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打臉

大雨被隔絕在外, 男人身上裹挾着水汽與涼意。

蘇禮背後傳來接連不斷的、倒抽冷氣的聲音。

“真是程懿?他怎麽會來啊?”

“這也太尴尬了,單笛她們倆這不是自找打臉嗎……”

“好帥啊程總。”

讨論聲此起彼伏,卻都壓着不敢擡高, 不用回頭蘇禮都知道,單笛和小姐妹臉上會是如何精彩的表情。

可能已經綠得可以媲美青青河邊草了。

看到程懿從車上走下來的瞬間, 蘇禮的大腦也有片刻空白, 心道他今天不應該還在外面開會麽, 怎麽能知道她在這裏?

但他好像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在一切無解的時刻從天而降。

将大腦重啓成功後, 蘇禮的語言系統仍是匮乏,她舔舔唇,不知要說些什麽,半晌後才伸出手。

“噢,那給我吧。”

少女的掌心白皙, 錯落着漂亮的紋路, 能看出來指腹和手心皆是溫軟, 淡青色的血管依稀可見。

程懿喉結滾動,握着傘柄的手微微收緊, 卻是蹙了蹙眉。

男人沒太明白她的意思:“給你什麽?”

“傘啊。”小姑娘一雙桃花眼被浸得水霧朦朦,“不是來接我嗎,給我帶的傘呢。”

“……”

他稍稍沉聲,将寬大傘面往前遞了遞:“跟我打一把委屈你了?”

那倒也沒有特別委屈。

她腹诽兩句,這才眨了眨眼,長睫在眼尾處撲簌幾番:“不會淋到嗎?”

“靠近一點就不會。”

男人轉身和她維持同樣的朝前姿勢,弓起右邊手臂, 不動聲色地遞給她。

西服在臂彎處勾勒出不規則的褶皺走向。

她機械地擡起手,懸在空中好幾秒, 像是在猶豫和抉擇,最終還是沒有放下,往上擡了擡——

拽住他袖口。

好吧,雖然沒有挽上,但好歹沒有拒絕。

男人兀自擡了擡眉,舉着傘共她走進雨幕之中。

二人一起走下臺階,身後越聚越多的人這才像是從籠中被放出,七嘴八舌地讨論開。

“握草是我瞎了嗎?!!?你們看程懿打的傘,是不是朝蘇禮那邊傾斜啊??”

“好像還真是……”

“謝謝,嗑到了。”

蘇禮坐進車內,雨勢在窗外收攏,化成斑駁的水跡向下蜿蜒。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的?”她問。

程懿:“學校的官博發了照片,拍到你了。”

不用想也知道應該是帶了什麽#書香C大#的标題,程懿才知道她會在圖書館。

說到這兒她才記起自己想盡早離開的原因:

她還沒給泸景宮的官微回私信呢。

離開圖書館正門幾步,信號立刻就來了。

蘇禮晃晃手機思考措辭,車也在此時開始啓動。

程懿卻傾身,對前排的司機發出指令:“別開,倒車。”

蘇禮覺得這司機脾氣是真好,一句話沒問就照做了,要她肯定先熄火問為什麽。

程懿:“再往右,停到臺階邊上。”

“你在幹……”

她終于按捺不住好奇開了口,但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車已經在男人“加速”的命令聲中——

如離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

身邊的景物開始飛速倒退,灰色的建築模糊成一塊水彩調色板,好像有呼嘯的風聲萦繞盤旋卻被隔絕在外,她心跳瘋狂加快,這會兒居然聽見男人從容不迫的問詢:

“窗戶關了麽?”

她緊緊握着平衡扶手,正想怒斥他“現在是問這個的時候嗎”,剛一張嘴,差點把心髒吐出來。

疾速駛過圖書館門口的車身驚起幾米高的水簾,向外精準地呲出——

穩準狠地濺了單笛和小姐妹一身。

蘇禮:……我靠?

她瞬間失聲,只能聽到兩聲綿長、綿長的尖叫,似是能筆直刺向天幕上空,劃出一道閃電。

單笛滿臉都是泥水,氣到爆炸,破口大罵地跳下來追車,被小姐妹拉了回去,還在孜孜不倦地輸出祖安詞彙,像是用盡了畢生的辱罵才學。

——得,又背鍋了。

蘇禮驚魂未定地轉過頭,問程懿:“你聽到她們diss我了?”

“沒,”他慢條斯理的,一點兒抱歉或內疚的情緒都沒有,“但感覺應該是要教訓一下。”

蘇禮震驚于他的理直氣壯:“所以你就行動了?”

他更加理直氣壯:“對啊。”

“寧可錯殺,不能放過。”男人輕笑着拭了拭指尖,“我的行為準則。”

蘇禮:……

看出來了。

跑車開出去一段路,蘇禮緊繃的心情這才慢慢放松下來。

她想到什麽似的,轉頭問程懿:“你知道泸景宮的生産工廠在哪裏嗎?”

“本市郊區。”男人果真什麽都知道,又頓了頓,“你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他們好像想找我合作一款衣服,就随便問問。”

“聯絡你了?”

“嗯。”

男人沒再說話,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手指動了動。

///

蘇禮和泸景宮官微皮下的工作人員很快對接成功,互加了微信,聊到新款衣服的設計。

那邊的意思是做一個限定聯名,先開預售,最後根據預售的情況來決定生産多少件。

這是最保險的方式,不會積壓庫存導致虧本,蘇禮明白。

所以她很快就答應了,一番溝通下來,進展還算順暢。

那邊的對接人員叫昭昭,也是個年輕好玩的妹子,看蘇禮人也挺好說話,不知不覺就聊了很多。

昭昭:【那目前就先這樣定下啦~明天會把合同順豐寄給你,等你填好之後發回,我們就先趁着熱度把樣衣加班加點做好,然後挂上旗艦店預售,預計大後天就能生成鏈接,然後到時候根據合同給你發設計費~】

昭昭:【到時候可能要麻煩你的就是發個微博宣傳一下?應該也不是太難,哈哈哈。】

舉個栗栗子:【沒問題的。】

想了想,她說:【不過我有個小小的要求,可以面談嗎?】

……

…………

設計合同在第二天上午九點就寄到了,蘇禮迅速填好寄回,這份合同就已經生效。

接下來就是她将效果圖發給工廠,等到确認了打樣之後,衣服就可以投入生産了。

由于泸景宮不是專業生産服裝的品牌,所以這次的衣服由代工廠完成。

雖是代工廠,但質量和經驗完全過得去,是經常給一二線品牌代工的廠子。

正式制衣的那天,蘇禮恰好沒課,便開車去了郊外看情況。

倒不是放心不過,而是實物與繪圖偶爾會有出入,有些設計只是畫出來好看而做出來并不适合,所以衣服生産的首個重要環節,就是根據打板出的樣衣稍作調試,使得成衣更加精美,更适合穿着。

她這套設計本就有些新穎,都是別人沒做過的款式,要去盯一盯也是正常的,免得出錯。

工廠內正在有條不紊地打板:根據平面圖裁紙樣、預留縫紉線、裁布、縫紉……

第一套樣衣出來,蘇禮仔細分析許久,按照實際情況又調了不少地方:

“袖口這裏再加一厘米吧。”

“這個肩線下拉一點吧,可以顯肩瘦。”

“綠色的扣子不好看,換藍色試試?”

“嗯,裙子做高腰。”

最後時間有點緊,于是她把頭發一紮也上手幫忙了,雖說設計師的确可以只做設計,但好的設計師一定要會縫紉,這樣才能還原出設計稿的靈魂。

忙到淩晨,最終的樣衣終于大功告成,蘇禮累得趴在桌上小憩,沒一會又騰起來,開始拍照片。

一邊的師傅笑她:“小姑娘打了雞血啊?”

營銷部的動作也很快,拍攝審核完成後,晚八點就要上線售賣了。

這次是和顧予臨的聯名,熱搜也才過去不久,熱度當然不會低,還沒開始官宣就有很多人點亮了推薦以及開售提醒。

雖然如此,但預告還是要發的。

蘇禮登上小號,發了個預售通知。

再讓我吃兩口:

【安排!

“醉太平”系列聯名款:[鏈接]

此次為預售,發貨時間在30-60天,感謝等待~】

評論區漸漸熱鬧:

【天哪,口大這速度!!】

【口大是什麽東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媽啊笑死了】

【對于這個ID,當事人口大: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怎麽聽起來澀澀的:P】

此時,蘇禮無比後悔給小號起了個這麽随便的名字。

早知道當時就叫“再往北走兩步”,這樣大家指不定就會親切地稱呼她為“北大”,聽起來多有排面。

口大,不是,蘇禮發完微博後沒多久,顧予臨也上線宣傳了一下,他妻子江筱然更是轉發了蘇禮的原微博,激情發言道:【前五百加贈一個同款零錢包,太Q太百搭了,我必搶到。(搶不到的話能送我一個嗎?猛貓落淚   jpg)】

蘇禮當然去給她留了言,慷慨地表示沒問題,我再單獨做一個配套手機殼送你。

底下全在嚷嚷着關注的寶藏美學博主和寶藏編劇互關,次元壁破了。

最後八點一到,預售的成績非常好,這次的設計不僅是她盯着修改多次,連上新圖都是她熬夜修的。

放出的衣服一共五件,當晚加起來銷量就破了萬,更別說後續還會繼續增長。

昭昭立刻又在微信上敲她,問要不要考慮後續的長期合作。

她的回答當然是好。

網絡上,雖然靠着自己的設計翻起了小小風浪,但“再讓我吃兩口”的馬甲捂得嚴實,沒人知道那就是蘇禮,現實還得照常過。

畢業的步伐愈發臨近,畢業設計展即将開始,再然後就是畢業典禮,她也就正式脫離學校了。

其實整個大四她待在學校的時間已經不多,只差一本畢業證了。

和川程的校企合作也踏入了尾聲。

大家一共分為兩個大組,為明年的春季新品貢獻出了三個系列,蘇禮這組她一人獨攬兩個,大概也是程懿不願放她走的原因。

周末的時候她去川程加班,想盡快把之前的那件針織外套給做好,由于是假期,公司只開了正門,順着走廊去坐電梯的時候,恰巧能路過前臺。

以前她周末來公司的次數很少,偶爾有的兩次,程懿都會坐在玻璃門後的閱讀空間處理工作。每當她路過,他就像剛好有感應似的擡起頭,再像是忽然發覺自己在這裏夠久了應該上去了,便會清一清并不多的資料,同她一起上電梯,去往總裁辦公室。

期間還會跟她尬聊一番,搭兩句話。

彼時她總是奇怪,為什麽他這種身份卻會在一樓辦公,但今天沒在往常的地點瞧着他,倒又有點不習慣了。

她接連往那邊投去了三次目光,前臺的人員似是有所感應,笑着說:“總裁今天在樓上。”

頓了頓,前臺覺得自己還應該有所補充,便繼續道:“好像挺忙的,一直在打電話,路過的時候腳步都沒停一下呢!”

“聽說是找到了一個新的很想合作的設計師!大概是在親自去請吧,能讓程總請的可了不起喔!”

新的?想合作的?設計師?

這一串詞彙從腦中過了遍,蘇禮明明情緒穩定,可進電梯的時候,卻在反光門上看到自己好像在冷笑。

周轉速度挺快的麽,發現她不行這麽快就有新的備選目标了?

但很快她又打消了這個想法,程懿他!是個商人!目的性強不是很正常嗎!難道要死磕你一輩子嗎,蘇禮你在期待些什麽??

大概是替代感這件事本身就會讓原創設計師感到不爽,蘇禮甚至想知道這狗直男最近中意的到底是何方神聖?設計做的比她好看很多是吧??

電梯在二樓又插   進了一個公關部的職員,蘇禮全神貫注地思考,甚至忘了摁電梯,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電梯門緩緩推開,已經到頂樓了。

為了挽尊,又為了些別的什麽想法,她踩着風一般的步伐就出了電梯,在頂樓散了圈步,正好途徑總裁辦公室。

若是大門緊閉就算了,程懿将門半掩,正好能看到他舉着手機談判的模樣。

男人察覺到動靜,掀開眼睑,目光淡淡瞥過來,好像連一秒鐘都沒有,又飛速地垂下了眸,專心做手中的事情。

蘇禮:……?!

她氣得哈出一口氣音,要是冬天一定能看到袅袅升起的白霧。

男人都這麽真實的嗎,以前只要見到她就跟個橡皮糖似的黏上來,現在看都懶得看她一眼了??

她惡狠狠地踢着腳下的小石子,氣得牙關緊咬,內心瘋狂碎碎念,将他千刀萬剮一炮炸上外太空。

人間禍害!狗直男!!

等她進了電梯,男人才察覺到什麽不對,從辦公室內快步走出,對着她的背影道:“蘇禮。”

後面沒跟句子,應該是純粹想要叫住她,但是蘇禮伸出手指,按上了關門鍵。

……

她吃了一肚子氣,加班回去的路上都像個氣球,稍不留神就會氣得飄起來在空中拉起一個“程懿你這裏欠我的用什麽還”橫幅。

當然,程懿後續給她發的消息也全被她視而不見,還拉黑了他的朋友圈,省得他分享什麽“震驚海外的中國第一設計師!現在是川程的第一寵兒!”之類的慶祝文章。

她怕自己忍不住問候他全家。

就……很難不生氣。

搞得那幾天她都有點連坐男性同胞,隔壁學校的學弟過來跟她确認畢業展相關事宜,最後還要小心翼翼地問一句:“學姐,你最近是在生理期嗎?”

蘇禮:??

意識到這點之後,她飛快地調整好情緒:“不好意思啊,不是,就是最近事兒比較多。”

“沒關系的,”那男生笑說,“我沒有怪你啊,就是問問。怕……怕你不高興。”

蘇禮确認着手中的展覽冊,順道問他:“隔壁晨沅大學的吧?你叫什麽名字?”

這次兩個學校合作畢業展覽,蘇禮和他分別是主負責人。

那男生看了她好一會,直到蘇禮從書中擡起頭,他才恍然回神似的抓了抓劉海,說:“易柏。”

男生笑起來溫柔陽光,像蘇禮之前看過的某部韓劇中的小奶狗男主。

看着就很好接近,沒什麽攻擊性,跟程懿那種狗直男完全不是一個路子。

她笑了笑:“滿分一百的那個一百?”

“不是,”男生擺手,好像很容易臉紅,“容易的易,松柏的柏。”

她颔首,收起展冊,偏着頭随口一說:“看起來有點眼熟。”

他愣了下,目光很真誠:“川程那次團建的車上,我坐在你旁邊。”

“啊……是嗎。”她其實都完全不記得了,但這時候不能說實話,為了彌補剛剛他被自己吓出的損失,蘇禮覺得自己要維持一個學姐的風度。

她拍拍少年肩膀:“那走吧,請你吃飯。”

蘇禮将用餐地點選在椰子雞,結果剛要進去,被男生很認真地攔在身前。

“學姐你要是真的生理期是不能吃這個的,椰子性涼。”

蘇禮氣得彈他腦袋:“我沒生理期!!”

這個小男生看上去可可愛愛,沒想到一根筋得可以,加微信的時候還要雙手奉上二維碼,頭埋在臂彎中,蘇禮都能看到他發頂的旋兒。

她無奈地笑笑,給他存了個備注——“滿分同學”。

上校車前,蘇禮慣例同他确認道:“一周後畢業展,有什麽問題直接發消息給我就行。”

男生支支吾吾,像是猶豫糾結很久,這才發問:“那……那急事的話可以打電話嗎?”

這問題就像在問吃了菠蘿還能不能吃蘋果一樣,蘇禮感覺這一根筋的程度跟金箍棒有的一拼吧。

她好整以暇:“我要是說不行呢?”

“那當然就不能打了!”

“你怎麽活這麽大的啊?”她失笑着搖頭,“可以打,打吧。”

男生還想再說,拐角處兩輛車前後駛來。

前面的是校車,後面的……好像是程懿的車牌號。

校車率先停下,易柏轉頭:“學姐,這輛有點滿,你不是說要坐空的嗎,我們等下……”

她搖頭,火速拽着男生上了車:“就這輛,走。”

車內擁擠,男生和她錯了一下肩,臉頰瞬間通紅。

保時捷駕駛座上的男人,好像眯了一下眼。

等校車駛離,程懿這才拿起手機,撥通了某個電話:“喂,老徐?”

徐昊空,泸景宮文創研發交流中心內容總監。

男人低低“嘶”了聲:“之前跟你說的事兒,好像得快一點了。”

///

一周後,畢業展覽如期展開,地點定在C大的藝術樓。

沒別的原因,就是大。

藝術樓有六層,每一層都根據不同專業擺滿了展板,一樓毋庸置疑,是留給王牌專業服裝設計的。

按照以往的經驗,很多學生都會選擇先上去六樓,再一層層地逛下來,也有學生直接在一樓逛完,而後便離開。

但這一次卻沒有人這麽做,大家都聚集在一樓大廳處,因為他們發現,一樓的服裝設計居然沒有蘇禮的作品。

這可就稀奇了。

有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是為了這個名字來的,“蘇禮”二字在院系甚至學校幾乎也是封神般的存在,怎麽會沒有她的畢業展板?

所以大家都沒提前離開,在等待一個結果。

果不其然,是開門的老師睡過了頭,十點多才匆匆趕來,打開了一個房間。

房間內一片漆黑,大家都圍在門口探頭探腦,卻沒人敢進去一探究竟。

“蘇禮!”人群裏忽然響起老師的聲音,“你來了,帶大家逛逛吧,你的畢業展。”

衆人這才意識到,原來有一個專門的房間,是為她準備的。

“這也太牛逼了,大家的都擺在走道裏,輪到蘇禮就批下來一個大房間??”

“哎,我也想拿這種爽文劇本。”

“你給學校拿那麽多獎你也可以。”

蘇禮帶着大家走進房間,卻沒有在第一時間開燈,起先還有人叫嚷着什麽都看不清,走過兩步才發現,原來裏面的設計就是如此。

衣服搭配上微發光的材質,散落照耀着精心繪制的花紋,如同裁下銀河織縫陪襯,有種別樣朦胧的美感。

有人驚嘆:“居然是青花诶……”

“怎麽做到的,居然把這個元素做得像高定的感覺……”

China又有瓷器之意,蘇禮本次的畢業設計便以青花瓷為靈感,從門口逐步往內,仿佛是一幅歷史的時間軸:

第一件略作修改了唐代起源時期的花草和魚藻紋,從裙擺以下細密有致地向上過渡;緊接着便選取了宋青花的圓圈紋,在袖口和領口點綴;第三件則是元青花成熟豐滿的纏枝花卉,在腰跡如同水墨青花般暈染開。

而明清時期是青花瓷達到鼎盛又走向衰落的時期,她便做了三件不同的款式,蓮瓣紋和雲紋缺一不可,将古人喜愛的罐邊飾海水紋融合進衣擺,倒也登對。

一邊的介紹展板也是夜光的,她無需多言,大家自行閱讀便可。

漸漸,房間內的人越來越多,前邊的不願意走,後面的急着進,蘇禮卻遲遲沒有開口,好像借着微光在尋找着誰。

終于看到想要的臉孔,蘇禮笑了笑,終于啓唇道:“最後一件沒有展覽,是我昨天做好之後臨時加的。”

“明代景德鎮窯曾創燒出一個嶄新品種,名為孔雀綠釉,釉面均勻光亮,白中微泛青,藍得典雅漂亮。但傳世極少,所以十分珍貴,在中國陶瓷發展史上,亦是難得一見、極為名貴的珍稀品種。”

“屢屢拍出高價,還有魚紋盤正居于博物館中館藏。”

吊燈驀地被蘇禮打開,她拉下遮蓋布,一件淺青色的旗袍驀地闖入大家眼簾!

與此同時,前面幾件設計的全貌終于得以展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居然不僅僅是利用了青花瓷的紋路,更是将瓷器的形态轉換為服裝語言呈現,瓶口的收窄變為服裝收腰、雙耳工藝成為泡泡袖,又用薄紗增添柔美與玩味,巧妙的镂空剪裁化解了單色的枯燥乏味。

而這件以孔雀綠釉為靈感的旗袍,更是裁剪得宜。柔和的淺青色雪紡底上覆蓋繁複又雅致的雲紋,恰到好處的開叉凸顯身段,手工盤扣上又以黃色玉石零星點綴,優雅柔美,盡顯風姿。

臺下沉默數秒,忽然有人發現:“這不是今早泸景宮官宣的那件嗎!說是和設計師的聯名限量款,只有五百件,現在已經有兩千人預約了!!”

“泸景宮合作的設計師居然是蘇禮嗎?!?!”

要知道泸景宮是實打實的巨頭,就連小有名氣的設計師能合作上都是榮幸,更不要說一個才二十出頭的應屆生了。

這得是有多大的能耐???而且還這麽受歡迎???

“有人說我是贗品,別指望上層釉就以為自己是青花瓷了。”

蘇禮在臺下烏泱泱的面孔中,一眼就找到正在極力削弱存在感的單笛,淡淡喚她的名字:“單笛?”

單笛沒想到會被點名,仿佛被扼住命脈,整個人驟然一僵。

呼吸停滞。

蘇禮輕飄飄地勾了勾唇,對着她一字一頓:

“你姐姐我不用上釉,天生就是孔雀青花,給我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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