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特殊
林深抱着衣服在走廊裏走了個來回,回去的時候正好碰見從水房出來的陳昊。
他的手電像是不經意一樣掃過林深,瞥了一眼林深抱着的衣服,突然開口說道:“這是施醫生的衣服吧,之前見她下班的時候穿過。”
“對,我幫她拿一下。”林深點點頭,沒有多說些什麽。
她對于那間病房裏面,除了施怡然以外的其他所有人,心裏都有些小意見。
別人不說,單說這個陳昊,兩個月了,就算施怡然不說,他難道不應該給自己的救命恩人去拿一件外套過來嗎?
更何況,現在施怡然看不見了,說得難聽些,就是因為就他。拜他所賜,他卻只給些糊口的東西。
不是什麽好人。
林深粗暴地在心裏下了定論,卻沒有再說些什麽。
兩個人沒幾步就走到了病房,林深把手中的那件摸起來比較厚實的外套遞給施怡然,說道:“施醫生,給,衣服。”
“謝謝。”施怡然把衣服接過來,想了想,而後終于把白大褂脫了下來。
現在是晚上,大家也不敢開燈,別人應該看不清楚。
可是,她不知道,在她把白大褂脫下來的一瞬間,林深的臉唰的一下漲紅了。她扭過身去,瞪了一眼根本就沒有往這邊看的陳昊,卻自己先莫名其妙起來。
她乖乖地背着身站着,心跳得飛快。
施怡然的身材,可太好了吧……
緊身的線衣,美麗的曲線。
林深眨了眨眼,低下頭看了看,一馬平川。
算了,至少穿襯衣好看。
等身後的人終于穿上了外套之後,林深轉過身來說:“施醫生,另一件外套我先替你收着了,我的包比較大。”
施怡然張了張嘴,點了下頭卻突然間意識到沒有燈的晚上,林深應該看不到,這才說道:“好,那麻煩你了。”
“不麻煩,”林深立刻說到,她邁了兩步,從行軍包裏面掏出來自己的洗漱杯,回過身來說:“我扶你去洗漱?”
施怡然愣了下,應了一聲。
她不是個粗心的人,相反,施怡然敏感的很,她總覺得,林深不喜歡她說謝謝之類的詞。既然如此,她就不說。
她莫名地相信着,林深會知道她是感謝她的。
扶着人往水房走去,林深還有一些奇怪,為什麽施怡然沒有拿着她的刷牙杯過去。不過到了水房之後,她倒是明白了,水池緊挨着牆的那條邊上,孤零零地擱着一個杯子,裏面有一管牙膏,還有一個牙刷。
她們進水房之前,另外那三個人就已經洗漱好,回病房去了。
這樣倒也好,清淨。
還沒等施怡然摸索着去拿,林深直接把那個杯子給她拿了過來,她随口問道:“你們做醫生的,都會把洗漱用具擱在醫院嗎?”
有的時候,工作忙了,晚上回不了家的時候,說不定還可以刷個牙洗把臉清醒一下。
“有的人會帶過來,”施怡然拿着刷牙杯,“但是這個,應該是病人或者家屬留在病房裏面的,還沒拆過的備用牙刷。”
當初,她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看不見了。
本身就是學醫的,她很快就明白了,是被踹倒的時候,撞了頭,怕是有淤血壓迫了視神經。當時,恐慌,害怕,卻也只能在無盡的黑暗中無能為力。
前幾天的時候,她都一個人縮在那個角落裏面,根本想不到刷牙洗臉的事情。
可是,習慣終究壓過了心中的恐懼,她的潔癖終于還是讓她無法繼續下去了。等她摸索着,摸到了陳昊之前遞給她的牙刷牙膏,這才開始去水房洗漱。
一開始還有人會扶她過去,後來,所有人都被無盡的絕望逼的沉默下來。沒有人說話,她偶爾也只能聽到冉玥和趙常曦在一起小聲的說些什麽。
直到今天。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察覺到旁邊的人已經肆無忌憚地盯着她看了半天。
林深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她就覺得施怡然臉上的表情有些傷感。她看了看施怡然手中的牙刷,想了想,伸手拿了過來。
突如其來的動作把施怡然吓了一跳,差點沒拿穩刷牙杯。她一臉疑惑,看向自己的右手邊。
“牙刷已經用了兩個月了吧,你等我一下。”
林深說完,也不待施怡然什麽反應,把牙刷又塞進了施怡然的手裏,擡腳就走出了水房。
她的腳步聲遠去之後,施怡然只聽到一聲關門聲,之後就剩下滴答滴答的聲音。那個沒有擰緊的水龍頭,到現在還在漏水吶。
施怡然突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她在心中嘲笑了自己一下,人就是矯情,剛剛感受到一點點溫暖,就受不了一秒鐘的冷清。
害怕?卻是不怕的,她一個人摸索着往水房走了這麽多次了,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她的眼前不過是一片黑暗而已。
一直到聽見了熟悉的腳步聲,施怡然才隐了臉上的落寞,只靜靜地站在那裏等着林深過來。
“吶,換個牙刷吧,新的,沒拆封的。”林深走進水房之後,從施怡然的手中拿過那個刷牙杯來,把一個東西塞進了她的手裏。
施怡然摸着手中的東西,很短的一個物件,外面還封着膜,摸不出來是什麽。
“看吧,是新的。”
把牙刷抽回來,林深扯掉外面的膜,把折疊牙刷掏出來,打開遞給了施怡然:“我覺得這個還挺好用的,毛很軟。”
施怡然的牙刷用了兩個月了,按着林深對她的了解,她心裏面應該早就想換了,可是敵不過不想麻煩別人的性子。
正如她所料,施怡然怔怔地拿着牙刷,心中好似有千言萬語。剛剛這個人把牙刷直接遞給她,就是想讓她摸一摸,這是新的。
自從失明以來再也沒有出現過的安全感,莫名其妙地湧了上來。
她眼中有些濕潤,張了張嘴,還沒說什麽,就聽到林深的聲音:“不用謝,快洗漱吧。”
……施怡然嘴角彎了下,這個人還真的不喜歡別人跟她說謝謝啊。
等兩個人都收拾好,林深想了想,把施怡然放在刷牙杯裏的折疊牙刷拿了出來,收回去,又裝進了原裝的外盒,這才揣進了兜裏。
“帶出來的不太夠,不能保證每個人都能分到一個。”林深和施怡然說了一聲,又壓低聲音解釋到。
她說完這句輕飄飄的話,就要扶着施怡然回病房區,沒想到才剛走了一步,施怡然就開口問道:“為什麽我的待遇這麽……這麽特殊?”
她還是沒能忍住。
是因為她看不見嗎?
可是這樣的她,難道不應該最早被放棄……還是說……
沒給她胡思亂想的機會,林深壓下砰砰亂跳的小心髒,一本正經地說:“特殊?有嗎,沒覺得。如果真有的話,那可能是因為你長得好看吧。”
她噼裏啪啦地說完這一串兒話,語氣雖然有些冷漠,自己耳根卻是先紅了起來。再次遇到,說不清是緣分還是什麽,她也不敢奢求太多,順其自然而已。
可是有的時候,還是會害羞啊。
她偷瞄了施怡然一眼,見她有些愣怔,索性小心翼翼地拽着人回了病房。
在沒有娛樂的黑夜裏,什麽都不如直接睡覺來的爽快。
一直到躺在床上,施怡然閉着眼睛,才有些後知後覺地彎了嘴角。這個“李森”是這麽一個別扭的人啊,不喜歡聽別人說謝謝,也不喜歡別人發現她的好。
可是她又不單單是只對她好,除了那個牙刷以外,她拿到了的,所有人都拿到了。
是個別扭,又善良的人啊。
和那個人,有些像。
夜漸漸地深了,所有人都在不安中進入了夢鄉。在夢裏,可以到達另外一個風和日麗、歡聲笑語的世界,可以見到萦繞在思緒中,念念不忘的人。
第二天早早地起來,林深開了罐八寶粥,等施怡然也喝完了之後,她才背着包,提着刀,準備去醫院食堂探探路。
走之前她特意囑咐了病房剩下的人,聽到喪屍在走廊那兒叫的話,不要出去。
防火門雖然沒了玻璃,但是還是很牢固的。
等林深走了之後,病房裏面又陷入了沉默當中。
施怡然坐在床邊,手裏拿着自己的保溫杯,裏面的水溫乎乎的,是林深走之前特意給自己兌的溫水。
她以為這次還會和以前一樣,所有人沉默着等着林深回來,卻沒想到,過了一會兒,趙常曦突然開口問道:“我們真的要相信她嗎,那個所謂的,對喪屍病毒免疫?”
“對啊,穿着軍裝未必是政府的人。就算是真的,卡片也可能是撿來的……”
是冉玥的聲音。
施怡然怔了怔,她記得,這兩個護士小姑娘,從一開始好像就很要好。一個人說什麽,另一個人一定會緊跟着補充上。
可是聽她們這麽說林深,施怡然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些堵。
她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麽,卻突然聽到了陳昊有些焦躁的聲音:“不信她難道信你們?再說了,她說的也有道理,先從這棟樓裏出去再說!”
氣氛尴尬起來,施怡然卻抿住了唇。
說什麽“團隊”,這個團隊中,誰都不信誰。
病房裏怎樣,林深是不知道的。在食堂的大廳裏面,她拿着軍刀,撐着站起身來。果然一下子碰見五只喪屍,确實是又倒黴又累。
她歪了歪頭,瞥了一眼右手小臂,深綠色的軍裝上有些泛黑。
那個小只的喪屍,還是靈活啊。
她瞥了一眼刀上的血痕,沒有理會,拖着刀就往裏面走。走進後廚,小心翼翼地摸到倉庫那裏,沒有發現其他的喪屍。
可是看着倉庫外面的大鎖,林深的眼皮跳了跳。
雖然說,外面被她砍死的那些喪屍中,可能有某一只生前是食堂的頭兒,但是她實在是有些累了,懶得再出去挨個在它們身上去翻有沒有鑰匙了。
擡起右手在手肘那兒蹭了蹭額頭上的汗水,把軍刀靠在一邊的桌子上。
林深取下行軍包,從裏面摸出了她當寶貝供着的Jackhammer。
裝上專配的消/音/器,對準了那把看上去堅不可摧的鎖。
下一秒,鎖身不知所蹤,只留了有些彎曲的鎖鈎挂在門上,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