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念瑤與楚琳笙跑完馬已經是申時末刻, 騎着小馬駒轉了幾圈後,天色便漸漸暗了下來。
紅日被雲彩遮擋天色绛紫陰沉,念瑤本以為楚琳笙不會走遠, 卻不曾想她繞着林子走了兩圈, 也沒見到她的人影。
好在這裏距離獵場并不遠,念瑤調轉方向便準備回去等楚琳笙。
而距離念瑤所在的小路不遠的灌木之中, 兩個身影隐隐約約顯露出身形來。
“爺,您瞧瞧這位置, 四周全是高大的灌木叢, 保管沒人瞧見,您待會兒直接動手, 那齊姑娘叫破了喉嚨……”
“你個蠢貨!”還沒等那親信說完,呂天涵已經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臉上。
他看了眼那抹嬌俏的身影, 喉結微微動了動,心頭越發難耐。
那小厮被打後一臉委屈着不敢說話, 呂天涵恨鐵不成鋼的嘆了口氣,“我說要用強了嗎, 嗯?爺就是要她心甘情願的将自己送到我跟前來。”
“是是,依照爺的魅力, 那個女人不被折服啊, 嘿嘿,是奴才沒體會爺的意思。”
“這還差不多。”呂天涵細長的眼中四處看了看, “去,将大黑牽過來,一會兒她過來便放大黑過去,那時候我再站出來……啧啧,她們這些小姑娘啊, 最吃這一套。”
“是!”
不一會兒,一只到人膝蓋高的藏獒犬便被牽了過來。
那藏獒犬渾身漆黑目光兇惡威猛,被人牽着卻仍不安分的擺着腦袋。
眼瞧着念瑤就要走到身前了,呂天涵怪笑着将大黑脖子上的鏈子解開,“去,大黑!”
說話間,大黑已經直接跨越過灌木叢,直直朝着念瑤的小馬駒跑了過去。
呂天涵暗暗跟進了一些,只等念瑤慌不擇路時,自己再出現救人。
可正當呂天涵幻想着美人受到驚吓後縮在自己懷中的場景時,大黑已經到了念瑤身前,念瑤臉色有一剎那的驚慌。
呂天涵一只腳剛邁出去一步,只見剛才還嚣張的‘汪汪’叫喚着的大黑砰然倒在了地上。
兩個人遠遠看着原本威風的大黑此刻漆黑的眼睛仍舊睜開着,可卻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站不起來,四只爪子也無力的癱軟下去,甚至尾巴都不再動一下。
如此莫名其妙的場景,呂天涵跟身邊的親信皆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一幕的發生。
“怎麽回事?!”呂天涵一腳跺在親信的屁股上。
“這這這……”親信使勁揉了揉眼睛,再次确定眼前所看到的場景後,也愣住了,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爺,您也瞧見了,大黑剛才過來的時候可還威風凜凜的,難不成,難不成突然心梗了?”
“放你媽的狗屁!”呂天涵恨恨的咒罵道,“他媽的大好機會給爺攪和黃了,沒用的狗奴才!”
親信苦兮兮的跪在地上,求饒道:“爺這真不怪奴才……”
眼看着呂天涵又要發脾氣,親信連忙開口:“爺您消消氣,消消氣,這事兒回去您再發火,可那齊姑娘眼瞧着就要走遠了。”
被他這麽一提醒,呂天涵連忙回頭,果真便見念瑤的身影已經快走遠了,這才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
“狗奴才,回去再收拾你們,你把路給我守好了,別讓人過來。”
說罷,呂天涵将馬牽了過來,匆忙翻身上馬朝着念瑤的方向追了過去。
另一邊,念瑤還處在輕微的驚吓之中。
天色漸暗,她剛正走着便瞧見一黑色影子朝着她跑了過來,仔細看清後才認清竟然是中極大的藏獒犬。
念瑤從前便聽說這種類型的犬都很是兇惡,憑借她那半吊子的騎馬水平跟還是短腿的小馬駒肯定是跑不過的。
幸好之前齊澤送給了念瑤一個小型暗器藏在袖中,後來還教她練習過幾次。
她來不及多想,在那藏獒犬即将靠近時便連忙擡起衣袖按動了暗器。
其實念瑤也沒有百分之百中的信心,不過是瞎貓撞上死耗子,也算是她運氣好。
那暗器中的銀針染了麻醉藥,齊澤曾說藥性很強,可以讓人昏迷一個時辰,卻不知道若是動物的話會有效多久。
念瑤看着藏獒一動不動,自己趕緊調轉了方向離開。
小馬駒明顯也有些吓着,任憑念瑤如何驅策也只是慢悠悠的走着。
“齊姑娘!”
聲音從側面傳來,接着便瞧見呂天涵騎着馬緩緩走過來。
念瑤不自覺蹙起了眉,縱然呂天涵生的文秀,可看在眼裏,她也只感覺到輕浮猥瑣。
此處距離營帳不遠了,念瑤右手悄悄撫上袖中的暗器,淡淡開口,“原是呂公子。”
呂天涵自然聽出了她語氣中的冷淡,卻笑了笑策馬跟了過去,“我跟姑娘當真是有緣分,說起來咱們也不是頭一次相見了,姑娘不必跟我見外喚我天涵就好。”
“不敢,快天黑了,我還記着回去,先告辭了。”
“等等。”呂天涵策馬攔在了念瑤身前,雙目緊緊看着念瑤,從上慢慢向下打量着。
啧,巴掌大的臉上長着極标志的五官,身段在一身騎馬裝的束縛下玲珑有致,若是放在自己手裏好好調.教一番……
呂天涵心上一熱,忽然想改主意了,若是在着野地中直接将人要了,豈不是更刺激有趣?
呂天涵神色越發輕佻,“姑娘走錯方向了,這條路回不到營帳,不如我帶姑娘回去吧,這天黑了萬一有野獸出沒傷着姑娘改怎麽辦?”
念瑤心中一驚,她怎麽也沒想到呂天涵竟這樣大膽。
她捏着暗器的手緊了緊,壓下心裏的慌亂,面上佯裝鎮定,“呂公子框我做什麽,我又不是不認路,而且這裏是獵場,早便有人将野獸趕出去了,呂公子還是快些讓開,省的咱們都耽誤了回京的時間。我表姐回去見不到我肯定是要找過來的。”
“姑娘果真聰慧。”呂天涵輕輕勾起嘴角,“這條路本來是可以回去的,只是不湊齊前面正好有一些府兵在操練,至于楚姑娘,眼下恐怕也自顧不暇。”
聽聞楚琳笙可能也不安全,念瑤慌亂着厲聲道,“我表姐怎麽了?”
“別慌,只是幾個人陪着楚姑娘做做游戲,無大礙的。”呂天涵得意的笑笑,很高興念瑤終于開始緊張了。
念瑤也已經意識到呂天涵恐怕早有算計自己的準備,他方才說府兵在前面,那自己就算用暗器暫時将呂天涵放到,前面的府兵她怎麽可能躲過去?
除了前面,只有往後面的密林處跑了。
拖住時間,表姐跟齊澤一定會發現自己不見找過來的。
想好對策,念瑤這才正眼看向呂天涵,“我表姐最好沒事!”
她兇巴巴的樣子在呂天涵看起來沒有半分的恐吓力度,反而覺得她就像只露出爪子的貓兒一般,撓在了他的心上。
呂天涵走近了一些,将腦袋湊到了念瑤身邊,深深吸了一口氣,怪笑着,“若是小瑤兒你能随了我的心意,楚姑娘更不會有事了。”
念瑤握住缰繩,将馬頭朝向身後,躲過了呂天涵,“我聽不懂呂公子的話。”
“不懂沒事,只要乖乖的跟我走就行。”
呂天涵再也等不及了,伸手便要去拉念瑤的胳膊,好在念瑤方才調轉了方向,順利往後跑了一段距離。wedfrtyukk;
可小馬駒到底不敢旁開跑,一下便又被呂天涵攔住。
見呂天涵竟是要直接動手,念瑤再也鎮定不下去了,她胳膊已經開始微微顫抖起來,雖一直忍着,可還是眼圈紅了。
念瑤心頭越發慌亂,她不知道呂天涵說前面有他的府兵是真還是假,可也不能直接去冒險。
“呂,呂公子。”念瑤聲音中的顫抖過于明顯,她用力将恐懼咽下去些,“原來你是這樣無恥的人!”
“喲,你還是第一個這樣評價我的人。”
念瑤吓的眼圈紅起來,月光下映襯着她的肌膚更加瑩潤如雪,嬌嫩的紅唇被她輕輕咬住,可口誘人。
呂天涵興致越發的濃了,“這個評價我不贊成,可是小瑤兒不管說什麽我都願意聽,只要你依了我,都聽你的。”
前看着呂天涵又要上前來,念瑤忍不住便要扣動手上的暗器。
不行。
剛要扣動,念瑤便想起呂天涵說還有府兵在,這裏距離前面很近,若是呂天涵中招了,自己恐怕還是會被抓住。
念瑤餘光看了眼黑漆漆的密林深處,心一橫,帶着怯意的勾了勾唇角。
“呂公子當真,當真願意聽我的,”
微小的淺笑中帶着絲懼怕,淚眼朦胧着泛着水光,紅潤的唇角勾魂攝魄。
呂天涵心中一喜,連連點頭,“自然,我說話算話。”
“那,那這裏人多。”念瑤硬着頭皮接着開口,而後眼神無意識的往林子深處瞧了一眼。
驚喜萬分的呂天涵只當念瑤是怕了,滿意的笑着,“原來小瑤兒竟也有這樣的心思。”
他只覺得念瑤是個小姑娘,只要在沒人的地方,縱然她反抗,自己也不會怕一個小丫頭,于是呂天涵算是應下了,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還先行策馬走過去。
念瑤緊張的策馬跟在後面,等走了一會兒,念瑤看着呂天涵的後背,摸着暗器的手微微扣動。
那暗器沒有聲音,銀針電光火石間已發射了出去。
可不知是不是念瑤過于緊張,手抖得厲害,這一下竟然射偏了。
此時念瑤額角已經冒了汗,好在因沒聲音呂天涵并未發現。
她長舒了口氣,腦中回想起齊澤告訴自己的,而後定氣凝神,用力壓住自己抖個不停的右手。
正要扣動直視,卻不曾想呂天涵猛然停了下來,策馬轉身。
“這裏可好?”
念瑤已經扣動了機關,卻因為呂天涵的動作,射在了馬肚子上。
馬兒中針轟然倒地,呂天涵來不及反應就這麽被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媽的,今兒他娘到底……”呂天涵揉着屁股從地上站起來,咒罵到一半,忽然想起方才也同樣倒地的大黑。
他縱然再反應慢,如今也意識到此事跟念瑤有關。
呂天涵眼睛微微浮出一絲寒意,“你身上有什麽東西?”
念瑤坐在馬上慌亂的尋找着逃跑的方向,一邊暗中再次尋找機會扣動機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小瑤兒,撒謊可是不對的。”
呂天涵漸漸逼近了一些,他雖不學無術,可功夫也練過幾日,他小心的打量着念瑤,終于将目光鎖定在念瑤一直拿手捂着的袖口上。
“機關暗器?”呂天涵沒料到念瑤身上還有這種江湖玩意兒。
被呂天涵說中後,念瑤更加慌亂起來,看着呂天涵慢慢逼近,念瑤顧不得隐藏,連忙将手擡了起來,“我,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再走一步,我就動手了。”
呂天涵輕浮的神色已經變得有些嚴肅,可卻輕松的笑了笑,“小瑤兒,你可想好,你真的能再次射中嗎?我也有些功夫在身上,萬一被我躲過去怎麽辦?還不如……”
他說話間已經又行進了幾步,“還不如乖乖聽話,也省的我動手後你受傷,那我可真的不忍心。”
眼瞧着人越來越近,念瑤咬咬牙狠下心便扣動了機關。
這裏頭只能裝下五根銀針,方才用了兩根,她不信自己一根不中。
帶着齊澤去找齊钰的小厮領着人越走越遠,齊澤走到一半便發覺有些不對勁起來。
“站住。”齊澤冷聲呵斥。
下一刻,齊澤的手已經掐在了小厮的脖子上,“說你是誰的人,否則直接要你的命。”
小厮沒想到齊澤動手這樣迅速,掙紮着向周圍埋伏的人打了個信號,示意提前動手。
眨眼間,便有十幾個膘肥體壯的大漢帶着刀将齊澤團團圍住,直接沖了上來。
小厮原本以為齊澤定然要害怕,騰出手去對付沖上來的人,這樣自己就能趁機躲在一旁。
可齊澤像是早又所料,沒有絲毫的慌亂,他眼神淩厲的掃了一圈,左手仍舊掐在小厮的喉嚨上,縱身将兩名大漢踢倒在地。
随後右手将奪過一柄刀直接架在了小厮脖子上。
“方才問你的話沒聽見?”
脖頸上的刀泛着寒意,小厮一哆嗦連忙示意周圍的人停下,“是,是呂公子讓我來教訓教訓你,大爺,我們沒想要你的命,您,您刀下留情啊。”
這裏是獵場,小厮再如何害怕,也料定齊澤不敢殺人将事鬧大。
可話音才落,齊澤眸中殺意浮現,寒光閃過,刀已切入皮膚,小厮還沒但應過來,頃刻間已斃命。
周圍人從前也沒少替呂天涵教訓人,都是些亡命徒,這次是沖着殺人來的,眼下見齊澤直接将人殺了,震驚之下一起再次向齊澤沖了過來。
十幾個人圍在齊澤四周,可齊澤卻仍沒有半分慌亂,簡單的刀在他手中仿佛是被賦予了生命,寒光刀影中,齊澤竟還隐隐占據了上風。
四周無人,齊澤也不留情面,出手迅速刀刀致命,一盞茶的功夫已倒下了一大半,其中受傷重的直接倒地不起,甚至當場斃命,輕的則捂着傷口就要逃跑。
“老三。”齊澤沉聲道。
“是。”
話音落下一名黑衣人不知道從何處縱身躍出,擋在了正要逃跑的人身前,劍響出鞘,那人直接被割斷了喉嚨。
剩下兩人殘兵哪裏還敢動手,吓得扔下刀跪下哭着求饒起來。
“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啊,大爺您行行好,行行好……”
兩個人不停的跪下扣頭,可齊澤眼中寒意卻沒有半分減退,方才的厮殺已經将他的衣衫染成了深紅色,他看也不看那人一眼,将刀随意扔到了地上。
“殺了,處理幹淨。”齊澤淡淡吩咐完便要離去。
“大爺!”其中一人看着逼近的黑衣人,死亡的恐懼讓他渾身顫抖不停,“大爺!奴才們知道那齊家小姐被攔在何處,奴才帶你過去大爺您……”
還沒說完,其中齊澤已經轉身掐住了那人的脖子,眼中冰冷的能将人凍死,“你說什麽?”
那人呼吸逐漸困難,臉憋得漲紅着艱難開口,“奴才們只是來拖住大爺您的,呂公子……咳咳咳……呂公子去林子裏找齊家小姐了,說,說要将人捉了……”
齊澤猛然松手,那人連聲咳湊起來。
“那片林子?”
那人連忙指了指方向,剛放下胳膊,齊澤揮刀直接砍在了身側另一個人脖子上。鮮血噴濺了那人一身,齊澤宛若修羅般惡狠開口,“你最好确定一下位置,若是找到便留你一命,不在……”
剩下的話便是齊澤不說他也知道何意,連忙确定的點點頭,賭咒發誓一定不會錯方向。
下一刻齊澤便已縱身朝着林子奔去。
呂天涵到底還是花拳繡腿,念瑤手抖的雖然厲害,可最後一針還是叫她射中了。
那針是擦着呂天涵的臉頰飛過的,沒有直接刺入,可也擦破了皮。
好在麻藥厲害,僅僅只是輕微的接觸,已經足夠讓呂天涵渾身無力癱軟下來了。
“小瑤兒,你是不是從沒傷過人?”呂天涵側身倒在地上,看着吓得快要哭出來卻強撐着的念瑤,“瞧你吓得,放心,我一會兒就好。”
這是念瑤第一次用針傷到人,她不知道擦破皮會叫呂天涵這樣保持多久。
呂天涵試圖轉過身将自己平躺在地上,可卻半點力氣都沒有,只好斜着眼睛看念瑤,
“前面也都是我的人,瑤兒你若現在将我扶起來,我便原諒你可好。”
可念瑤攥住手使勁的搖搖頭,如今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很快她不見的消息就會被發現的。
“瑤兒可是想要拖時間?”呂天涵猜測到,果真便見念瑤臉色變了變。
“你齊家人都被我找人拖住了,至于那齊澤,恐怕過了今兒連命都沒了,瑤兒啊,你還是老老實實将我扶起來,扶起來我便當此事沒發生過,今後還好好疼惜你……”
“你住口!”
念瑤憋了許久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你說的話我一句都不信!”
齊澤不會有事,絕對不會。
“我知曉那小子功夫了得,可他一個人能打得過一群人嗎?”呂天涵怪笑了起來,“哦對,還有幾只大貓。”
他半靠在地上,臉一半都埋在泥裏,只有一只眼睛死死盯着念瑤。
念瑤跟他僵持了一會兒,呂天涵竟已經可以緩緩挪動頭部了。
看來這麻藥沒有刺進去便只能起一半的功效,念瑤沒了方才的鎮定,她害怕呂天涵能動了而救自己的人還沒來,看着深黑色的林子,念瑤狠了狠心,策馬走了進去。
呂天涵盯着念瑤遠去的身影,不甘心的咬咬牙。
“齊念瑤!再往裏面去可脫離了獵場的範圍了,你不怕有猛獸嗎?”
念瑤怕,怕的要死。
可她更惡心呂天涵,她恍若沒聽見一般,沒有絲毫猶豫的繼續策馬走去。
黑暗中,一人一馬緩緩前行着,借着月色能隐約看出小姑娘身子仍在輕輕顫抖着。
念瑤也想過或許可以繞個大圈回營帳,可到了晚上,舉目四望皆是樹木草叢,方向難找不說,萬一再跑錯了回到原點就完蛋了。
果真沒走多遠,她便瞧見了标志着獵場邊緣的栅欄。
這栅欄并不能真正防住野獸,而是有人在上面塗了野獸厭惡的塗料,動物都對味道十分敏感,遠遠聞到便不會再靠近。
念瑤看着栅欄外一望無際的草地,狠了狠心策馬越了過去。
她想如果能順着栅欄外繞圈,就一定不會回到原點,這樣一來不怕野獸,說不定還能順着轉回營帳去。
齊澤順着方向趕過來時,果真便被一帶着刀的侍衛攔住了。
“你是呂天涵的人?”
那人便是呂天涵的親信,見到齊澤的時候詫異的瞪大了眼睛,“你,你竟然沒死。”
“看來是。”齊澤自顧自開口,眨眼間刀已經架在了他脖子上,“他們人在哪兒?”
齊澤的力道把握的很好,親信脖子微微刺痛,只是擦破了皮。
看着齊澤渾身皆是血跡,親信終于害怕起來,“順,順着這條路走就能看見。”
齊澤不想浪費時間,那侍衛剛說完,他便一腳将人踢到一旁。
随後他看也沒看一眼,轉頭朝林中策馬而去。
林中比營帳還要寒冷許多,齊澤從來不怕冷,可他此時卻渾身冰冷異常,整顆心好似浸入了寒潭之中。
越往裏面走的深,卻還見不到人,齊澤心便更冷上一分,握着缰繩的手甚至不自覺的開始有些發抖。
都怪自己。
明知道這次呂天涵也來了,為什麽不守在她身邊。
他的心被擱在了火上一般,焦灼又心疼,她那樣膽小,也不知道被吓成什麽樣了。
身子也嬌弱,被吓着恐怕又要生病了。
都是自己不好……
忽然前面的地上隐約浮現出一個黑色影子來,齊澤心裏一緊,飛身上前,正好看見趴在地上艱難挪動的呂天涵。
齊澤一看便知他這是中了麻藥,他心中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卻發現并沒有念瑤的身影。
呂天涵趴在地上難以挪動,他只聽見了聲音卻沒有多餘的力氣再扭頭去看是誰,便猜測是自己的人過來了。
“狗奴才,還不快扶爺起來,啊——”
沒等他說完,齊澤一腳踩到了呂天涵的頭上,“念瑤呢?”
突如其來的疼痛跟壓迫差點将呂天涵的鼻梁壓斷,他整張臉都被埋進了泥中,“你他娘知道老子是誰嗎?”
“廢什麽話,念瑤呢?”
齊澤一字一句重複道,同時腳下一點點的用力,知道呂天涵實在撐不住,連呼吸都開始困難時,他才使勁哼了幾聲。
齊澤腳下松了松,讓他能說出話來。
“去,去了深林裏。”
不遠就是獵場邊界,一句話再次将齊澤的心揪了起來。
他握在手裏的刀緊了緊,正要出手,卻聽見一陣馬蹄聲傳來,齊澤急着去找人,來不及再動手,只得狠狠踢了一腳後騎馬離去。
念瑤順着獵場的邊界不知道走了多久。
雖已是春天,可到了晚上又是林中,霜露寒風便更重了,她縮了縮身子,将手環在小馬駒的脖子上取暖。
山風時不時刮過,吹拂起念瑤的碎發,不遠處偶爾還能聽見怪異的野獸吼叫聲。
念瑤懸着心給自己鼓氣往前走,她不能回頭。
可小馬駒許是也累了,走了一段路後便駐足在原地,任由念瑤怎麽驅趕它也一動不動的站着。
念瑤小心的從馬上下來,卻因為方才發生的事兒還心有餘悸,腿一軟跌倒在地上。
她将缰繩綁在栅欄上,忍着膝蓋的疼蹲在了小馬駒旁邊。
一側是深林一側是無際的草地,天地間好似只有念瑤一個人,她憋了許久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崩潰。
淺淺的抽泣聲如貓兒般,四周只有她的聲音。
忽然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念瑤慌忙看去,便瞧見她心底最深處的那個人衣衫帶血策馬而來。
瞬間念瑤安下心來,可更多的卻是憋了許久的委屈。
方才害怕引來野獸,她連哭都只不敢出聲,此刻淚水決堤了似的。
齊澤遠遠便瞧見了那抹嬌小的身影正哭着看向自己,他心宛若針紮般的痛,恨不得直接到她的身前。
念瑤淚眼模糊,不管不顧的哭着,只想将委屈在這一刻全部傾倒出來。
馬蹄聲越來越近,來人下馬,沒給念瑤反應的機會,便被攬進一個異常溫暖的懷抱中。
齊澤呼吸格外的沉重,胳膊甚至還有些微微顫抖。
懷中的人嬌小瘦弱的好像只貓兒,在這漫無人煙的邊界走了這麽遠,不知道該如何絕望害怕。
耳邊仍在小聲的嗚咽着,齊澤像要将人融入骨血一般用力抱着她。
“不,不怕了。”
他的聲音有些幹澀,撫上懷中人後背的手動作十分生疏,卻很是小心。
肩上的一塊衣衫很快被浸濕,念瑤也終于緩緩平靜下來。
皎潔的月色下,擁在一起的兩人是互相唯一的依靠。
哭聲漸漸弱下來,念瑤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被齊澤抱着,原本便哭的發紅色臉頰,此刻更加燙了。
她輕緩挪動了下身子,齊澤微微一怔,胳膊松了下來。
念瑤也就勢直起身來,可卻因方才磕到了膝蓋,一下沒站穩,再次被齊澤拉到了懷裏。
“你,你莫怕,我只是扶你。”
齊澤貪戀方才滿懷的馨香,可也生怕惹了念瑤不高興,只能極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解釋道。
溫熱有力的手掌托在念瑤的腰間,念瑤羞的連耳朵尖兒都是紅的。
可她沒有一點害怕。
“我信你。”
念瑤聲音輕柔卻帶着堅定,在曠野中格外清晰。
“嗯。”齊澤不知怎麽竟臉上發燙起來,他微微側過頭掩飾自己的窘迫,可泛紅的耳根卻出賣了他。
念瑤悄悄看了一眼便連忙低下頭,眼神卻被齊澤的衣衫吸引。
“呀,怎麽這麽多血。”
齊澤蹙眉,這才想起自己方才殺人時忘了顧忌這一點,他生怕念瑤害怕,連忙将念瑤扶到了自己的馬上。
“我沒注意到……”
“你受傷了嗎?”念瑤掙紮着不願上馬,她早便忘記了自己從沒見過這麽多的血,只想着齊澤會不會有事。
柔軟嬌小的手在齊澤身上撫過,惹得齊澤心頭一熱。
可始作俑者卻分毫沒有察覺,自顧自的拉起齊澤的胳膊來回翻看着,小小的臉上寫滿擔憂。
他到底是個男人,呼吸漸漸有些沉重。
“我,我沒事,沒受傷。”齊澤呼吸微微滞住,閉上眼睛低沉道。
念瑤卻狐疑的看了看呼吸明顯沉重下來的齊澤,嚴肅問道,“我聽那個姓呂的說他派人去攔你了,你可別唬我,沒受傷怎麽這麽多血跡?”
關切的話此刻聽在齊澤耳中卻帶着缱绻嬌媚,他深深吸了口氣,“是旁人的,我當真沒事,你快些上馬。”
念瑤被催促着上了馬,而後齊澤又将小馬駒的缰繩解下來,跟自己的馬綁在一起。
齊澤做完這一切,卻沒有要上馬的意思,反而牽着缰繩走在了念瑤前面。
“你怎麽不上來?”念瑤輕柔的問道。
上午他分明還帶自己騎馬,怎麽這會兒反而見外起來了。
齊澤身子微微一僵,心裏有股暖意流過,他清清了嗓子,聲音低沉:“我衣衫上浸了血,怕将你衣服染髒。”
念瑤看着忽然變得奇怪的齊澤,有些摸不着頭腦。
“咱們可以快些回去,到了營地換下來就好,我無事的。”
齊澤耳尖紅紅的,卻執拗的不肯回頭。
見他堅持,念瑤也只得作罷,齊澤這才悄悄松了口氣。
“下午你不是跟楚姑娘在一起嗎?”齊澤壓下心頭的燥熱,故意轉移話題道。
念瑤氣憤的哼了一聲,“呂天涵說他找人将表姐攔住了,這才只剩下我自己,等我反應過來要回營帳時,呂天涵便突然出現,他說前面的路被他的府兵攔住了,所以我只能往這邊跑。”
念瑤緩緩将方才發生的事兒一一道出,齊澤聽着越發心驚。
“幸好有那機關暗器。”念瑤慶幸的道。
齊澤卻沒有念瑤那樣慶幸,他想的反而是萬一最後那針沒有中,念瑤該怎麽辦?
看着齊澤的後背,念瑤再次問道,“你當真不上來嗎?這樣也能走快些。”
齊澤回過神又是一怔,耳尖再次紅了。
“不,不用了。”
念瑤有些疑惑,只當他是擔心自己厭惡血跡。
圍欄外,兩個人一前一後格外安靜,等兩人終于繞了一圈回去,營帳已經亂成了一團。
齊伯奉慌忙迎上去,念瑤心下一酸,眼淚便又湧了出來,等下了馬看了看四周,卻又擔憂起來。
“表姐跟大哥呢,沒事吧。”
“都去找你了,我這就派人将她們叫回來。”齊伯奉心疼的看着念瑤,随後又見齊澤一身血跡,更是心驚,“你們這是發生了什麽?”
“說來話長。”齊澤冷聲看了眼呂天涵的營帳,“他回來了嗎?”
“呂天涵?”齊伯奉詫異的開口,“早便回來了,聽說念瑤走失,還大方的叫他的人去找。”
聞言齊澤冷哼一聲,眼中盡是寒意。
“先不說這些了,你們先去休息,明日一早回京後再細說。”
齊伯奉心疼的看看眼睛紅腫的念瑤,命人将兩人送回了各自的營帳。
營帳內,墨玉見到念瑤當即便哭了出來。
“奴婢就這一會兒沒跟着姑娘,姑娘就出事兒了嗚嗚嗚……”
她一邊哭,一邊還不忘給念瑤簡單處理磕碰受傷的膝蓋,直到念瑤出聲制止,這才抹了抹眼淚安靜下來。
“奴婢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離開姑娘一步了!”墨玉輕柔的扶着念瑤躺下,賭咒道。
“說什麽呢,你還能不嫁人了?”
墨玉心疼的看着念瑤青紫的膝蓋,堅定點頭:“能!”
這模樣終于是把念瑤逗笑了,她崩了許久的神經又松懈了不少。
随即又想起齊澤那滿身的血跡,忍不住便想他剛才是怕自己擔心不肯說實話。
“墨玉你去問問齊澤受傷沒有,若是不說就看看那邊兒可要了什麽藥膏之類的。”
念瑤擔憂的吩咐道,等墨玉回來說齊澤只是叫人送了洗澡水進去後,這才放心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