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理解你
天色漸暗,三個摘菜的Alpha提着竹籃,大步流星地趕回來了。
“累死了。”江宇寧把籃子往桌上一放,“光挑就挑了半天。”
“我們這邊的火怎麽也生好了?”廚房裏傳來許城驚訝的聲音,一會兒,門框邊探出他那張英俊臉蛋,“晏總,謝謝你。”
晏容秋搖搖頭,表示不用謝。
“我說晏總,你有空好心幫別人怎麽不知道來幫我?”
江宇寧自認為在菜園裏遭了不少罪,胳膊被劃破了,限量版AJ被泥巴毀了,身上還留下了好幾個蚊子叮的大包,本就不咋地的心情這下更差了,私底下頤指氣使的語氣也忍不住冒出了頭。
晏容秋看了他一眼,只覺得這話裏透着一股白癡味兒,便徑自拎着菜籃往廚房裏去了。
靠!
江宇寧從來只有他無視別人的份,還從未被別人無視過,肚子裏怒氣更熾。一扭頭,見晏容秋正站在水池前洗菜,身上系了條白圍裙——那是節目組統一發的,是最最常見的大廚款式,可不知為何,系在晏容秋的腰上,就多了一些別的意思。
江宇寧的不爽漸漸消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不痛快。在這種不痛快的驅使下,他重新堆起笑容,走到晏容秋旁邊的水池,“不好意思,我剛才說話急了點,你不會介意吧?”
晏容秋搖搖頭,把洗完的西紅柿和黃瓜整齊碼到幹淨的砧板上。
江宇寧擰開龍頭,主動搬過一捧晏容秋還沒來得及洗的蔬菜,裝模作樣地沖洗起來。
他手上在忙,眼睛也不閑着,總是一記一記地往旁邊瞟,瞟着瞟着,心思又忍不住蠢蠢欲動起來。
這個Omega膽子也真夠大的,跟三個Alpha待在一起,不戴腺體保護頸圈也就算了,脖子後面就連最平常的腺體貼都沒有,真當自己有點身份地位,Alpha們便不敢來招惹了嗎?
眼饞加輕視,江宇寧暗自冷笑。
他始終認為,這個世界上,財力和權利終究只是人後天得來附屬品,唯餘與生俱來的屬性,才是絕對不可更改的本質。就算随着社會進步,Omega的屬性地位已經提高了很多,但他們的生理天性就是一種劣勢,不光體力和體能普遍遜于Alpha,受信息素和發情期的影響,更使自身極易淪為Alpha的所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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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氏集團的總裁也不會有例外。
甚至,只要把這個冰山美人搞到手,等于背後多了整個晏氏撐腰。而且,晏容秋什麽人哪,當年和賀浔離個婚,饒是晏賀兩家一直想方設法往下壓,消息都轟轟烈烈傳得滿城風雨,熱度至今仍未徹底散去。自己若和他在一起了,還需要什麽炒作和宣傳,能得到的關注和流量,比參加一百個破綜藝都管用。
江宇寧越想越美,越想越爽,腦子裏開始忍不住盤算起見不得人的計劃。
既然對方是塊冷硬呆板的石頭,那麽,靠臉和身材等正常泡O手段肯定是行不通了,思來想去,恐怕只能想辦法從那方面下手。
畢竟,他是敏感而不穩定的Omega嘛。
正當江宇寧爽歪歪地暢想美好未來的時候,他的後背突然被人一拍——
用勁之大,五髒六腑都他媽要位移了啊!
江宇寧痛得龇牙咧嘴,踉跄一轉身,眼前站着的,竟然是晏容秋的悶葫蘆助理!
“我□□媽你傻逼啊!”
他驚怒交集,嘴巴一時沒了把門,秒崩小狼狗貴公子人設,成了祖安精神小火汁。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在衆多視線的包圍中,賀鑄淡定地薅開江宇寧,伸手擰上龍頭——
“水都漫出來了。”
……一秒沉寂。
“你,你有話就說啊,打我幹什麽?”江宇寧漲紅着臉,憋屈得快要爆炸。換作平時私底下,他早就揍得對方滿地找牙了好嗎!
賀鑄扶了扶眼鏡:“江先生,我只是想提醒您節約用水,您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是啊,我剛才也看見了。”王樂源插了句嘴,“賀先生怎麽可能動粗呢?”
江宇寧急眼了,沖到攝影小哥旁邊,“快點把剛才拍的調出來,你們過來看,他分明就是在找茬!”
終于有瓜吃了!
衆人趕緊圍了上去。
專業攝像機就是牛逼,連根頭發絲兒都拍得清清楚楚。
只見屏幕上,江宇寧正心不在焉地洗着蔬菜,還時不時轉頭看晏容秋,任憑自來水嘩嘩地流,都溢到水池邊沿了還沒發現。
然後,一個黑色的身影穩步走了過來,是賀鑄,他很有禮貌地擡起手,輕輕落在江宇寧的後背上。
确實是再平常不過的動作,除了手腕在半空中有一瞬的凝直。
下一秒,江宇寧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狗,炸了。
衆人:“吼……”
康劍嚴肅地看着江宇寧:“藝人壓力都大,關鍵看你怎麽調節,真等精神出了問題可就來不及了。”
江宇寧目瞪口呆。
絕了,真他媽絕了!自己的後背到現在還火辣辣的疼,怎麽可能是錯覺呢!這人他媽難道還是張無忌轉世不成?
晏容秋嘆了口氣,走到賀鑄身邊,指了指江宇寧,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示意那人腦子不清爽。
賀鑄笑了笑,笑聲自成一幅精準的扇形統計圖,透着三分無奈、三分委屈還有四分楚楚可憐。
“晏總,只要您相信我就好。”
在美國的時候,他曾經朋友介紹,結識了一位華裔武學大師,半師半友地跟着學了一個星期,沒想到現在一試,功夫竟然一點都沒退步呢。
旁邊,幾個工作人員還圍着攝像機,窸窸窣窣地讨論個不停。
“哇你們別說,晏總助理不看正臉的話還是很帥的啊。”
“我也覺得,他和江宇寧站在一起對比好明顯,手長腳長,腰線也高了不少。”
“太兇殘了,我本來還覺得江宇寧身材無敵了,這麽一看簡直血虐……”
“你們注意到沒?”一個女Staff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他其實長得也還可以,只看下半張臉的話,甚至感覺還不錯。”
“加一!之前他戴頭盔的時候我就這麽覺得了!”
“唉,好可惜啊,那副眼鏡把半張臉都毀了。”
“确實……”
“我也覺得……”
“被你們一說,我好想看看他把眼鏡摘下來是什麽樣子。”
前面那些話吹進晏容秋耳朵裏,他倒是完全沒在意。可聽到這一句的時候,他不由心念一動。
因為那副黑框眼鏡的關系,自己好像也從未見過賀鑄露出整張臉。
他擡起頭,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賀鑄。
注意到他的視線,賀鑄迅速別過頭,還推了下眼鏡。
自從賀鑄入職以來,他總是直面自己,從未有過這樣故意避開的時候。晏容秋頓覺有些稀奇,仔細一想才隐約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
不光視力的原因,一定是他覺得自己眼睛那塊兒長得不好看,或者有傷疤、胎記之類的東西,才會堅持戴這麽誇張的黑框眼鏡來遮擋。
這種心情,晏容秋很能理解。小時候,他是個肉乎乎的大腦殼兒,大也就算了,還禿,稀稀拉拉的泛黃頭發連腦門兒都遮不住,活像《神偷奶爸》裏的小黃人。
記得第一次正式參加賀家社交晚宴時,賀清庚半開玩笑地對賀浔說,這位小少爺可是你的婚約者,記得好好招待人家。結果,吓得賀浔當場就“嗷”地一嗓子哭了出來。
“我不要!爺爺,這個禿子長得好難看啊!真是醜死了!”
大人們都被逗樂了,大概覺得小少年們這樣很有趣,可是晏容秋真的很難過。
本來,他是從不在意自己的長相的,而且,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努力又聽話的好孩子——爺爺也是這麽說的。可好孩子為什麽要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人嘲笑呢?
況且,禿是他的錯嗎?他也不是因為想禿才禿的!
晏容秋知道,這種場合不能讓兩家人下不來臺,于是,他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趁長輩們不注意,一個人偷偷跑出去,躲在賀家偌大的庭院裏獨自抹眼淚。
他極少哭,哭也不肯出聲,咬緊了牙把嗚咽往肚裏吞,只怕被人聽見更傷自尊。
哭着哭着,背後倚靠的那棵大樹上,竟冷不丁跳下來一個男孩子,把他吓了一大跳。
當時,晏容秋正在氣頭上,下意識認為那個男生肯定也是來嘲笑自己的,于是看也不想看他。兇巴巴地猛撞開他後,就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現在想想,那個男生純粹無辜受累,也是蠻慘的。雖然他的個頭比自己高了不少,但塊頭卻只有一半——直接被自己撞得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從那天起,很長一段時間,晏容秋都堅持戴帽子,無論別人怎麽勸,都不願意再把帽子摘下。
“我理解你。”晏容秋鄭重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眶,“眼鏡。”
賀鑄“嗯”了一聲。不知為何,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