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深信不疑
賀鑄推了推眼鏡,是若無其事的随意動作,細微顫抖的指節卻出賣了他。
“嗯。”
見賀鑄難得流露出一絲緊張,晏容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站起身,緊盯賀鑄,一字一句認真地問道:
“你不會到現在還相信當年那個有關蜘蛛符咒的傳說吧?”
賀鑄只比自己大幾歲,是同一輩人,他學生時代流行過的一切,賀鑄一定也都知道。
想到這兒,晏容秋不由抿起唇角,牽出一絲微淡的笑意。沒想到賀鑄這樣的人,竟也會在這種奇怪的方面特別執着。
還怪單純可愛(?)的。
“沒錯。”
空氣裏,微微上揚的暗啞尾音消散,留下一瞬微妙的寂靜。
晏容秋只覺眼前一暗,賀鑄已一步迫近,似要将他整個人完完全全地籠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
“這是我一位朋友曾經告訴我的,我一直都深信不疑。”
鄭重而認真的聲音,幾乎帶着一點告解般的虔誠意味,沉沉漫開,震得晏容秋耳膜微微發麻。
他無聲地點了點頭。
雖然那個傳說比“金〇中網吧門口暴打林允〇”、“在馬〇騰生日轉發信息到5個群就能獲得Q幣”這種還要假,但一定有人真的曾和賀鑄一樣,從中獲得安慰,甚至拯救——
這其中,大概也包括賀浔的弟弟賀晚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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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不遠處的卧室裏傳來一些細微的響動,應該是晏新星醒了。晏容秋和賀鑄一同推門進去,只見糯米湯圓正趴在床上,開心地逗弄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狗。小白狗圓圓滾滾、蓬蓬松松,像團團的雪球,與糯米湯圓頂着柔軟黑卷毛的小腦袋相映成趣,看來他們已經成為了好朋友。
“棉花糖,你怎麽又亂跑。”
“汪!”棉花糖沖賀鑄叫了一聲,毫無悔改之意。
“原來你叫棉花糖呀。”晏新星伸出小胖手,輕輕撫摸它的小腦袋。
“嗷嗚。”棉花糖晃了晃紮着粉色蝴蝶結的小辮子,又一颠一颠地跳下床,完全無視賀鑄向它伸出的雙手,乖乖蹭到晏容秋腳邊,站立起晃動小短腿求抱抱:“汪汪!”
“你好,棉花糖。”晏容秋蹲下身,牽住它軟軟的小爪子,鄭重地握了握,渾然不知自己将修長的後頸,完全暴露在了賀鑄的視界之中。
光潔而皙白,只是垂眼看着,便能想象那如瓷般微冷的觸感。
這個人,明明在身邊築起了千萬重看不見的厚壁障,卻又會漏出一星半點的不設防,無意識地惑人心神。
真是要命。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晏容秋抱起晏新星,“謝謝你對小新的照顧。”
“不用謝。”賀鑄把他們送到門口,平時一步能抵人兩步的大長腿,忽然就慢下了速度。
“壞人叔叔,拜拜。”晏新星的朝他搖了搖小手,黑漆漆的大眼睛跟着眨巴,真像一個漂亮極了的洋娃娃。
賀鑄的心有一點軟,有一點暖,很想再好好抱一抱他。
“我可以再來這裏和棉花糖玩嗎?”晏新星問。
“當然,随時都可以。”
直到發亮的車燈消失在道路盡頭,賀鑄才轉身回屋,大步穿過空蕩蕩的客廳,他順手摘下眼鏡丢在茶幾上,走進浴|室擰開龍頭。
水流很大,很快便沖去了滿頭滿身的泡沫。賀鑄随便扯了件浴袍一裹,一邊擦着滿頭濕|淋|淋的微卷黑發,一邊打開房間一角的McIntosh音響。
《春天奏鳴曲》的樂章頓時如和煦的春風般傾瀉流淌,打破了滿室讓他難以忍受的孤獨與寂靜。
打開抽屜,賀鑄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相冊,第無數遍翻看起了裏面存放着的寥寥數張照片。
母親活着的時候,就沒能在這世間留下多少存在的痕跡,逝世後,與她相關的一切,更是被當成病毒般忌諱厭惡,早早地被清理得一幹二淨。單就這幾張照片,還是父親背着祖父偷偷留存下來,成了他僅有的能用來思念母親的寶物。
相冊的塑料覆膜微微反着光,模糊地映出一張極其俊美的男人的臉龐,迷人到幾乎散發着淡淡的光芒。
這張面孔,完美地繼承了照片中女人的優越相貌——只是完全摒除了柔和,眉眼間沉甸甸壓着的,盡是揮之不去的飒然凜冽。
賀鑄合上相冊,卻不放回去,只是把它貼在懷裏。
此刻,他突然很想晏容秋能在這裏,什麽都不用說,什麽都不用做,只要能陪他一會兒,哪怕一小會兒,就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