭不停親吻,明知他聽不見還是在輕聲安撫:“別怕,我在,我會一直陪着你,你會好起來的,很快很快……”
展炘辰僵直的身體在輕顫,秦響不厭其煩地在他耳邊一遍遍低語,用手輕撫他的後背,用腿和他的腿交纏裹住,看他漸漸放緩了呼吸,翻身将自己死死攬入懷中,在夢中沉迷不醒……
淩晨四點的時候展炘辰醒了,他剛一動一旁淺眠的秦響便睜開了眼:“是不是想去廁所?”
展炘辰表情僵硬地點點頭。
秦響起身把衛生間的夜壺給他拿過來,展炘辰剛一碰到便立刻排斥道:“我不用這個,我要去衛生間。”
秦響只好扶着他慢慢走近衛生間,在馬桶前站定後伸手去拉他的腰帶。
展炘辰突然抓住他的手不讓他繼續,秦響看他的臉,那抹不自在的微紅是害羞了嗎?
好吧,自己也覺得別扭。可是盲人怎麽自己上廁所啊,秦響有些苦惱,看展炘辰又忍得難受,只好一閉眼強硬地伸手幫他解決了。
回來後展炘辰別扭地開始背對他躺,秦響只好主動上前從後面抱住他,讓他背靠自己胸口入睡……
清晨孟婉穎坐着輪椅匆匆忙忙趕來時,被床上相擁而眠的兩個人吓得差點尖叫出聲。
她難以置信地看着那個被展炘辰擁在懷裏的人,那個已經消失了兩年多的人,那個她這輩子看見都心驚的人,誰來告訴她,為什麽他會在這裏?!
他為什麽躺在自己未婚夫的懷裏?!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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