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像風吹過鳳凰街（02）

許雲才到家就接到了班主任打來的電話，電話裏，班主任的語氣很不好，他在問許雲為什麽今天蘇涵又沒有去上學，你這個做母親的到底是怎麽管教自己的兒子的。

挂掉電話之後，許雲癱坐在沙發上，牆壁上的時鐘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她低着頭，發頂已然有了一小片的白發，混在黑發中，顯得尤為刺眼。

或許她應該再去一次雜貨鋪，去的時候用更加堅定的誠心，那麽一定可以見到老板娘，買到那樣東西的。

她深呼吸了幾下，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樓上傳來刺耳的音樂聲，許雲知道，那是讓她筋疲力盡心疲力盡的兒子。

曾經小天使一樣懂事貼心的兒子，到底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許雲不知道，她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會讓蘇涵會變成現在這樣。

老師總在問她是怎麽管教自己的孩子的，許雲真的特別累，她從未放松過對蘇涵的管教，可是他卻從未聽過她的話。

要是沒有生下他就好了，曾經那麽艱難時都不曾有的想法，在這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後，終于在她的心上紮下了根，每一次的失望都是養分，滋養着這棵名為悔恨的大樹。

她将這種想法抛諸抛出腦後，她知道身為一個母親這麽想是不對的。

上了樓，打開蘇涵的房間，刺耳的音樂聲吵得許雲的腦袋有些疼，她走過去拔掉了電腦的電源線，蘇涵本在打游戲，屏幕忽然黑了，非常憤怒。

“為什麽又不去上學？！”許雲強迫自己不要發怒，她也去請教過心理醫生，醫生告訴她，和孩子的溝通方式很重要，一定要有耐心，不能一上來就吵鬧，要弄清楚孩子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

“我不想去。”蘇涵拉過插頭，想要插上電源線。

“為什麽不想去？”許雲覺得自己已經在暴怒的邊緣了，她的胸脯劇烈地起伏，一種厭倦的情緒自心底湧現，幾乎要将她整個人都吞沒。

“哪有什麽為什麽，就是不想去！”蘇涵打開電腦，重新點開游戲。

“你們班主任打電話過來了。再有小半年你就要高考了，你小時候不是希望長大了成為科學家嗎？那不是你的夢想嗎？小涵，不要再沉迷沉默在游戲裏了，好好念書，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為什麽要将聰明勁兒放在游戲上呢？”許雲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當然這并不是她第一次這麽說，可是沒有用，這樣的舉動完全沒有用。

蘇涵覺得許雲的碎碎念很煩，聽得他很煩躁，他拿起耳機戴在了耳朵上。

見到蘇涵這樣的舉動，許雲腦中繃到極致的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斷裂了。

她搶步上前，一把扯下耳機，因為太過生氣，聲音又高又尖：，“蘇涵！你看看你是什麽樣子，你看看你現在，不人不鬼，成天在外面瞎混，你知不知道你已經走上了歧路，你的将來會被你自己毀掉的！”

“那又怎麽樣，不是還可以回頭嗎？走錯一步有什麽關系啊，值得這麽大驚小怪嗎？”蘇涵已經徹底不耐煩了，他抓起一本字典狠狠砸向半開的房門，哐一聲巨響，讓許雲一瞬間呆在了那裏。她看着蘇涵，看着這個從小帶到大的孩子，他是那麽陌生，陌生得的這麽可怕。

“你這說的什麽話！”許雲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一步錯步步錯，你已經十七歲了，你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要對這個家負責你懂不懂？！”

“我不懂！”蘇涵煩躁地的将面前的書本掃落在地，他蹭地站起來，這樣近地面對許雲，讓他微微愣了一下。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比許雲高了整整一頭，此時居高臨下，他正好看到她頭頂花白的發。

明明還不到四十的年紀。

“總之我的事情不要你管！”好像有什麽惡東西忽然堵住了他的喉嚨，說不出的情緒在心底醞釀。

“我不管你誰管你啊，我是你媽！”盡管再失望再憤怒，許雲仍然不想放棄蘇涵。許雲彎腰，準備幫他撿起落了一地的課本。

可她的身體驀地僵住了，因為她看見從雜亂的書本間見，掉出來的十幾張百元鈔票。

“你……”許雲拔高聲音，眼神帶着不可思議的恐懼，“這錢哪裏來的？”

蘇涵飛快地蹲下去，用最快的速度将地上的錢撿起來。，許雲一把揪住他的手臂，逼問道：，“這些錢到底從什麽地方來的，你快說啊！”

“你別管我！”他一把掰開許雲的手，抓起外套将錢緊緊握在手裏，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小涵你回來！”許雲又是急又是氣，她跟着跑出去，因為太過着急，沒有看見從巷子裏拐出來的一輛電動車。

她被撞倒在地上，好一會兒爬不起來，電動車的車主被吓得的不輕，一邊抱怨一邊扶她起來：，“大姐，你這橫沖直撞地跑出來，很危險的啊，這好在我是電動車，要是汽車……”

“對不起，對不起。”她連聲道歉，被扶起來之後，她沒有停留地繼續往前跑，她心裏擔心急了。

“大姐要不要去下醫院啊，你手肘擦傷在流血啊！”車主喊了她一聲，可惜她壓根兒沒有理會，感覺不到疼痛似的得，急匆匆地跑去的，像是在追逐什麽珍寶。

然而她根本追不上蘇涵，對于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來講，要甩開一個中年婦女這并非難事。

确定甩掉了唠唠叨叨的母親，蘇涵這才停止了奔跑，嚴寒的寒冬，他額頭上卻有汗珠，。狂跳的心髒怎麽都慢不下來。他腦中亂糟糟的，很是莫名的，他腦中揮之不去的，是許雲頭頂那一小片的白發。

“蘇涵！”一道個帶着驚喜的聲音打破了他腦中徘徊不去的畫面。

蘇涵朝聲音的方向望去，喊他的是李岚。，李岚和蘇涵同班，在老師眼裏，李岚是乖乖牌好學生，他是一箱蘋果裏爛掉的那一顆，是被放棄的差生。

可是只有蘇涵知道，李岚并不是乖小孩，雖然她學習成績是不錯，可是蘇涵做過的那些壞事，李岚也有一份。唯一的區別就是，李岚從不會做有違原則的壞事。

“你怎麽在這兒啊？。”李岚跑到他面前。，她實在是個非常漂亮的女生，漂亮到蘇涵不太敢直視她的眼睛。

“我随便走走。”蘇涵往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地的跟李岚拉開了一點距離。

李岚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盯着蘇涵的額頭，然後她朝他走了一步，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巾，擡起手擦了擦他額頭上的汗：，“随便走走也能走出一頭的汗啊。你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啊，真不夠哥們兒你，打架也不叫上我。”

“我真就是随便走走。”蘇涵從李岚手裏接過紙巾，自己擦着，“在家被煩得的受不了，出來躲躲。”

李岚眼睛一亮，叫了出來：，“我也是！”

蘇涵笑了笑，心裏卻有些暗爽，青春期的少年，總有那麽一兩個幻想對象，很湊巧，蘇涵的幻想對象就是李岚。

“真無聊啊，有沒有什麽好玩兒的地方？”李岚眨着大眼睛看着蘇涵。

蘇涵稍稍有些緊張，他雖然和李岚很熟，但卻從未在校外兩個人獨處過，這是第一次，蘇涵想讓這個第一次，變得有趣和特別一些。

“李岚，你有沒有去過雜貨鋪？”他腦中靈機一動，脫口問道。

李岚愣了一下，茫然地搖了搖頭：，“什麽雜貨鋪，你說的是哪一家，路邊好多雜貨鋪啊。”

“就是在鳳凰街上的那家。”蘇涵看着李岚的表情，當他說出地址之後，他就知道李岚并沒有去過那裏。

這讓他松了一口氣，他相信只要帶李岚去那裏，她一定會非常高興，甚至……甚至一高興，喜歡上他也有可能呢？

見他發呆，李岚揪着他的手臂搖了搖，她正要說什麽，忽然一片白色的東西從眼前飛過，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片雪花。

“咦，下雪了呢。”她伸出手想去接住飄下來的雪花，可那雪花一觸碰到她的手就化了。

蘇涵怔怔望着她的側臉，少女白皙的臉龐，讓人有種、有種想親吻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