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哭泣的少女，嗚咽着控訴着自己的不甘。
神色冷漠而兇狠的同齡人，開口的聲音卻卑微而脆弱。
看起來年紀小小的小可憐少年，眨巴着泛紅的眼睛，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栾明黎從睡夢中驚醒，臉上寫滿了震驚。
啥玩意兒？
他覺得自己似乎在夢裏連看了十幾本小說，又好像在夢境裏體會了十幾個性格和人生經歷都有些偏差的“栾明黎”的一生——高度删節版的。
此時時間還早，似乎只是淩晨三四點鐘的樣子，但不知道為什麽，樓下的院子裏有一些喧鬧。
開了燈，從床上爬起來，栾明黎踩着拖鞋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往下看。
他心裏其實有一種預感了，因為剛剛突然驚醒之前，夢裏正好就是類似的情節——
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少年哭喊着推開阻攔他的管家，一邊嚎哭，一邊不停朝着門口的方向磕頭。
栾明黎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間。
這幅畫面确實挺熟悉的——
夢境裏，他有個叫付科儒的侄子，好像就是這樣渣了一個小少年。
而且還是一樣的替身梗。
區別只在于，付科儒渣了替身情人，選擇了白月光，黎昕梓則是渣了白月光，選擇了替身情人——
本質上其實都是腳踏兩條船之後選擇其中一個，沒有誰比誰高貴。
不過兩者之間其實也有細微的差別。
和白天的那個完全不知情，直到東窗事發才了解事情真相的女孩子比起來，這個名叫何歡的少年就比較微妙。
他是知道自己是作為替身存在的，心裏卻懷抱着上位的念頭，在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心甘情願地當替身。
這種态度讓栾明黎不是特別喜歡，但放任他深更半夜的這樣鬧騰顯然也不行，鄰居早晚會察覺到的。
栾明黎居住的是別墅區，別墅與別墅之間相距頗遠，但也不是隔音的環境。
栾明黎拉開窗戶，清冷還帶着些沙啞睡意的嗓音，像是一盆冷水一樣澆在了所有人的頭上。
明明并不是很響，卻讓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什麽情況？……放他進來吧……”
放這一家夥進來，搞清楚何歡究竟是本尊還是如同蘇筱曉一樣被穿越的存在，然後再做打算。
院子裏喧鬧的人群安靜了一瞬，中間叫喊着的小少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樣張了張嘴，滿臉驚喜的盯着栾明黎的窗戶看。
栾明黎沒有在看他。
他的視線落在人群稍微後方的地方，也就是院子的圍牆後面。
一個同齡人雙手插兜站在那裏，看不太清五官，但整個人站得如松般挺直，帶有一種莫名清冷的氣質。
是圍觀的鄰居嗎？
栾明黎收回視線：“還呆站着幹嘛？你們都已經吵到鄰居了，先帶進來再說。”
“是！”兩個保安一前一後的應了聲，把神情變得有些夢幻的何歡拉進了別墅裏。
跟在最後的管家将院子的門鎖上，又朝着圍欄外的青年打了一聲招呼：“您是隔壁的小溫先生吧？我們這兒出現了事情吵到了您，真的非常抱歉。”
隔壁的溫先生？
栾明黎一時間想不起鄰居裏有哪個姓溫。再一想，自己早就帶着家族穿越了，鬼知道周圍的鄰居是否還是原來的人，又将這個疑問抛之腦後。
還是這個何歡比較重要。
————
溫鶴珺又站在圍欄外看了一會兒，直到主卧的燈熄滅又重新亮起，這才若有所思的轉身離開。
天都快要亮了，寒冷在他身上凝結了一層冰霜，卻全沒被身體的主人察覺。
那個不知好歹的小替身居然被付科儒的小叔收留了？
有趣，真想看看那個給自己戴綠帽子的男人意識到時的表情。
給別人戴綠帽子的人，自己也戴上了綠帽子，真是有趣的事情。
心裏想的雖是有趣，但溫鶴珺的表情卻并不好看。
他有一個偏向于弱氣的名字，但從來不是一個軟弱的人，相反的，溫鶴珺向來要強。
他曾經喜歡付科儒，當他視為人生中的光，同樣為了能夠配上對方而拼命努力，兩人也曾經定下過“等都畢業了就在一起”這樣的約定。
萬萬沒想到的是，當溫鶴珺提早畢業，想送驚喜的他卻率先收到了一頂綠帽子當做驚喜。
“替身……”
咀嚼了一下這付科儒手足無措的解釋詞，溫鶴珺冷笑了一聲，摸出鑰匙，打開了自己家的門。
昏暗的光影瞬間将他的五官埋沒，溫鶴珺盯着一片漆黑的室內看了一會兒，又回頭看了眼隔壁亮着不少燈的別墅。
是不是該請個管家？
當某些渣男賤人找上門來的時候，可以讓管家負責攔住，而自己就高高在上的站在卧室的窗臺邊朝着他們冷笑，這未嘗不是一種愉悅的享受。
如果渣男找上門來是為了求助，而将對方引出困境的罪魁禍首，正是自己那這種愉悅感會幾何倍數的增加吧。
又輕輕地笑了一聲，溫鶴珺回想起站在窗邊的男人向他投來的友好視線，頗感興趣的挑起了眉。
說起來，以前似乎很少聽過付科儒還有個同齡小叔的消息。
又是誰給何歡渠道查到這件事情的？
————
現在的時間是淩晨三點，正常人都應該躺在床上好好睡覺的時間，不正常的修仙人士大多數也癱在床上玩手機。
至于那些原本正好好睡着卻被吵醒的人，大多都有被吵醒之後帶來的困倦和輕微的起床氣。
栾明黎走下最後一格樓梯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何歡一直在緊張局促地看着客廳裏巨大的回轉樓梯，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一直覺得付科儒長得是很好看的了，如果不是家境優渥的話，出道做明星絕對是最掙錢的營生。
何歡當初就是因為付科儒長得好看而鬼迷心竅，明明知道對方是在找替身，還忍不住點點頭應了下來。
可沒想到的是，付科儒的這個小叔，長得竟然比付科儒還要好看！
尤其是輕擡手打哈欠的動作，雙眼輕眯，眉梢微挑，又勾人又帥的驚人
而且，付科儒的這個血緣上的小叔比何歡想象中年輕的多！
何歡一度以為付科儒的小叔應該已經四五十歲了，他自己又天生長得嫩，跟個未成年似的，哭一哭賣個慘，指不定就能激發長輩的同情心，把付科儒挽救回來。
至少也能夠拉到一個後援。
可……
何歡看着遠處幾乎完美的臉，神情恍惚。
會找替身的人果然還是太渣了。
要不，要不，換個目标吧？
替身被抛棄之後轉而找上渣男的小叔……這不是現在很多小說裏都有的情節嗎！
而且長得還那麽好看，看起來也比付科儒有錢……
何歡心動了。
于是，在接下來的幾分鐘裏，何歡就徹頭徹尾的将付科儒吐槽了一遍，一邊訴說一邊哭，小心翼翼地嗚咽啜泣，時不時還用眼神的餘光盯着栾明黎看。
直看的栾明黎一陣頭疼。
他今天已經聽過一個人哭了，面前又重新擺上了個哭包，不但哭的沒有上一個有趣，時間還在深更半夜，這使得他的耐性急性縮減。
尤其是何歡哭的時候還帶着若有若無的小心思，講的也有所隐瞞，完全沒有白天的小姑娘真誠。
“……嗚嗚嗚嗚……我相信他對我是有感情的，所以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
他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何歡的悲苦自訴，靠在沙發上，指尖把玩着茶桌上的一顆精雕核桃：“你說，你是付科儒找的替身？”
“是……是的，那個家夥找上我，只是為了讓我當替身而已……嗚嗚嗚。”
核桃被高高抛起，又精準無誤地握入手心。
“那麽，在你答應和他交往之前，你知道這件事情嗎？”
何歡如同被掐着脖子的雞，瞬間失去了聲音。
早知道付科儒的小叔是一個同齡的高富帥，他絕對不會選擇今天這樣的出場。但他已經無法改變過去，只好在發言當中做些手腳，試圖提高印象分。
顯然，他的小心思瞞不過栾明黎，被輕而易舉地戳穿。
栾明黎笑了聲，又看了一眼何歡身上一身大牌的衣服。
根據何歡剛剛的自述，他家境不算好，甚至付不上他的學費，所以在付科儒“告白”的時候才不加思索地答應了對方，因為付科儒可以借他錢支付學費。
但顯然的，何歡所收獲的遠遠不止“借來的學費”那麽簡單。
栾明黎也懶得區分對方嘴裏有幾句真話假話，将核桃重新扔回茶幾上，他站了起來。
“送客——”
又看了一眼時間。
大晚上的把人丢出去好像不怎麽好，雖然有裝嫩的嫌疑，但何歡身體素質确實一般。
“算了，随便收拾個地方讓他呆過今晚，明天早上将這位客人請出去吧……”
栾明黎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何歡：“既然這位客人那麽堅信付科儒與他的感情的話，我們也不能對侄子的戀人招待不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