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策
“葉蕪攸”這三個字在藏劍山莊其實也算是代表了一種特例。
我和他慢慢熟悉起來,才知道,原來他們莊裏有這麽一種少爺們,天生氣質冷峻,醉心于武學和鑄劍術。
據說他們還未出師的,從不走出山莊,每日都在研究武學和打劍。
而那些個出師了的,就離開藏劍,追求世外高人那種聽起來就很邪乎的武學境界去了。
葉蕪攸卻是他們特例中的特例。
據說他是五歲進莊,大莊主見了他,摸了根骨,卻沉吟半晌才說:這孩子是五情盡失之人,難免命途坎坷,能否善終卻是難說。
也是,從我認識葉蕪攸起,他就沒有笑過。
他不會覺得開心,也不會生氣,不會愛上誰,也不會恨誰,最可怕的是,他不會覺得困惑。
這些感情,他沒有。
後來和他熟識起來,我才知道,他不只是沒有這些感情,其它附帶的感情也是沒有。
比如他沒有好奇心,沒有求勝的想法,他不會覺得什麽人什麽事會比較有意思,也不會覺得什麽人比較讨厭。
平淡如一杯白水。
我與他切磋插旗,一直是打個平手,十年了,我沒有贏過他,但也總覺得打得十分爽利,高興自然是有的。
但是他不會。
他總是将重劍慢慢靠在樹上,又将輕劍擱在重劍旁邊,然後不急不緩地坐下來,慢條斯理地揭開酒壇的封紙。
好像我帶的酒是他的犒賞一樣。
每次我都是努力平複着心情,裝作若無其事地坐在他旁邊,将他手裏的酒壇拿過來喝一口,再遞給他。
看他繼續慢悠悠地啜飲。
那五個年頭裏,藏在酒裏的,一丁點也嗅不到的,他的氣息,或者說,是我臆想出來的帶着他的氣息的醇香佳釀,是我唯一與他親近一些的證明。
五年裏,我每三個月去見他一次,若是不巧碰上要打仗,便往後補一兩次,或者賴在他院裏幾天。
他當我是空氣一般。
和往常習慣的一樣起床,練劍,吃飯,鑄劍。
而我竟然沒有一絲一毫覺得挫敗,倒也令我自己覺得神奇。
他不會好奇為什麽我會總來找他,他也不會問我為什麽要賴在他的住處。
有時候我想,假如某次我回了北邙之後,上了戰場,卻不幸死在戰場上了,再也不能回去找他,與他切磋同他喝酒,他會不會有一丁點好奇?
他究竟是會無動于衷地繼續練劍鑄劍,還是會問一句“那個天策怎麽不來了?”
哪怕只是自言自語地這樣問一句,哪怕沒有人告訴他我為什麽不來了。
我存在的價值幾乎為零。
而我心甘情願。
我十分清楚,我不過是在放縱自己去愛他。
我很想光明正大地去愛他。
但是他不會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