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萬字掉落 (1)
兩人氣氛有些暧昧之時,忽然聽到樓下熱鬧起來。
房門也被打開,其中一個小二一嗓子高過一嗓子的報着面名:“漫山遍野!”
魚貫而入的其他夥計們,端着綿綿熱氣的面進來。
一碗撒着青菜香蔥碎的面放在桌上。
菜葉做成草叢狀,栩栩如生,還真是漫山遍野的樣子。
秦長落有些目瞪口呆,吃食能做的如此精美。
樓下:“我的靈物能将熱水結冰!乃是千年修煉成靈的仙蚌!”
突然傳上來的炫耀之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過——
小二又一嗓子:“萬裏挑一!”
一碗扣着荷包蛋的濃湯細面。
秦長落又被美食拉回視線。
但是——
樓下:“不就是結冰,有什麽稀奇。我這個靈物才厲害,他能祛除任何傷痕疤痕,吐出來的津液,還能延年益壽!這是一只修行千年的雪燕!”
公申賦雲把窗子關上,聲音瞬間小了許多。
耳邊只有小二不斷報着菜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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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越來越濃的面香,讓秦長落有些興奮。
他何時吃過這等媲美珍馐的食物?
他盯着一碗又一碗的面,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撲鼻而來的香氣,讓他被塞滿的胃,瞬間就騰出來多半空間,仿若方才吃下的東西,都消失了。
小二扔在繼續:“烏雲蓋雪!”
這面沒有湯水,覆蓋着一層褐色的醬汁。
小二見秦長落有些好奇,貼心解釋,“這是炸醬面!攪拌均勻了在吃。”
樓下:“你們兩個争什麽,都是不起眼的小東西。看看我的。”
公申賦雲忽的打開窗,對樓下的争執聲又傳了進來。
他一直靜聽着樓下動靜,對他們的攀比不怎麽感興趣,倒是覺得他們多人帶着靈物聚集一起,是不是要做什麽?
一陣陣驚呼從窗口傳來,他起身朝下望去。
一個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頗有風姿,手中是一只難得的血狐。幽幽藍色的瞳寸長光柱,周身散發着不可侵犯的高貴。
“的确是個靈物,怎的,這些個修為都不錯的靈物,心甘情願的聽命于人族?”
他吶吶而語。
小二這邊報完了面名,一臉熱情,“兩位公子請慢用。容我多嘴一句,您二位是路過嗎?巧了,今天是我們這裏一年一度的選靈大會,五湖四海的各大仙宗,都要齊聚一堂,帶上自己的靈物,一較高低。”
他說完,打量着二人,那個病歪歪坐着都有些吃力的先不說,窗邊站着的人,可是會仙法。身為修仙之人,如何會不知曉這聞名于世的選靈大會?
這可是百年延續下來的盛舉。
百年算什麽,公申賦雲睡一覺你們就輪回好幾世了。
不知道,很正常。但他不能直說。
秦長落盯着面,不斷的咽口水,卻不吃。公申賦雲知道了樓下是什麽情況,饒有興致地點頭,對着小二揮揮手,示意他下去。
坐回桌子旁,拿起筷子遞給秦長落,“看花眼了?還是舍不得吃?”
接過筷子的人露出難為情的模樣,支支吾吾:“我…我不會用…”
公申賦雲挑眉,我沒聽錯吧?不會用筷子?
“我平常抓到野味,烤熟了就直接吃的。摘到野果野菜,也是直接吃的…我沒有…沒有用過這個。”
他拘謹的攥緊筷子,聲音低低的。
公申賦雲突然想起,上次他在知無觀吃的那碗水煮面,用的湯匙。
“那我喂你。”
“啊?”
“改天教你如何用筷子,今日我要帶你好好玩一玩,趕快吃。不然我怕趕不及。”
公申賦雲一邊說一邊挑了一碗秦長落看的次數最多的面,挑起,用靈力快速吹涼,送到他唇邊。
“張嘴,閉那麽緊做什麽?味道聞起來都這麽香,一定很好吃。”
秦長落看着眼前光滑的面,又看了看恩人一臉的笑,心髒跳動一點一點在加快。撲面而來的關懷,關心,毫無雜質的好,讓他覺得受寵若驚。抑制不住地牽起嘴角,這種感覺,太過美好。
但是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一個大男人喂另一個大男人吃面,是不是哪裏不對勁兒?
輕輕開合紅唇,将面條吞下,不過面條的美味是怎樣劃過味蕾他已經無暇顧及。他的心中,蕩漾起來層層水波,從對方身心傳來的寵,他毫無遺漏的感知到了。
如同墜入天境,從頭到腳,都覺得輕飄飄的,“恩人,會一直對我好嗎?”
“不許叫我恩人,叫了恩人,就不想待你好了。”
“那我不叫了,”秦長落第二口面條咽的着急,被嗆到,一邊咳嗽還要一邊祈求,“你別不理我。”
眸子裏害怕被抛棄的神色太過深重,公申賦雲心疼。
給他拍背,略嗔怪,“你不要總覺得我會丢下你,我說護着你,是要…”
他頓了一下,并不确定,此刻對方給自己極其強烈的吸引力,到底是因為自己情期幹擾,還是真的對他生了情。兩人相處時間不過數日,若随意下了承諾,會不會太草率?
“是要什麽?”秦長落無比期待,也小心謹慎。
“是要一輩子的。”他看着那清泉般得眸子,能擊碎任何堅硬的盾牌。他對自己說,就算情期過了,我不想跟他為伴為侶,身為神龍,照顧一個人族,并不是難事,不過幾十年罷了。
秦長落在心裏默默念着這句話,一輩子,對他來說,是很長很長的。他曾經以為,自己終生都是孤苦無依的,是要獨自掙紮走向生命的終結的。
公申賦雲就是黑暗裏的一線細微的光,而這道光在不斷的,快速地膨脹,就快要驅趕走了內心裏所有的壓抑。
通過與他相處,秦長落雖然自己口口聲聲喊他恩人,可對方傳遞出來的情感情緒,讓他明白,自己并沒有被當做下人看待。
偷偷竊喜已經反複被自己壓下,理智告訴自己,要知道自己的位置。恩人對自己好,是恩人心善仁慈,自己不能逾越。
他不把自己當下人,自己也要恪守成規。
可是,可是他想在龍身上放肆。
若是理智能一直存在,這個世間也不會有那麽多一時興起或者沖動而為的諸多事件。
秦長落極其享受被公申賦雲寵着得态度。他想知道,如果自己不謹慎卑微,而是故意耍耍性子,他會不會,還寵着?
他想試探,又不敢。賭不起,一旦惹怒了他,自己可能會重新回歸孤家寡人,面對未知的一切。
迷茫無措,他受夠了。
“在想什麽?不想跟着我一輩子?”公申賦雲見他面色變化幾次,模樣欲說還休,為難極了,心裏掀起來一點不安。
怎麽回事,我竟然害怕他不答應?
秦長落貪婪地把他的期待按進心裏,捕捉到他的一絲小緊張,莫名就有了勇氣,要故意惹他不悅。
“我偏偏要喊你恩人,你只能對我好,一輩子對我好。”
說完,秦長落的心噗噗跳快,他在賭下一秒,龍會不會嗤之以鼻。
一個凡人,何來這麽大的臉?
公申賦雲有些意想不到,這個一直以來順從到沒脾氣,卑微到撿不起來的人,這一通突如其來的蠻橫,還兇兇的,怎麽就——
這麽招人稀罕呢?
他先是淺淺笑了笑,“這面好厲害啊,吃完了性子都變了?”
繼而他笑的更甚,“聽你的,都聽你的。”
呆若木雞的秦長落內心翻湧着,無法平靜。這種使小性子又被人捧着的滋味,他形容不出來,也許這是他這一生能得到的最幸福的回應。
對方的包容寵溺,讓他做了一個更加大膽的事。他撐着疲累的身子靠近公申賦雲,“我想喝你的血。”
還真是得寸進尺啊。
公申賦雲即刻想到了應劫語的事,稍加猶豫,主動喂血,八百八十八鞭,這還攢着呢,再給你喝一次,我怕是不能活着回來見你了。
“我随便說說的,恩人別當真。”秦長落見他有些愁容,瞬間蔫了下去。自己可真是不知所謂,這般下作的身份,竟然恬不知恥地妄想得到他的寵愛。
“長落,是不是身子難受的厲害。”所以才想喝血,“我帶你去看大夫。”
他不語,心裏空落的生疼。自己一廂情願的認為別人對自己好,不過是個可憐至極從未被人垂憐過的孤兒,人家憑什麽會真心帶自己好。要擺正身份,做個下人。
“喏,你臉色越來越差了,”公申賦雲将割破的手指塞進他口中,“先吃一點,補給補給,緩一緩,不那麽難受了,我們再去醫館。”
他見不得秦長落可憐楚楚,情魂竹帶給他的那份難受攪得他心慌意亂。
頹然抱着膝蓋的秦長落,心中一驚,也一動。
剛剛沉寂的心,被口中的龍血甜的豁然開朗。他輕輕含住纖纖玉指,極度想哭。
這份寵,無疑讓他明白了龍是真的待自己好。
好的過分。
喝了龍血,秦長落精神了許多,身子也不覺得疲累了。對于公申賦雲,他的行舉也大膽起來。
抓着他的手腕笑意洋溢。
公申賦雲捏捏秦長落的下巴,忽的一下,化作一條半尺長的暖玉色小龍,抖抖胡須,說道,“我瞧着你暫時無礙,咱們去樓下對面的大宅子裏,參加選靈大會去。我絕對可以奪得頭名!我方才瞧了瞧,進去的多半人手裏,靈物皆比不上我。”
“我們為何要參加選靈大會?”
“好玩啊!順便讓他們崇拜一下你和我!不好嗎?”
秦長落有些不想去,他雖然時刻想要有個朋友作伴,可畢竟也是自己度過了這麽些年,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也從來沒有去過人多的地方。
公申賦雲見他無動于衷,臉上寫滿了不想去,圍着他繞了兩圈,落在他的肩膀,半威脅,“你不聽話,我可就不要你了。”
“你…你不會的。”秦長落隐約感受着他心裏對自己的堅定,仍是說的心虛。
啧,還拿不住你了…
“那好,我去樓下随便尋個人,帶我進去比賽。”說罷,他就順着窗子要飛走。
“恩人!恩人!”秦長落沒想到他真的會丢下自己,慌極了,一把拽住了龍尾,“還是我帶你去吧!你這模樣,像極了壁虎,我怕別人會把你拿來炖湯喝!”
公申賦雲歪頭,“不是每個人口味都像你這麽奇特的…”
秦長落抿唇笑了笑,“龍肉炖了好吃嗎?”看到小龍胡須一抖,明顯的震驚。
乖乖,你還真想吃了我?龍委屈。
眸光水盈盈的俏公子突然換了話題,面色入緋,不經意的就勾人遐想。語氣感激:“你有很多時候,都默默陪着我。”
龍有些迷離,這人生的委實漂亮。
他不否認,點點頭,“一開始是怕你抗拒,後來是怕你會被我突然出現吓到。”
眼前人知道自己是神龍,并沒有懷着貪婪欲。望要留在自己身邊。他不過是渴求有人陪伴。
如此純淨之人,已經是珍寶了。
更何況,又美的如此盡致。
龍覺得,自己的心,真的感受到了悸動。
“給我一個理由。”秦長落總是不敢相信這包圍身側的好。
“對你好嗎?”
情魂竹的存在,很多感應敏銳而正确,免卻了許多不必要的問話。
“除了可憐我,其他的是什麽?”秦長落有賭的成分,他也不知道,想聽到什麽答案。
他唯一知曉的,是親情。可親情在他身上,卻從來沒有施舍過。
所以他想知道,是不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兩個人,也會有親情。那不然,為什麽恩人對自己好的這般莫名其妙。
爺爺臨死前的那份關心,語氣和眼神,秦長落怕是一輩子忘不了。十年的打罵,兩句的關心,就抵了一切。而後獨自生活的十年,他甚至因為那兩句關心,想要變本加厲的被打,只要爺爺還能活過來。
只要自己身邊能有個人陪。
公申賦雲沒有即刻回答,這種心裏的情緒和想法,被看透七八分的感覺,并不是很好。有些事,掩藏不了。有些事,他自己還不明了。
“一個月後,我回答你。”
情期過後,也許我能窺清自己的想法。
對方傳遞出來的依賴,緊迫,強烈。像是努力壓抑在平靜水面下的暗湧漩渦。
還真是,想張開懷抱,把他的漩渦全然接住,安撫,安撫到平靜。
餘光一瞥,看到樓下一位體态精瘦的老道長,手臂上纏着一條黑紫色的長蛇。但那蛇已經生出短角,身體上,四個短粗的肉疙瘩,馬上就要長出四肢——快要化蛟了。
“看來繁臨洞不久之後,又要接納新龍了,”公申賦雲笑,不過笑着笑着,他搖了一下頭,“不對,這半蛇半蛟的身上?為何聞不到半點氣味?”
“靈物身上都是有味道的嗎?”秦長落把趴在窗邊的龍放在肩膀,也瞧了瞧。
這一眼,他有些驚訝的捂住了嘴。
一衆仙氣飄飄的長衫之人或托着或舉着彩光閃閃的各種動物。
“這些都是什麽?我打的野味跟他們嗯不一樣!”他大喊。
引得樓下多人擡頭,啧啧笑他沒見識。
秦長落臉色微紅,又給恩人丢臉了。
龍趴在他的頭發上,悠悠回他,“野味成精了罷了。”繼而回他上一個問題,“每個物種,味道不同。我身上也有,你能聞到嗎?”
“很甜,是你血液的味道。”
“我看你是沒吃夠我的血,我手指還破着,你當然只能聞到血的味道。”公申賦雲小小的龍頭,頂了他臉頰一下。
秦長落摸了摸臉,有些失神。若是恩人一直用這樣的壁虎模樣陪着自己,把他當成寵物來養,拿繩子栓起來,就不用擔心他會離開自己了。
他雖然能感知公申賦雲的心境,卻總以為是自己無端的猜想。是自己太害怕一個人了,才會臆想成對方不會抛棄自己。
兩人出了酒樓,公申賦雲特意看了看門口四腳朝天曬太陽的大肥狗,呦呵,那肥頭大耳的狗臉,還真是像極了掌櫃的。
他低低笑了笑,清淺的“轟隆”聲傳到秦長落耳裏。
“龍的叫聲,像雷聲。第一次聽到你的聲音時,我還奇怪,為何烈陽灼灼,會有悶雷。”他眼裏盛滿後知後覺的暖,這種過後知曉的默默付出與陪伴,令人慶幸,令人感激,更令人感覺到春暖花開般的溫柔。
他将要走進對面金碧輝煌的大宅子時,頓足,“刺你的那一劍,疼不疼?”
“你有沒有被蚊蟲叮咬過?”話一問出,公申賦雲就後悔了,他看過秦長落的回憶,何止被蚊蟲叮咬過,他還被很多不知名的蟲子咬過。
時常遍體鱗傷,生生挨着。
看着他垂下去暗下來的眸子,緊着補充,“啊,我是想說,那麽小的傷口,對我來說,沒什麽的。”
身邊陸續有拖着各種靈物進了大門的修仙人,紛紛側目對秦長落肩膀的小東西贊嘆不已。
小聲議論着,這壁虎也能修成正果,靈氣很是純正。
公申賦雲黑臉:我不是壁虎!不是!
“恩人,我記得,童昭對你自爆身份很是在意,是不是,龍,不能随便暴露?”
聰明!我喜歡!
“待會,你就說我是蛟龍!這東西,你們人族是有的,不過相當罕見,幾千年可能才會出一個。”
此時他又想起來方才看到的黑紫小蛟蛇,雖然說好奇他身上毫無氣味,卻也不得不承認,若不是自己想過來玩一玩,今日頭籌,定會是它。
跨進大宅,裏頭可謂是人頭攢動,靈物齊聚,各種淡淡彩光互相交影,煞是好看。
今日秦長落算是開了眼了。
可他面色卻不怎麽變化,只是心裏默默驚嘆。
公申賦雲懂,一個從出生就經歷人間最撓心之路的人,很多事麻木了。
面對什麽,都不會有什麽表情。
他是沒見過世面,可他所經歷的苦痛,足以讓他心性沉穩。
秦長落道:“下過雨後,太陽出來,我看到過很多次跟這一樣的好看的光。”
“彩虹?那是彩虹,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天天變給你看。”
“你什麽都會的嗎?”
“當然,”他得意,“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一人一龍互相看着,笑意滿臉。
“小兄弟,你這壁虎,竟會人語?”一位鶴發的老者,手裏拖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長尾鳥,稀奇問着。
“你才是壁虎!你以後遇到的靈物都是壁虎!”公申賦雲龍須抖動,瞪起紫色的深瞳!
這一聲,聲調可不小,引來一小片人圍觀。
“喲,這靈物會人語!我可是只在我們仙宗典籍裏讀到過,那可是三百多前的事了!”
“我還沒遇到過會人語的靈物呢!”
“啧啧啧,這壁虎真是好能耐,修的這般好修為!”
公申賦雲:我到底哪裏像壁虎?
真是巧了,他偏偏在牆壁一角,看到一條尾巴緩慢擺動的灰褐色壁虎,散發着強烈的求偶氣息。
不是吧,喂,壁虎大兄弟,我也是公的!公的!
嗯…但是,秦長落也是…所以就算是公的也沒什麽問題。是的,但是,為什麽壁虎界也不分性別?
嗯…一定是我太過于出衆!沒錯…
自戀不已的公申賦雲突然覺得自己劇烈的晃動起來,身上還被掐捏推拉的快要斷裂了。聽得秦長落略帶怒氣的吼聲,“放開他,你們別把他弄傷了!”
向來強大到沒有對手的龍,竟然有一天被一個小小人族保護。
有點感動,心裏好甜。
他看着一個個被推到摔得不輕的修仙之人,化成一陣霧氣從幾個手中逃離,繞到秦長落脖子上。
本來情緒激動的秦長落,瞬間安靜下來。
公申賦雲在他的回憶裏,看到的人,就是一個凡事只對自己不滿,不斷把所有不公平的壞事攬到自己身上,對別人的一個厭惡眼神都會責備自己,不該出現導致別人厭煩的性格。
可以說是,比較刻意去自卑的行為。可沒想到他為了保護自己,對這群法力不錯的修仙人,動了手。
強者,很難體會被人保護的感覺。
很好,他喜歡。
“你看我說什麽來着,他們就是想抓了你,吃了!你真的很像壁虎,恩…”
“咳,”公申賦雲打斷他,一個現在看起來是自己主人的人叫自己恩人,這可不合适。
他湊近秦長落耳朵,低聲,“你對着壁虎喊恩人,別人會以為你是傻的。叫我,賦雲。”
秦長落看了他一眼,心中貪圖:你變成人後,還可不可以這樣叫你?
“撲通”
秦長落被人猛的推到,一人罵罵咧咧,“不就是一只不起眼的破壁虎!摸兩下怎麽了!你這個半點仙法都感知不出來的普通人,脾氣到是不小!”說着他的揮出來的白色冷光就要落下。
“就是!”有人附和。
“诶诶,你們冷靜!”有人勸架。
秦長落毫不示弱地用力踢了一腳,正中男子那處。他快速閃身,躲開白光。身邊地面一道炸痕裂開,他身子一緊。
險些就一命嗚呼了。
“哎喲!如此下三濫的手段!這種人是如何混進來的!”那人捂着痛處,兇神惡煞!
除了衣着仙姿,半分瞧不出來他的涵養。
公申賦雲龍臉表情豐富,他在秦長落的回憶裏,見過他這樣兇悍和一張俊臉不搭的模樣,是他每次跟惡獸拼命的時候。
當然,是白天遇到的惡獸。晚上,他如果找得到火源,會睡在大門口。若是冬天,他幾乎整夜蜷縮在房間角落,熬到天明。
他的身手,相當敏捷,出手直擊要害。多年惡劣環境的逼迫,他自保的能力可謂是不差。
修仙之人都吃了他的虧。
為了吃飽,為了不死于獠牙之下,他唯有殊死一搏,用盡全力。
方才,他這是把人當獸了。不過,公申賦雲還還感知到了一絲,有恃無恐。
琢磨兩下,他笑了,“這麽篤定,我會護你無傷?”
“嗯。”秦長落眼神堅定,且十分歡喜。看着被公申賦雲用神力控制住的幾個暴怒之人,輕輕回應。
可不就是這麽有信心,龍在那人揮出白光之時,已經還擊了。
公申賦雲喜歡這樣的默契。人族常道: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兩人的靈犀雖然是通過情魂竹,但也着實不錯。他突然想知道,如果沒有情魂竹,他們之間,會不會有一天,也會這般契合?
“出了什麽事?”一聲渾厚之音。
衆人讓開一條道路,模樣皆表現的恭敬,敬畏。公申賦雲也收起神力放開幾人,安分地纏繞在秦長落脖子上,前爪卻不安分地抓撓着他的鎖骨。
要不是人多,他可能還會伸出龍舌,親一親。
擡眼,來人手臂上的蛟蛇吐着信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透着較量。。
呦!眼光不錯,知道自己會是他的勁敵!公申賦雲漫不經心,擺着尾巴。
“空風道長,咱們選靈大會,混進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誰?空風?
秦長落和公申賦雲同時驚訝。
等等。
公申賦雲感覺到秦長落的皮膚逐漸熱起來,血流的速度也似乎也在加快。
他怎麽了?
在生氣?
“這位公子不曾修煉過?”空風擡手壓了壓告狀之人,慈眉善目地問着秦長落,看似不太經意地打量兩下琥珀小龍。
心間的激動卻是努力壓制:它怎麽會甘心為這等平庸之人做靈物?
他不動聲色調節矛盾,“既是有靈物在手,那便有資格參加選靈大會。規矩裏,可沒有說,參加之人,必須是修仙之人。”
鬧事之人,面色訝然,有些不服氣,卻又無言以對。的确,沒有不讓普通人參賽的道理,這是選靈物,又不是比較修為高低。
他悻悻甩了甩微疼的手臂,瞪了一眼秦長落,尋了一個位置坐下。
其他人見沒什麽熱鬧可瞧,也紛紛散去。
秦長落皺眉,不友善的目光裏,帶着疑惑。
這空風看起來十分慈祥,只是目光令人不太舒服。也算是好接觸的模樣,且為自己解圍。這樣的人,不該是惡人,可他為什麽要讓郎華子,殺了全知無觀的人?
龍爪按了按秦長落的臉頰,想安撫一下他的情緒,公申賦雲心裏轉起了圈圈。
怎麽,這選靈大會,是由你舉辦的?看樣子,空風的身份地位,可是不賴。形形色色的修仙之人,不乏名門正派,但他們各個對他畢恭畢敬,有怒不敢言,有點厲害呢。
之前聽輕一說起,他可是完全沒有在意過空風是誰。
心裏冷笑。
你這表裏不一的老道長打的什麽注意,太明顯了。
留下秦長落,可不是什麽善心之舉,糟老頭子是想占有我!頂替你手臂上黑不溜秋,醜絕人寰的半蛇半蛟!
眼光倒是不錯!他得意,我乃神龍,只有我選擇誰可以占有我,而不是你們誰想占有我就可以的!
空風耐心等着秦長落回話,一直保持着微笑。
“為什麽殺了他們?”
冷不丁的一句,聲音不算大,卻吸引了許多互相談論的修仙之人。
秦長落周身氣質陡然變化,目光夾厲,頗為滲人。
有一些修為不佳的,不自覺退後了幾步。
乖乖,我的小長落,厲害了!這跟在我面前溫順卑微的模樣,判若兩人啊!
我喜歡…
糟雜聲減弱了些許,雖沒有人圍過來,卻都支棱好耳朵聽着。
空風殺人了?
這突然冒出來的無修為的年輕後生是誰?
“知無觀的幸存弟子其中之一?”空風極其輕微的問了一句,繼而大聲質問,“小公子,何出此言?”
“唔,嗯!”秦長落本欲開口與他對峙,卻無法言語。
被下了咒術,禁言了。
公申賦雲攀上秦長落耳朵,短爪扣住他的耳廓,快速說道:“這裏人多,且看他的地位頗高,先忍一忍。你若想替道觀人尋個公平,日後我會幫你。今天,我們是來玩的。”
神龍本無意人族恩怨,但誰讓這個恩怨的源頭,牽扯了秦長落。幫他也不過是個順手的事。
秦長落聽着耳邊帶着軟風的細語,眼光裏的火,逐漸消減。龍尾在喉嚨處掃過,他嗓子一松,可以說話了。
“我認錯人了。”他瞬間客氣。
這反應,不錯嘛!龍心裏滿意,聰明機靈,若不是自己獨居太久,這人,在魚龍混雜的人族裏,估摸能練出來一身本事,是個人精子。
空風眉眼笑裏藏刀:是個是擡舉的。此時跟自己翻臉,一定會被當成瘋子,有誰會信他的話。不過,知無觀的人是郎華子殺的,他怎麽會知道,這事與我有關?
自從掌任蒲一道觀觀主以後,他廣施善緣,口碑極佳。又參與過諸多門派紛争,完美解決了許多棘手事态。再加上高深的修為,人人尊敬、敬仰。不會有人因一個毛頭小子的突兀言語,質疑他。
還有,空風手臂上獨一無二的蛟蛇,也為他的地位奠定了基礎。他看向黑蛟蛇的時候,眼裏劃過一絲異樣,被公申賦雲捕捉。
這就開始嫌棄自己的靈物了?
“那便尋個位置,等待選靈大會開始。我去招待一下別的宗派之人。”
空風禮數周全地點頭,做了個道士禮,步履穩健地離開。微微擡起手臂,似乎在跟給蛟蛇說些什麽。
這選靈大會兩人觀看了一陣,心裏唏噓,這名字取得有點不對吧,這哪裏是選?明明是打!靈物之間互相殘害,塞靈場上五顏六色的血跡,交錯流竄,各種皮毛斷翅,殘肢廢尾随處可見…
秦長落瞪着一雙明亮的眸子,詫異極了。他哪裏見過這般慘烈厮殺的情景,還都是會飛會法力的各種動物。
公申賦雲短小的龍爪捂着自己的眼睛,搖頭嘆氣,“人族殘暴,都把這風氣帶給思維簡單的靈物身上了。”
它們有的還沒有開智,徒有一些靈氣,不知怎麽想的,依附人族,還言聽計從。跟着他們打架鬥毆,哪有自己找個平靜地界繼續修煉來的自在逍遙?
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選靈大會的賽制,是抽簽決定的。好巧不巧的,秦長落抽到的對手,是空風。
公申賦雲看到抽簽結果後,翻着白眼不屑:做了手腳,刻意與我一較高下?是太過于自信你的靈物會贏,還是想讓我替你解決了那個半蛇半蛟?把我收為你的新寵?
這樣的算計,在本神龍這裏未免略顯幼稚。
都說人間有情,可無情之人,也不在少數。他看着馬上要被抛棄還渾然不覺的黑條條,一臉惋惜。
其實只要他在選靈大會故意輸給空風的靈物,它便暫時不會被抛棄。但是,公申賦雲是要替秦長落欺負欺負空風的,那麽,自然就要贏了這比賽。讓他決心換掉黑蛟蛇,自己也不讓他得到。賠了夫人又折兵!那感覺,才爽!
小懲大誡雖然不痛不癢,可也能讓他心裏不痛快。若是秦長落還覺得不夠,公申賦雲自然還會找他麻煩。
他清楚的記得,秦長落的兩次魂游鬼門關,可都是郎華子傷的,而郎華子,是空風暗地裏培養的殺手。
這筆賬,他總歸是要算的。
靈物最是有自尊,一旦選擇誰認主,就是終生的。可若被抛棄,不管什麽原因,便不會再次投奔。也不會尋別人為主,往後獨自修行,看天活命。
秦長落聽他要假意遂了空風的注意,去給他做靈物,眼裏迅速劃上不安,“你真的還會回來我身邊嗎?你真的不是覺得他厲害,不要我了嗎?”
“想什麽呢!”龍尾拍拍他的胸膛,我怎麽會給他做靈物,我們龍族可是天地間最神聖的身份了,他也配?
“這只是我幫你出氣的第一步!你是不是想給知無觀的道長報仇?我們要慢慢陪他玩!才足以讓一百多個道士安心。”
秦長落不情願,不想他與自己分開半步。
“那這樣,”公申賦雲說道,“我留下一縷神識化作尾戒陪你,放心啦,我一定會回來的。”
手指流光,淡淡琥珀染着些許金箔的一圈細戒出現,一動,戒指裏流波起伏,精美無比。
“這裏面?”
“我的血。”
“好好看。”
“你喜歡,待我回來,收回神識,這戒指留給你。”
“快點回來。”
公申賦雲沉溺在他澄淨無暇的眸子裏,有一種我家娘子晨起時,倚靠在門口,盼郎晚時歸家的錯覺。
如此不舍,有點讓龍心花怒放。
被人抓的緊,很有歸屬感。
有些春心蕩漾,想與他調。情,也不顧周圍人多,也不管賽靈場上,打的熱鬧非凡,嘶鳴陣陣。
他柔聲,“摸摸我的角。”
龍角在龍成年後,會比較敏感,而且只有結為伴侶的對方,才能觸摸。會引發夫妻之間,該有的沖動。
秦長落看着有些扭捏的龍,拖着他,很聽話的摸了摸他的——腳。
龍身一頓:……那叫爪。
秦長落縮了縮手指,納悶:雖然龍沒有表情,但看起來很不開心是怎麽回事?難道只摸一只腳,不夠?
他接着把龍的四只腳都摸了一遍。
再看龍。
诶?
他怎麽好像更不高興了?
公申賦雲:……
很快輪到他們二人賽靈了。空風有些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