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最終解答

說不會難過, 自然是騙人的。

但是,賀晚之告訴自己,現在也沒那麽重要了。

“不會。”他握過晏容秋的手, 順勢扣五指相扣, “現在這樣, 我就很滿足了。”

“騙人……”晏容秋嘟囔, “你總騙我。不然你怎麽會想到來這裏?”

“其實,我有一點印象。以前, 這裏附近是不是有一座破破爛爛的禮拜堂?禮拜堂裏有一個彈鋼琴的男孩子……應該就是你。”

賀晚之親了親他柔軟的頭發, 過了會兒才道:“我就想跟你, 還有小新在一起。”

晏容秋沒再說話, 仿佛默認了一般。

只是, 如果不把缺失的那部分找回來,不止自己,就連賀晚之, 好像都變得不完整了。

栗園山莊很大,裏面吃喝玩樂各種項目都很豐富。晏容秋和晏新星開開心心地玩兒了兩天,賀晚之也開(任)開(勞)心(任)心(怨)地當了兩天的老媽子, 一大一小,一個牽一個抱。

臨走前那天的晚上, 等晏新星睡着了,晏容秋輕輕地把賀晚之叫了出去。

“你還記得那個禮拜堂在哪裏嗎?能不能帶我去看看?說不定我就想起來了。”晏容秋有點不好意思道。

賀晚之啞然失笑, 與其說記得,莫不如說永遠也忘不掉。但這又不是拍電視劇, 哪能說想就想起來呢。不過,晏容秋一臉認真的表情,真的好可愛……

想欺負。

晏容秋:“……你傻笑什麽?”

賀晚之一肅, “沒什麽,我們出發吧。”

栗山莊園外面那圈兒跟當年比區別不大,就是路整修得更好,還裝了一排排的路燈,大晚上也燈火通明。

兩個人走了一會兒,賀晚之見晏容秋鼻頭有點發紅,就解開自己的大衣扣子,手一伸,把他整個人卷裹進了進了自己懷裏。

隔着衣服,他輕輕攬了攬晏容秋的肩膀,清瘦單薄,擁着很有滿足感,卻又忍不住心疼。

“都這麽喂了怎麽還胖不起來……”說着,他捏捏晏容秋的胳膊,眉宇間升起養豬大戶的擔憂。

“你記不記得……唔,應該不記得。以前,你單槍匹馬地就能把我差點撞骨折……痛!”

掐着狗男人,晏容秋好像有點串起來了——

“當年從樹上跳下來想偷襲我的人是你?!”

“……不是我還能是誰?”賀晚之有點不滿,“還有,誰想偷襲你了,我明明是想安慰你。”

“話說那時候,你為什麽哭啊?就算頭發少了點也不至于吧。”

晏容秋無語,自己的抱怨怎麽也被他聽了去?還記得那麽清楚!

“你沒禿過你懂什麽呀……”他酸溜溜地擡眼看賀晚之,那一頭濃密卷發正被風吹得微微淩亂,掩映着如玉的面龐,美得讓人心跳驟停。

“你媽媽那麽漂亮,簡直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人,你肯定也從小就長得好看。”晏容秋呼出一口白氣,“不像我。”

“小時候,我偶爾會犯傻地想,如果我也能生得好看一點,只要一點點,是不是相應的,需要付出的努力就能少一點。爺爺也好,爸爸媽媽也好,甚至賀浔,就能多看到一點我好的地方。”

“賀晚之,我問你。”晏容秋凝視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碎光流動,透出極認真的神氣。

“如果你後來見到的我,還是和以前一樣,你……還會喜歡我嗎?”

賀晚之身形一凝,忽然手臂稍微使勁,把他徹底掰轉了過來,結結實實地勒進了懷裏。

“笨死了,真是笨死了。”

“你怎麽可以笨成…這個樣子。”

晏容秋的後腦被賀晚之的大手按着,牢牢倚靠着他的肩膀,聽見他低沉溫暖的聲音,還有灑落耳畔的滾燙呼吸。

“我才不管你是什麽樣子,我根本就不在乎。”

“甚至,對我來說最幸運的事情,就是在最初遇見你的時候,你就是那個小胖子。”

遞給素不相識的他糖果和手帕的小胖子。

明明跑都跑不快,卻還是大着膽子英雄救美的小胖子。

裝出小大人的樣子,卻還是傻乎乎地試圖用荒唐傳說守護他的小胖子。

“為什麽?”

賀晚之聽見晏容秋輕聲地問。

于是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來。

“因為,這樣才能讓我比他們、比任何人,都先一步發現你的好。”

一本正經的,倔頭倔腦的,看上去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其實他知道,或許也只有他知道,那個人無論過了多少年,都從來不曾改變,都和當初一樣,擁有一顆比誰都溫柔的心。

一時間,兩人靜默相擁,路燈投下水樣的光,映出一對交疊的影子。

他們一個貪戀暖熱的溫度,一個總願給出溫暖的懷抱,彼此之間早就不知擁抱過多少次,可此刻的感覺卻又是不同的。究竟不同在哪裏,晏容秋也說不清楚,只是恍恍然地沉醉下去,心裏頭一直空缺的地方,都像被賀晚之密密地填滿了。

他忽然想起之前一直困惑着自己的最終答案。

對少年賀晚之不幸出身的同情也好,對安潇驚人美貌的十足動容也好,這些原因無論怎麽努力拼湊,都絕對不可能促成他做出完成那張饋贈書的決定。

可到底缺了什麽,他始終尋找不到。

就像寓言故事裏,主人公想盡法子去撈湖中那一點閃爍的寶光,卻總是一場空,因為真正的寶珠根本不在湖中,而是一直就在岸邊大樹的鳥巢裏。

從一開始,就誤判了方向。

幸好,現在的他終于知道了。

最終解從不曾遠離——

“一定是因為我也喜歡你。”

“就算失去了對你的記憶,也依舊喜歡着你。”

“賀晚之,我喜歡你。”

“不是一點點喜歡,是特別喜歡你。”

“只有你。”

最後一個尾音,直接被人吞了下去。

是賀晚之近乎兇狠地親了上來。

唇齒交纏的時候,情緒更加洶湧起伏,聲音都變得脆弱含糊。

晏容秋聽見賀晚之的低語,他在問:

“更喜歡賀鑄,還是更喜歡我?”

白癡。晏容秋好氣又好笑。真是超高校級的大醋缸子。

“賀鑄就是賀晚之,賀晚之就是賀鑄。正因為是你,所以,即使我沒有了記憶,也能從頭再一次喜歡上你。”

賀晚之眸色暗了暗,順着唇角吻向蒼白柔軟的臉頰,細細地吻,耐心地吻,直到吻出絢爛豔麗的血色才算罷休。

晏容秋被他親得有些缺氧,顫抖着眼睫喘了好一會兒的氣,才勉強恢複一點神智。當然,他也沒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個……你能不能把那本畫冊還給我……?”

晏容秋不好意思地笑笑。

“真不是我小氣,那本是絕版中的絕版,估計存世量只有個位數。”

賀晚之:“……”

晏容秋:“對了,我們可以交換。你想要什麽,只要你提出來,我都可以給你。”

賀晚之眯起眼睛:“這可是你說的?”

晏容秋不知道他以後會為自己今天的決定哭爹喊娘,趕緊點點頭:“當然。”

“成交。”

話音剛落,賀晚之順勢又把他撈了回去,鉗制住他的下颌,長指将唇|瓣碾出更靡|麗的色澤,然後重重地再親了幾下,才算暫時放過了他。

我是大骨頭棒子嗎我!啃起來真就這麽香?

親吻的量超标太多,老年人晏總差點扛不住,只能紅着眼尾忿忿地想。

又走了差不多十分鐘,兩個人來到了一圈兒圍牆前,紅磚配着鐵栅欄,看起來相當有年代感。接着微淡的路燈光,可以看到裏面是一片空蕩蕩的小院,小院後面坐落着一排三層樓的建築,牆上“川源市恩慈福利院”的金色字樣已經褪色剝落,只留下深色的殘痕。

想起溫苓心告訴過自己的賀晚之的事,晏容秋的胸口酸酸的,不聲不響地握住了身邊那人的手。

可賀晚之倒是一副完全不以為意的樣子,還挺高興地跟他說起自己以前打架無敵手的事情。

“喏,就在這個院子,當時裏面還養了一窩的雞。”

“當時我都快把其他幾個揍扁了,沒想到你舉着大掃把就沖進來,拽着我就跑,跑了幾步還跑不動了,變成我拽着你跑。”

晏容秋難以置信:“不會吧,我怎麽可能做這種事情?”

賀晚之聳聳肩,“你就是被我的美貌迷倒了。”

晏容秋剛想反擊,一眼瞥見那人的側臉,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轉過視線,聽着漫在耳邊的沉沉話音,他感覺自己真的能想象出當時的場景。眼前荒蕪頹敗的寂寥景色,仿佛瞬間被照得明亮,又染上色彩,再徐徐勾勒出那時候他與賀晚之的身影。

遙遠的,那個最珍貴的夏天。

“禮拜堂還在嗎?”晏容秋循着圍牆走,想找到入口進去看看。

賀晚之牽住他的手,“禮拜堂在很後面,而且肯定已經破舊得一塌糊塗,要不先算了。”

“可我還是什麽都沒想起來。”晏容秋有點失望。

賀晚之擡手揉了揉他的後腦勺,“沒關系,我替你記着就好。”

從栗園山莊回來後,晏容秋跑醫院的次數明顯勤了很多。對他忘記賀晚之這件事的解釋,吳岚醫生倒是終于給了他明确回複,确定是信息腺共濟失調紊亂症,對人體邊緣系統中的海馬體造成影響所致。至于為什麽在漫長的潛伏期中,對別人的記憶都沒受影響,只幹擾到了對賀晚之的記憶,就只能用極高适配性所引發的強烈作用來解釋了。

“你也不要灰心。”吳岚醫生安慰道,“既然你的病已經痊愈,那麽記憶遲早都會恢複過來的。也不用刻意做什麽刺激記憶的嘗試,說不定哪天說就自然而然地恢複了。”

“噢,不過我建議你跟賀先生可以适當增加親密行為,健康的信息素的交互作用總是有益無害的。”

結果賀晚之就謹遵醫囑不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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