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耳邊傳來雨滴噼啪聲響, 鼻息間全是下雨時的泥土腥氣。

不知為何，沈離嗅覺異常敏感，周圍不止是土腥味道, 還夾雜着各種殘葉碎花的草木氣味。

哪怕眼睛被雨水打的一片朦胧，看不清處境, 可隔着味道十分明顯的綠化帶, 遠處的懸浮車，還有匆匆走過的每個人, 身上的味道都不同，這些他都能感知到。

這些氣息和聲音混雜在一起, 在他腦海中形成了一個畫面, 一個足以讓他判斷出周圍形勢的畫面。

他知道, 往後退的樹林是比較安全的，起碼在這樣的下雨天，很少會有人進入一個潮濕泥濘的林子裏。

本能驅使中, 他艱難挪着腳步, 想要往後退去。

腳下泥濘黏膩的土讓他十分不适，混沌懵懂的意識中，他完全沒有察覺出自己的異樣，只覺得這樣走動着挪地方, 比以往更加艱難。

雨天的行人腳步都十分匆忙，他聽着那些聲音, 聽覺也明顯清晰了很多。

行動的不便讓他轉身的動作都變得艱難起來, 所以只得放棄回過身，就倒退着走。

體力下降的異常快, 走了幾步就需要在原地休息。這樣的窘迫, 沈離不清楚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而就在這時, Omega獨有的香甜味道從路邊傳來，明明是很淡的香味，卻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作為一個Omega，沈離能聞到自己和其他Omega的信息素味道，可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直面一個Omega對他的吸引。

過于好聞的淡香味道像是鑽進了心裏一樣，聞過之後再也忘不掉。

那個Omega的腳步聲同樣被他察覺，和其他人的匆忙不一樣，雨滴打在傘上的聲音能夠讓他确定，Omega打了傘，走路也一點都不着急。

敏銳的嗅覺和聽覺讓他鎖定了散發着淡淡香甜味道的Omega.

而這樣強烈吸引他的原因，是這個信息素味道讓他感覺無比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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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混沌的意識讓他無法想起來，是在哪裏聞到過。

于是他仰起頭，極力想要睜開眼睛，看清路邊走着的那個人。

雨勢不小，打在他臉上，雨水進入眼睛後十分難受，眼前都是模糊的。

從來沒有這樣迫切過，眼睛睜不開，他張開嘴，就想發出聲音。

可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聲音太大，在一片雨聲中，只聽到幾聲微弱的嗚咽，像是幼獸一樣。

這個聲音完全不是他的，沈離陷入了呆滞之中，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也無法分辨所有的一切，腦子昏昏沉沉的。

腦子裏一片混沌，不過五感還在。

嗅覺中，那個Omega的信息素沒有遠去，他好像停了下來。

可随即，連希望都沒有升起來的短暫時間，撐着傘的Omega就走遠了。

這一切的異常讓沈離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想了一會兒，卻什麽都沒有回憶起來，只能憑着本能，想要往後面的林子裏退去，起碼那裏是安全的。

沒有退幾步，那個很輕很穩，一點都不匆忙的腳步聲卻接近了，散發着淡淡香甜味到的信息素同樣靠近了他。

無比熟悉的信息素讓沈離停下腳步，他擡起頭，努力睜開眼睛，想看清走近他的人。

可惜又失敗了。

而很快，打在身上的雨水忽然止住。

從雨滴打在遮擋物上的聲音可以清晰分辨出，在上方有一把傘為他遮雨。

混沌的腦子這時終于轉動了一點，那個人剛才應該是要繞過綠化帶才走遠的。

“小狗嗎？”一個輕淺軟糯的男孩子聲音從頭頂傳來。

與此同時，沈離感覺到自己腦袋被一個暖暖軟軟的手摸了下。

不再有雨水打到臉上，他極力想要睜眼，可最終，也只是看到了一雙白色的鞋子，停在他面前。

來不及思考這樣的視角是怎麽回事，一陣眩暈感襲上，讓他不得不閉眼，想要緩解這樣難受的感覺。

然而不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意識又陷入一個混沌又奇怪的狀态。

——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對他來說已經無法分辨，好像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間。

沈離睜開眼睛，就看到傘下可憐的幼犬。

渾身都被雨水打濕了，趴在地上喘息，只有看到它微微起伏呼吸的肚子才知道還活着。

莫名覺得眼前的這個場景很熟悉，可仔細回憶，卻又不知道在哪裏見過。

“小狗嗎？”

看着不知道是故意被人遺棄還是不小心被狗媽媽弄丢的小狗，他喃喃自語，順便摸了摸它。

這裏雖然是城區，可還是能看見流浪狗，它自己在這裏，也不知道丢了小狗的狗媽媽會不會來找。

沈離在周圍看了看，沒有發現其他幼犬還有狗媽媽的身影。

剛才要不是聽見綠化帶這邊有微弱的叫聲，還發現不了這只小狗。

沒有養過狗，他從來都沒有養狗的念頭，沈離一時有點為難。

巴掌大的小狗，可能出生都沒有半個月，要是離開的話，這樣陰冷的下雨天，饑餓和寒冷它是無法抵抗的，留在這裏只有一個結局。

可如果帶走的話，萬一狗媽媽來找，找不到就該着急了，而且要是帶走，他也不知道要帶去哪裏。

一番糾結之後，他一手輕輕抓起趴在地上的小狗，想在附近找個稍微幹燥點的地方把它放下，如果狗媽媽來這裏找的話，肯定就能找到。

但這雨從早上就開始下，到處都是潮濕陰冷的，手裏的小狗體溫也不高，跑進樹林裏的沈離最後發現一處地勢稍高的地方。

他想了一下，把身上的背包取下來，拉開拉鏈，取出裏面的書本水杯和一小袋面包，早上去了免費圖書館看書，還給自己帶了點墊肚子的食物。

撿了幾根短樹枝，斜插在地上把拉鏈口撐起來，留出一個足夠小狗進出的口子，覺得足夠結實了，才把手裏的幼犬放進去。

背包只有一個進出口，能遮雨能防風，還能隔絕潮濕的地面。

做完這些後，沈離給他和小狗都撐着傘，把面包袋子打開，揪下很小一塊兒，遞到了它嘴邊。

看小狗只是聞了聞面包，沒有張口咬，沈離不由自主輕聲說道：“不吃嗎？”

他想了想，是不是因為太小，面包對它來說太大了，就把小塊面包掰到更小，可惜小狗除了舔了下他手指，還是沒吃面包。

沒有養過任何小動物的沈離這時才想起來，這麽小的幼犬，是不是還在喝奶的階段，吃不了固體食物。

出門的時候沒有帶奶，只帶了杯熱水。

不知道小狗能不能喝水，可天氣這麽冷，他想了下，還是放下傘，遮住背包，打開水杯給手心裏倒了些水。

杯子裏的水是熱的，倒出來後很快就因為氣溫下降，沈離另一手把放進背包裏的小狗輕輕抓出來，把它的嘴湊近自己手心。

一直都沒怎麽動的小狗有了比較多的反應，它不斷聞着沈離手心，在發現溫水之後，伸出很小的舌頭舔了幾下。

看它喝水，沈離才放下心。

本來就是傍晚，天色不好，這會兒天更加暗了。

手心裏那點水都沒喝完，小狗就不喝了，沈離又把它放回背包裏。

雨勢稍微小了些，他還是把傘留在了這裏，撐在背包上方。

離開的時候，沈離回頭看了眼，他衣服已經被打濕，手裏的書本和裝面包的紙袋也是。

希望等下狗媽媽就能找過來。

這樣想着，他就走出了這個樹林。

家裏離這裏不遠，所以沈離不怕被淋成落湯雞，頂着雨小跑起來。

至于最開始有意識的時候，那種奇怪的視角，他早已忘記。

——

半夜。

幾聲悶雷讓沈離睜開眼，雨下的越大了，關了門窗都能聽見外面的雨聲。

外面好像閃電了，透過窗簾一亮一暗的。

他從床上下來，光着腳走到窗邊，拉開一點窗簾，真的在閃電。

玻璃上的雨水跟沖刷下來一樣，模糊了視線。

放下窗簾，沈離回頭看了眼床頭櫃上方懸浮的鐘表光屏，都過了十二點了。

不知道那只小狗怎麽樣了。

坐回床邊的沈離不由自主想到。

如果沒有看見的話，就不會這樣擔心，也沒有煩惱和糾結，可既然已經看見了，好歹也是一個小生命。

其實也就是出去看看，如果它被帶走了，就不用再操心。

從來都沒有遇到這樣的事情，沈離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換了衣服，拿起傘出門了。

每個街道都有避雷電系統，所以撐着傘在雷雨天這樣行走，危險性相對來說還是比較低的。

幸好這把傘買的比較貴，同樣帶了避雷系統，沈離才能更加放心點。

他循着記憶往路邊的小樹林跑去，雨勢很大，所以出門的時候直接穿了拖鞋，也不怕弄濕鞋子。

就是進了樹林後，草地濕滑，有些不好走。

打開光腦的照明系統，在裏面尋找小狗的蹤跡。

耳邊都是噼啪的雨聲，好在放小狗的地方比較好找，當沈離看見自己的傘後，就匆匆朝那邊走去。

“你還在呀。”

當他蹲下身，看見傘下面背包裏的幼犬後，也不知道是嘆息還是欣慰，喃喃說了句。

“算了，先帶你回去。”沈離沒有猶豫多久，就對小狗說道。

雨勢越來越大了，悶雷聲滾滾，繼續留在樹林裏還是有一定危險的。

傍晚安置小狗的時候，他也沒想到會打雷閃電。

合了地上的傘，再把撐着背包口的樹枝取掉，小狗渾身濕漉漉的，一直在地上爬身上也髒。

他把小狗放在裏面，拉開拉鏈不至于會悶到，把背包背在身前，就這樣帶着幼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