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程湛漆黑的眸子裏泛着寒意, 盯着賀南星看了兩秒，又将目光給移到了別處。

那天到達B市後，他沒有立馬告訴賀南星自己的位置, 而是選擇先到電視臺門口, 忍受着嚴寒等到天亮，為的就是想給她一個驚喜。

當然他也得承認自己是有私心的。

那時候的想法就是，看到他狼狽的模樣時，也許她會因此備受感動，從而對他産生那麽一星半點的好感。

漸漸地，沒準兒也會喜歡上他呢？

在這場單方面的感情追逐戲中，他的喜歡他的愛，卑微到了塵埃裏。

然而江離的出現，卻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 給了他重重一擊。

所以當時選擇一言不發地離開, 并不完全是因為生氣賀南星騙他, 而是在那種情況下, 他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

“程湛。”賀南星輕抿一下嘴唇，低聲解釋：“其實那天我和江離……”

“南星。”

說曹操，曹操到。

賀南星扭頭, 江離正朝着他們這邊走過來，他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 完全沒把程湛放在眼裏。

停在兩人面前，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發圈，“這是你的吧？”

發圈上有一朵小雛菊，連程湛都認出來了，那就是她的東西。

賀南星這才從江離莫名其妙的稱呼中回過神，把發圈拿過來, 疑惑道：“怎麽會在你那裏？”

“去的那天，你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醒過來的時候不是發現發圈不見了嗎？後來飛機落地，我在腳邊撿到，忘記還給你了。”江離的表情和語氣十分平靜，說得就好像真發生過這種事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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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南星整個傻眼，不懂他為什麽要這麽說。

他們什麽時候一起B市了？她又什麽時候靠在他肩膀上睡過覺？

這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啊。

“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些？”程湛這回一點憤怒的情緒都沒有，淡淡地丢下這句話後，就先一步離開了。

校門口的幾個學生，以為兩人又要打上一架，結果沒等到，個別男生臉上還有些小失望。

冷風襲來，将賀南星拿着可樂的手凍得又紅又疼，像是被人拿着小刀在割一般。

她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程湛走遠的背影，仿佛聽見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

“江離。”

這一刻，賀南星忽然發現自己不認識眼前的人了。或者也可以說，大概從一開始，她就沒看透過這個人。

面前的江離，原先身上發散的耀眼光芒，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讓人不易察覺的陰冷。

她像是在看着一個陌生人一樣看着他，“你為什麽要那麽說？我們根本就不是一起去的B市，也沒有發生過那樣的事情。”

至于這個發圈，應該是他們打車去電視臺的時候，不小心落在了出租車上，被他撿到的吧。

江離的眼神沉了沉，忽的，臉上露出一抹陰森的冷笑。

他問賀南星：“你知道林佳悅為了他，拼命想考上年級第一的事情嗎？”下一秒，又自問自答說：“你應該是知道的，但你不知道的是，她玩兒命學習，已經把自己送進醫院了。”

四周很吵鬧。

可是賀南星什麽也聽不見，她的耳朵裏，只有江離的聲音在飄蕩，“我很心疼。既然程湛不讓我好過，那我也一樣不會讓他好過。”

同樣，如果他得不到林佳悅，就不可能讓程湛得到賀南星。

一切，只是個開始而已。

趙家順一到教室，就把空調給打開了，溫度逐漸升高，這會兒裏面暖洋洋的。

程湛推門進來的同時，刮進一陣刺骨的寒風。他沒有随手關門，冷着臉走到後排座位坐下了。

張綿起身去把門關上，回來小聲問趙家順：“他怎麽去後面坐了？要換座位嗎？”

“不知道。”趙家順扭頭看一眼，又說：“坐那玩吧，書還在前面呢，換什麽座位。”

很快何東磊和歐楊一鳴也過來了，天冷了四個人很少約着同行，但奇怪的是，居然都來得挺早。

歐楊一鳴在程湛身邊坐下，“湛哥，你怎麽坐這兒來了？”

“湛哥今兒個夠早的啊。”何東磊凍得直跺腳。

賀南星走到教室門口，把可樂裝進書包裏，推開門走進來，程湛喊了聲老何，說：“去前面把我書搬過來。”

何東磊跟歐楊一鳴對視一眼，“怎麽，你要換座位，不跟班長做同桌了啊？”

“讓你去就去，廢什麽話。”

何東磊剛往前走兩步，程湛又叫住他，把牛奶遞過去，“這個拿去給她。”

賀南星坐在位子上，沒有馬上把書拿出來看。江離的這種做法，實在是有些讓人難以接受。本以為他是個君子，結果……

形象崩塌嚴重。

這麽看來，程湛應該早就看清他的本來面目了吧。

身邊晃過來一道人影，一瓶牛奶放在了桌子上，賀南星以為是程湛回來了，結果一擡頭，對上了何東磊的視線。

“班長。”他彎着腰問：“你跟湛哥鬧矛盾啦？他去B市找你，怎麽當天上午就回來了？”

“沒有。”賀南星否認。

她跟程湛本來就沒發生過任何争吵，談不上鬧矛盾。見何東磊在搬書，愣了一下，“你做什麽？”

“哦，湛哥要搬到後面坐，讓我過來幫他拿書。”

“……”

程湛把林洋的座位給占了，林洋只好到前面來跟傅宣坐，然後傅宣的同桌成了賀南星的新同桌。

班裏同學經常私自換座位，彭超也沒說什麽。

後面一連十幾天，賀南星都沒跟程湛說上一句話，她很想找個時間好好解釋一下，事情并不是江離說的那樣。

但根本沒機會，程湛連個眼神都不願意再給她。

傅宣和林洋的感情倒是日漸親密起來。

每天早上，林洋都會去她家附近接她一起上學，下午放學後，再親自把人給送回去。

這期間，賀南星又碰到過樂星雨幾次。

某天中午她忍不住把人攔下，終于問出了那個早就想問的問題。

“星雨，你現在是不是很讨厭我？”

她也不知道兩人之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雖然去了四班，雖然漸漸跟傅宣也成了朋友，但從來沒有哪一刻，沒把樂星雨放在心上。

畢竟這是她來到這個學校，第一個熱情待她的人。

傅宣說的沒錯，樂星雨好像的确不怎麽喜歡她，所以當賀南星發現這一點後，有兩次就沒跟傅宣一起吃飯。

可即便是這樣，樂星雨依然沒給什麽好臉，說話也是帶着刺。

太陽被烏雲給遮住了，天空變得陰氣沉沉。

北風呼呼地刮着，揚起一陣灰塵，吹得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面對賀南星的問題，樂星雨笑容淡淡，“沒有啊，我為什麽要讨厭你。”

“那為什麽都不理我了？喊你一起吃飯，你也不去。”

“你那個新朋友。”樂星雨直言，“我跟她不是同一類人，怎麽可能玩在一起。”

“可是有幾次傅宣沒在，你也不願意去。”

“沒必要了，我自己挺好的，以後你就跟你的新朋友一起玩好了。還有程湛那幾個人，你們才是一個世界的。”

樂星雨撂下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班長說的真沒錯，友情是最不靠譜的東西，你真心對待別人，她卻不一定會真心對待你。

有錢的朋友，當然比她這個沒錢的朋友要有吸引力。

既然有了新的選擇，又何必假惺惺地過來找她呢？

若心裏真的有她，怎麽可能對她內心的感受不管不顧。

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真叫人覺得惡心。

十二月二十四號，也就是聖誕節的前一天，賀南星迎來了才藝大賽複賽。

這次是傅宣陪着她一起來的B市，周舟同行。很幸運，兩人又順利地通過複賽，得到了參加決賽的資格。

二十五號上午回A市，林洋開車到機場接的她們。

晚上一群人聚在一起過聖誕節。

本來賀南星不想出來的，展笑休學了，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許文娟被弄得心力交瘁。這種情況下，她歡歡喜喜地在外面慶祝聖誕節，真的有些不合适。

而且還有十天就要期末考試了，才藝大賽決賽緊随其後，時間根本不夠用。

然而，傅宣非喊她出來，說都是班上的同學，她作為班長不到場，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甚至親自上門征求許文娟的同意。

無奈，賀南星只能跟着一起到了KTV。

大包廂裏光線昏暗，人聲，歌聲，一片嘈雜。男男女女差不多有二十來人，的确都是本班同學。

她下意識地去尋找程湛的身影，發現他正跟幾個男生坐在一起玩兒牌，頭都沒擡一下。

何東磊看到來人，小聲提醒道：“湛哥，班長來了。”

程湛沒搭理他，把手上的一對A給丢了出去，又贏了一局。

王盛輸的頭上直蹿火，把位子讓給其他人了，走到桌子邊端起酒喝兩口，一瞥眼，看見賀南星安安靜靜坐在沙發上，忙笑着走到她身邊問：“班長，你什麽時候來的？”

賀南星回了他一個淺淺的笑，“剛來。”

“聽說你順利通過才藝大賽複賽了，恭喜啊。”

“謝謝。”

同樣輸到頭皮發麻的何東磊，也中途下桌了。他來到王盛這邊坐下，沒一會兒，戴康偉也擠了過來。

今晚程湛賭.運爆表，任憑他們輪番上陣，就是沒人能贏過他。跟瘋了一樣。

傅宣終于把兩個話筒都拿到了手，非拉着林洋跟她合唱情歌。

別說，兩人唱的還挺好，甜蜜得不行。

戴康偉低頭玩了一會兒手機，忽然擡頭問何東磊：“磊哥你手機號碼多少來着？我換了新手機，你們的號都沒了。”

何東磊把自己手機號報給了他，戴康偉存下後，又問：“湛哥的呢？”

“他有兩個號，你要哪個？”

“都給我一下吧。”

報第一個號碼的時候，王盛沒什麽反應，何東磊剛把程湛第二個號碼報出來後，他忽然一愣，忙問：“187，7277這個號碼是湛哥的？”

何東磊啊了一聲，奇怪地看着他，“怎麽？”

賀南星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

王盛忙拿出手機，給何東磊看，“我之前收到過一筆二十萬的轉賬，說是借給我媽做手術的，但一直不知道是誰。該不會是……湛哥吧？”

187***7277。

雖然不知道中間四位數是什麽，但前三位和後四位一模一樣，如果是巧合，那也太巧了吧。

“卧槽，二十萬啊！”戴康偉驚了。

何東磊也沒幫程湛隐瞞，“不然你以為是誰？”

王盛一瞬間感動的一塌糊塗。

原來找了這麽長時間的大恩人，居然就是湛哥，他立馬起身朝程湛走過去，剛開口喊聲湛哥，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程湛連女生的眼淚都忍受不了，更何況男生，煩躁地扔下牌，把王盛給喊了出去。

“湛哥，我……”王盛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恨不得給程湛磕幾個頭，“謝謝你，那錢……我一定會想辦法還上的。還有你的大恩大德，這輩子我……我……”

程湛陰沉着臉打斷他，“你什麽你，把眼淚給我擦了，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

“哦。”王盛抹一把眼淚，吸吸鼻子，目光堅定地保證道：“湛哥，以後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事情，盡管開口，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我也一定會幫你辦成的。”

程湛之所以借出這筆錢，完全是覺得人命比金錢重要，根本沒想着讓王盛怎麽報答他。

他問：“你媽身體怎麽樣了？”

“手術很成功，恢複的也還不錯。”

“那就好。行了，趕緊進去吧。”

賀南星兩只眼睛一直盯着包廂的門，過了會兒，門被推開，王盛回來了，卻不見程湛的身影。

她又等了幾分鐘，還是不見他回來，幹脆自己起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