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更)
夜色漸深, 街上的攤販也漸漸撤去,只有護城河上還漂流四散着幾盞花燈。
齊府上下也都歇息了,偶有幾只寒鴉回巢, 寂靜萬分, 唯有南廂房暖閣還亮着燈影。
齊茹芸貼身伺候的丫鬟墨煙輕輕推開屋門。
“姑娘,他們回來了。”墨煙說完, 忐忑的擡眼看着齊茹芸。
旁人都道齊府二姑娘是個清冷性子,可只有墨煙知道, 齊茹芸心情好便罷了, 若是不好,可沒少拿他們這群下人出氣。
“一起回來的?”齊茹芸翻動着手裏的書, 指尖輕輕在頁腳摩挲着,“你瞧着他們玩的可還高興?”
“是。”墨煙陪着小心點點頭, “不過齊澤公子的衣衫不知為何濕了一片,大姑娘倒是無事, 只是奴婢瞧着大姑娘神色有些愠意。”
齊茹芸的指尖在書頁上頓住,“想來是遇到什麽事兒了吧。”
柔弱的女聲裏中帶了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墨煙縮了縮脖子,附和了兩句。
墨煙随意又膽怯的模樣, 叫她忍不住想起念瑤身邊那個身材高大潑辣的墨玉來。
自己樣樣比她強, 得到的卻只能比上她半分,就連個奴婢, 她的便是爹爹親自挑選出來的,自己的卻只是随意分的。
“沒用的東西。”
好好地,齊茹芸驟然罵了墨煙一句,厭煩的将書扔到了地上,墨煙渾身一哆嗦, 立即跪倒将書撿了起來。
“是,奴婢沒用。”她生怕動作慢一點,齊茹芸下一本書就摔的不是地面而是自己身上。
齊茹芸看着匍匐在自己腳下,滿臉恐懼的墨煙,心中這才舒爽不少。
而後,她竟像變臉一般,立刻露出了溫和的笑意,“瞧你吓得,我也只是手滑罷了,倒像我多惡毒一般。”
墨煙對自己主子忽然變幻的臉色并不驚訝,她哆嗦着站起來退到了一旁。
看着搖曳的燭火,齊茹芸眼神逐漸有些飄忽。
自打齊澤進齊府後,她便覺得那是自己此生的良配。
從小到大,這是她見過最優秀的男子,他一來,縱然是齊钰也被他比了下去。
不知道為何,齊茹芸覺得齊澤單單往哪裏一站,通身的氣度比京中任何權貴家的公子還要威風。
最重要的是!他是個跟自己一樣喜愛讀書,性子清冷的人。
齊茹芸堅信這一點,只有她才真的理解齊澤,也只有齊澤才能理解自己。
她幾次刻意去與齊澤接觸都碰了壁,雖有些羞惱,可齊茹芸覺得她理解齊澤。
他們這種性格的人,只對待不相熟的向來沒有好臉色,只要讓齊澤看到自己是跟他一樣的,明白自己的心意,那齊澤一定也會覺得,他跟自己是最合适的。
他現在只是還不明白而已。
一旦齊澤了解了她,根本不會再去看齊念瑤一眼。
齊念瑤。齊茹芸默默在口中念出這個名字,這是事事都壓自己一頭多年的姐姐,這個母親都要讨好的姐姐。
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今晚齊澤呵斥自己後追向齊念瑤的畫面,齊茹芸眼中的妒火越發盛了。
可齊澤這樣沒出身沒地位的孤兒,父親怎麽舍得将他捧在心尖兒上的齊念瑤嫁給他。
想到這裏,齊茹芸扭曲的五官漸漸恢複柔和。
“齊澤哥哥真是可憐,這大冷天的還是夜裏,凍出病來該如何是好。墨煙,明兒早上你提前去熬碗姜湯,咱們去趟北廂房。”
墨煙連忙應下,又伺候着齊茹芸歇息後,方小心退了出來。
“阿——嚏!”
一大早墨玉才剛進屋,迎面便是一個大大的噴嚏。
念瑤昨兒走的快冒了汗,天氣又寒,睡了一夜便有些傷風。
她此刻用裹在棉被裏,眼神有些迷蒙,聲音沉悶的開口,“墨玉你快離我遠些,莫傳給你了。”
墨玉聽念瑤聲音都變了,臉色還有些泛紅,立刻緊張起來,顧不得旁的便去探念瑤的額頭。
“诶唷祖宗,奴婢身子糙的很,傳不了的……呼,還好還好,沒有發熱。”墨玉拍着胸脯松了口氣。
随後,墨玉才命人給念瑤多添了層棉被,喊了小厮去廚房煮姜茶,又親自去喊府醫過來。
“等會兒。”念瑤聲音悶着,微微坐起身子。
“你先去瞧瞧齊澤,他昨兒沾了涼水還吹了風,指不定比我病的還嚴重,一會兒先叫府醫過去看完再過來。”
墨玉想想齊澤昨兒也是為了救念瑤才淋濕的,這才應下來匆匆帶着府醫去了北廂房。
還沒進院子,墨玉遠遠便瞧見齊澤只着身單衣在外面揮着一根枯樹枝。
他面色紅潤,輕飄飄的棍子在齊澤手裏仿佛化作了利刃,沒有半分生病的樣子。
府醫是個老郎中了,他摸着胡須定眼一看,懷疑的開口,“這便是你大清早讓老夫過來瞧的病人?”
墨玉尴尬的搖搖頭,這才過去問候齊澤,确定無事後,便将念瑤傷風的事說了,随後帶着府醫匆匆離去。
只是她卻沒瞧見,身後的齊澤換過衣服後,也暗自跟了過去。
另一邊,府醫過去診了脈,索性念瑤只是普通的傷風感冒,喝些湯藥過兩天就好了。
接着府醫又叮囑屋內悶熱,要随時開窗透氣,這才離去。
湯藥很快熬好端到了念瑤手上,褐色的藥汁散發着腥苦的味道。
念瑤小臉皺成一團,作勢幾次也沒下的去嘴。
“好墨玉,去給我杯蜜水喝吧,要不拿塊糕點也成。”念瑤慘兮兮的仰着臉央求着。
“姑娘,我的好姑娘。”墨玉吹拂着湯藥,“旁的都行,甜食跟藥相沖不能吃,您還是老實喝藥吧。”
念瑤登時覺得眼前一黑,垂頭喪氣的接過瓷碗,長嘆一聲後,小口小口将湯藥喝了下去。
最後一口下肚,藥汁嗆住了喉嚨,念瑤連聲咳湊起來,眼尾微微泛起了紅。
待墨玉走後,念瑤嘴裏的苦味仍舊沒有褪去,苦着張臉正要躺下,便聽見窗戶外一聲口哨聲。
她好奇的探頭去看,便見齊澤半坐在院內的牆上,神色帶着些擔憂,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想想方才自己喝藥的模樣,念瑤當即臉頰更熱了。
正欲開口,齊澤便縱身從牆頭躍下,幹脆利落的翻進屋內。
“給你。”
修長白皙的手掌上,正躺着一顆紅豔的冬棗。
念瑤原本縮在被褥裏還有些懼怕,可看見那顆冬棗心裏便松了下來。
他雖總瞧着冷淡,甚至偶爾還有些陰郁,可其實裏子卻是個極純淨的人。
念瑤眼尾彎下來,伸手拿過來放在了口中。
甘甜清香的果肉在嘴裏綻開,細嫩多汁帶着絲涼意,念瑤口中苦澀的藥味兒頓時被驅逐的幹幹淨淨。
絲絲清爽将她原本的燥熱壓了下去,連帶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你怎不從正門進來,便說是來看我,不會攔你的。”念瑤微微側身問道。
齊澤方才的确是要從正門進的,可卻不知怎麽的,他心裏只想跟念瑤一個人待着說話。
他自己沒想不通緣故,可心裏的想法催促着他另辟蹊徑進來。
結果正好便看見了念瑤喝藥。
喝個藥都這樣嬌氣,眼尾紅紅的越發跟個兔子一般。
齊澤錯開念瑤追問的眼神,随意看了眼大開的窗戶,“方便。”
跳牆頭方便?
念瑤吃吃笑出聲來,也就只有齊澤這樣武功了得的才會這樣想了。
她驟然想起當日,好像在三伯府上時,齊澤便翻過一次。
“上一次你怎麽敲完窗戶便走了?”
那時候,她還十分怕齊澤,吓得以為他要破窗而入行歹事,如今卻對他甚是信任了。
齊澤立即意識到念瑤說的上一次是什麽時候,他微微怔了怔,神色認真了起來。
“不明白你生氣的原因。”随後又補充道,“其他時候也會。”
比如前幾日她刻意避開自己,齊澤雖知道她惱了,卻不知道因為何事,只能自己猜測。
“你是去問我原因的?”念瑤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嗯。”
當真是個執拗的人,念瑤默默心道。
她微微嘆了口氣,耐心解釋道:“因為當日我好心替你說話,可你卻說我很笨。”
言罷,齊澤的眸中閃過一絲疑惑,“你當日擋在我身前,那棍子你挨了半條命就沒了,方法的确不聰明。”
很好,這次有進步,換了個委婉的說法——不聰明。
念瑤頓時覺得心裏莫名的堵,只覺得跟他是說不清了。
看着齊澤仍舊一副認真的模樣,念瑤只覺得自己是在對牛彈琴,
“嗯嗯,我不聰明,行了吧。”她長嘆一口氣,幹脆翻過身拿後腦勺對着他。
屋內寂靜下來,好半天過去,念瑤以為齊澤已經走了。她耐不住悄悄轉頭,果然沒了人影。
不知怎的,她心裏驟然有些失落。
當真矯情。念瑤心裏暗罵自己。
再次嘆了口氣,念瑤餘光便瞥見了熟悉的身影再次翻窗進來。
他不知從何處尋了個瓷碗,好幾顆透紅的冬棗被洗的幹幹淨淨擱在裏頭。
齊澤将瓷碗放在桌上,繼而才開口道“我知曉上次你是不想讓我挨罰。”
聞言念瑤心裏這才平複了些,正要開口,齊澤卻極為認真的接着道:
“但是下次再有什麽事,你還是不能站在我前面,最好能躲在我身後。”
他言語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嚴肅,念瑤怔了怔,心裏不知怎麽忽然有些慌亂失神。
“記下了?”齊澤見她不應,蹙眉開口。
念瑤急忙将眼神從他臉上挪開,随意的點點頭,将自己的慌亂掩飾下來。
另一邊,齊茹芸帶着姜湯趕到了北廂房,敲了半天的門,才有小厮來告訴他齊澤不在。
“可見去那兒了?”齊茹芸瞥了看了眼小厮,冷聲問道。
小厮搖搖頭,“奴才不清楚,不過聽說大姑娘病了,齊澤公子瞧着似乎是去大姑娘院子那邊了。”
聞言齊茹芸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握着食盒的手暗自緊了緊。
墨煙看着她的手暗自後退了兩步,生怕她不順心,回去了把那食盒砸她身上來。
可齊茹芸在外面從不來不生氣,好半天也只是跺了跺腳,咬着牙強撐着道:“走,咱們瞧瞧姐姐去。”
作者有話要說: 論直男的養成——作者:念瑤
推一下基友山水不逢的完結文《我的表弟是暴君》文案↓
暴戾偏執壞表弟×嬌柔溫婉好表姐
上輩子她聽信父親的鬼話,錯手将表弟殺害。
重生後,雲浮月愧疚不已,趕緊退了婚約,只想一心做個溫柔好姐姐。
但是她沒想到,上一世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晏昭,聽到退婚便冷笑着拒絕,“為何?難道表姐除了我,還有別的心儀之人?”
她更沒想到的是,後來她這表弟越發古怪,夜深人靜之時,會在她耳畔低喃,“這輩子,你想怎麽殺了我?”
大梁皆傳帝後不和,直到那次群臣大宴,皇後遭人欺負,是那個暴戾而又陰狠的年輕帝王溫柔地擦幹她的眼淚,語氣陰柔,“哭什麽?是誰給表姐氣受了?朕又沒死,表姐不說與朕,那誰給你做主?”
他刻薄陰狠,嗜血兇殘,不過是為了将那一輪明月,攬入自己袖中,唯他一人所有。
而世間所有觊觎她的人,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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