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像風吹過鳳凰街（04）

蘇涵和李岚才離開雜貨鋪，三花貓就懶洋洋地從櫃臺裏面竄串了出來，它還在生氣。

老板娘一把将它從地上撈起來，三花貓掙紮着想要跑，老板娘輕輕摸了摸它的地下巴，三花貓頓時就很沒志氣地的停止了掙紮。

“先說好，我還在生氣的！”雖然是這麽說的，但明顯地底氣氣非常不足。

“那要怎麽樣你才不生氣？”老板娘覺得好笑，她接過它的話頭往下問了一句。

三花貓歪着腦袋，一臉沉思的樣子：，“除非……”

“給你。”三花貓還沒有想好要什麽，老板娘就拿了一根小魚幹兒遞到了它面前，三花貓貓眼一亮，張嘴咬住魚幹，非常沒有志氣地消了氣。

“唔，快中午的時候，有個大嬸來過店裏找老板娘。”三花貓一邊抱着小魚幹，一邊含混含糊不清地說。

老板娘唇畔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地微笑，她說：“嗯，我知道。”

三花貓擡起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低下頭繼續啃它的小魚幹去了。

和李岚分別，蘇涵最終還是回了家。

他的心情很奇怪，不過才過了一小會兒而已，可是再次回到這裏，卻像是過了一段漫長的時光。

他走到家門口，卻驀地發現母親許雲坐在門口，雙目無神地的望着前面的馬路，連他回來了都不知道。

他忽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回想起來，他似乎已經以及很久沒有跟狠媽媽好好說過一句話了。，七7歲之後，因為知道了後悔藥存在的秘密，他是個讓人嫌棄讨厭的壞小子。

媽媽的絮絮叨叨變得更加逆耳，于是他越發叛逆，于是漸漸地離好孩子的定義範疇越來越遠，他一步一步地變成了現在這個糟糕的樣子。

他忽然不想再這麽渾渾噩噩以為有退路地的走下去了，他想要試着讓自己變得好一點，再好一點。

“媽。”他生澀地開口喊了她一聲，“地上涼。”

許雲的眼珠子木然轉動着，最後落在了他的臉上，蘇涵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臉上猛地一痛，許雲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我為什麽要生下你？！”她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整個人都崩潰了，“不生你就好了啊，你怎麽能這麽壞啊，你為什麽要變成現在這樣！我一直以為你只是叛逆一點，可是你都做了什麽啊！”

蘇涵捂着臉，雕像一樣立在那裏。

他看着自己的母親，可這瞬間他覺得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她。

她說，我為什麽要生下你，不生下你就好了啊。在他想要試着變好的時候，她卻後悔了。七歲那年，她就後悔了吧，否則老板娘為什麽會拿出後悔藥給她選擇？。

是不是那時候的她，就後悔生下他？

“我找不到你，我哪裏都找不到你，我害怕你是不是在什麽地方打架被人打死了，我很不安，我去找警察報警找你，也是這樣我才知道，你到底有多壞！”許雲有點歇斯底裏地吼道，“他們告訴我，你兒子蘇涵，多次參與打架鬥毆，甚至小小年紀做了很多混賬事情。我原本以為你只是貪玩兒而已，我告訴自己你只是貪玩，會變好的，長大了懂事了的，就會變好的。”

“可是你竟然偷錢啊！你怎麽能當小偷啊！”許雲的嗓音有些破碎，有種濃烈的絕望，“媽媽只有你，你是我的希望，可是你每次帶給我的，只有絕望……”

“你太讓我失望了！”李岚的聲音，浮現在腦海中，與媽媽的聲音混合在一起，他猛然捂住自己的腦袋，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果然他已經糟糕到這個地步了嗎，就算現在他想變好，也沒有人肯相信他了吧，因為連自己的媽媽，都對他自己絕望了啊！

被自己喜歡的女生讨厭，被自己的媽媽放棄，這種滋味真的好痛苦。

李岚說：“假如世界上真的有後悔藥，我會選擇回到母親的子宮裏。”

“因為那裏，最溫暖啊。”

他忽然覺得冷，冷得的他渾身顫抖都打顫，冷得的他也想縮回媽媽的子宮裏去。

可是那裏，應該已經不再歡迎他了吧，因為媽媽已經這樣絕望，絕望到……不想生下他的地步。

“不要再說了。”他喃喃地的開口，想要打斷媽媽撕心裂肺的地話語，“不要再說了！”

許雲一下子從瘋狂的地思緒裏回過神來：，“小涵……”

“不要叫我！”他吼道，“你後悔生我，那就不要生我啊！”

他吼完，轉身就往外跑，是不是一定要經歷過一次被傷害，才懂得傷害別人的自己，有多罪大惡極。

他逃走了，他覺得自己很可怕，自己竟然一直扮演着劊子手的角色，将一個人的信心，一點一點的地淩遲處死。

李岚對那麽糟糕的自己說對不起，是不是因為她徹底讨厭他，打算過了今天就老死不相往來了呢？

他想去确認一下！

他飛快地上了公車，迫不及待地想找到李岚。他知道她住在哪裏，好幾次他偷偷地的跟在她後面，默默送她回家。

“就是這小子！”一個年輕男人，忽然一把揪住了蘇涵，“把錢還回來！你膽子挺大，你竟然偷我的錢！”

蘇涵認出來了，這是前幾天在公車上偷人錢包的小偷，他夾在書裏的十幾張百元鈔票，就是從他這裏偷走的。他當時偷了錢後就下了公車，他以為小偷不知道，沒想到竟然被小偷看到了他的臉。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蘇涵想要甩開他，可那小偷從包裏掏出一把水果刀指着他，威脅他再不還錢就一刀捅死他。

公車上頓時陷入一片混亂，公車吱嘎一聲停在了原地，所有人都被小偷威脅着靠後，不許上來，誰上捅死誰。

蘇涵很想笑，一個人想變壞真的很容易，可一個壞蛋想變好，總是阻礙重重困難重重。

你看，誰都不想讓他變好，他們都在阻止他變好！

蘇涵猛地揪住小偷的手，他将水果刀奪了過來，然後在扭打中，他忽然覺得手心裏黏黏的，四周靜得的可怕。

鬼使神差地，他将頭扭向車窗外，他看見媽媽正站在不遠處，用錯愕，恐懼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是那樣的寂滅和失望，了無生機，那是比絕望更加徹底的死寂。

他低頭，看見自己手裏握着的水果刀，深深捅進了小偷的肚子裏。

血湧出來，淹沒他的雙手，他甚至覺得臉上都濺到了血，他環視所有人，所有人的眼裏，都映着無比糟糕的他自己。

“啊！”他迸發出一聲喊叫，他想跟媽媽說不是這樣的，可是再轉頭，媽媽站立的那片雪地裏，只有深深的腳印，人已經不在那裏了。

“快報警啊！出人命了啊！”終于有人回過神來，車廂裏頓時一片嘈雜聲，所有人都對着他指指點點，他害怕了，是的，害怕。

這種情緒将他吞沒了。

他不要留在這裏，他會被警察抓住，這次是殺人的大罪，他的人生，已經沒有辦法被拯救了！

“後悔藥。”他喃喃地的念了一聲。

對，後悔藥，現在能讓一切回到原點，将這些可怕的事情全部抹去的，只有後悔藥！只要找到老板娘，買下後悔藥就好了，他的人生還有最後一個退路不是嗎？！

他迅速恢複冷靜，他從小偷口袋裏翻出錢幣，然後他拿水果刀指着司機威脅他開車門。

車門開啓，他逃難一樣奔向鳳凰街37號，那個什麽都可以買到的雜貨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