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似乎有什麽想跟我說的?”
借口洗手,栾明黎找了個理由溜了出來,在前往衛生間的拐角逮到了那個有些奇怪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低領的襯衣,外面套着件羊毛小衫,是看起來很平常的打扮——如果這件低領的襯衣上并沒有染滿和風的花紋,而羊毛小衫的毛線又紮染成了五顏六色的話。
女人聞言,有些錯愕的看了他一眼,又低垂下頭去,似乎不怎麽想講話。
“我想,你一定有什麽想要說的……”栾明黎直覺她的身上有一點秘密,放柔的語氣,循循善誘,“是和付昀儒有關嗎?”
“有什麽事情的話,也許我還能幫你說一說,畢竟,血緣上我是他的小叔……”
女人臉上的驚愕變得明顯,她糾結了一下神情,伸手指向外面的陽臺。
栾明黎跟了上去。
直到兩人距離餐廳夠遠,女人才低聲開口:“我叫劉知月,以前是劉家的人。”
劉家?
栾明黎并不知道那麽一個家族的存在。
劉知月似乎并不意外:“您可能并不認識劉家,那早就已經是歷史的塵埃了。”
“但是……在我小時候,我是說,大概十幾年前,劉家還有一點在上流社會的資本的時候。”
“我和付昀儒在一次晚會上認識。”
“您看我們的品味挺像是不是?”
劉知月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衣着,露出個略帶苦澀的笑:“我知道,你們總覺得我們這種審美有點糟糕,讓我很喜歡這樣的風格,也很高興能夠遇見跟我審美相似的人……”
“我們當時聊得很開心。”
“在那之後,我們家搬離了這個城市,我和他再也沒有了交集——”
“後來我回到了這裏,我覺得我應該要找個工作,這個時候我想到了他,我覺得我們兩個的審美那麽相似,他一定願意收留我的。但我沒想到的是,在我離開這座城市的那麽多年裏,他竟然将另一個人認作了我。”
“甚至……對她做出這樣的事情。”
————
回程的車上,栾明黎将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給了溫鶴珺聽。
“你覺得她的話裏有多少真實的內容?”
溫鶴珺聽完,思索着詢問。
栾明黎想了想:“我覺得她所說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真的。”
兩人對視。
“但她的想法和心情卻不一定是真的。”
異口同聲。
“她沒有說這幾年發生了什麽事情,又為什麽要到這裏來找付昀儒。”
“也沒有說為什麽不直接和付昀儒澄清,甚至特意規避着這一點。”
“……只是為了投奔嗎?”
不像。
當然,栾明黎疑惑的點并不僅是這樣。
他終于從記憶深處那一堆亂七八糟的小說中翻出了一部類似的劇情,并且對上了號。
那是一本炮灰女配重生嫁小叔的文,算是少有的沒有将原作男女主歸入反派的文。
“原作”是悲慘的狗血大戲。
普通的畫手林子月因為畫風偏向于雜糅,處于一種奇詭美的範疇,而被霸總付昀儒看上了。
付昀儒把她認作了擁有相同審美的白月光劉知月。
并且覺得林子月是被這糟糕的社會給壓垮了,被迫同化,一直在想方設法的讓林子月“找回回憶,釋放本性”。
在經歷過一系列霸總劇情強取豪奪誤會狗血車禍現場之後,付昀儒終于被糾正了審美,認識到了什麽才是真正的美,林子月走上釋放本性的道路,成為了新流派的知名畫家。
四舍五入就是一個相互救贖的故事。
而在穿越的小說裏,劉知月穿越過來之後一直在努力揭發林子月的身份,告訴付昀儒他認錯了人,不停針對林子月。
直到最後才發現林子月真的只是個無辜的人,并且向她表達了歉意。
彼時已經失去了一切,被親朋好友唾棄的林子月選擇了微笑将她原諒,并且在經歷了十幾年的奮鬥之後,重新走上人生巅峰。
——當然,關于林子月的東西作者講的并不詳細。
林子月在前期的劇情裏,更是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反派而存在的。
很多讀者都被帶入其中,真心實感的覺得林子月雖然慘,但也罪有應得,畢竟她沒有澄清自己不是劉知月。
而作為這本小說的路人圍觀群衆,栾明黎的腦子裏只剩下了林子月慘的印象。
現實代入更是覺得可憐。
生活被控制,工作被打壓,還要被強取豪奪,完了以後還要被當做設計取代女主身份的綠茶,身敗名裂之後才終于被洗白,又花了十幾年才走到原本幾年就可以走到的位置。
慘,是真的慘。
“基本可以确定林子月就在付昀儒哪裏了。”
在栾明黎思索的時間裏,溫鶴珺已經分析出了林子月有可能在的地方。
付昀儒都快把他引為知己了,把自己手底下有哪些房産的事情都講了個一清二楚。
“不過,我們沒有證據。”
總不能上門去直接找人吧。
栾明黎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懷表,緩緩的打開。
“不,有。”栾明黎輕輕的笑了起來,有些俏皮的朝溫鶴珺眨了眨眼,将打開的懷表對準他。
打開的懷表裏并沒有表盤,裝的反而是一個小型的黑色盒子。
“我錄了付昀儒和劉知月的話……直接去報警的話,警察應該會受理的。”
栾明黎微微一笑。
小說裏的警察常常只存在于各種校園文當中,尤其是某些青春疼痛文學。
其他的文裏警察的存在感薄弱的還沒小指頭那麽厚,所有虐渣和處理反派的事情,都由主人公和他的親友團解決。
但那只是小說啊!
現在可是貨真價實的現代社會,碰到這種事情,還不是報警更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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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的效率比栾明黎想象中要來的快。
也許是某部小說提高了本地的警察質量,并且将這個設定融入了這個世界當中,讓本地的警察變得勤奮刻苦又機智。
栾明黎第2天早上是被警方的電話喊醒的。
匆忙按照警方的電話趕到了警察局,栾明黎第一眼就看到了神色癡呆的付昀儒。
栾明黎第一時間停下了腳步。
他總覺得付昀儒這個表現有一種微妙的熟悉感,似乎見過不少次的樣子。
再仔細一想,這種恍惚的感覺不就跟被打擊之後的黎昕梓和付科儒有點像嗎?
你們霸道總裁被打擊之後都成這種失了智的樣子嗎?
付昀儒沒有接收到吐槽。
他正癫狂地朝着旁邊伸手,一副已經快要瘋魔的樣子。
栾明黎跟着他的視線朝旁邊看,找到了坐在牆角低垂着頭,臉色蒼白的林子月。
她看上去沒什麽大礙,手裏抱着個熱水袋,有一個女警坐在她的身邊輕輕的拍着她的手。
“是你——原來都是你——都是你的錯——!”付昀儒極盡瘋狂。
“你是不是在算計我?是不是你故意的?!”
林子月身邊的女警皺起了眉頭,又安撫性的拍了拍林子月的肩膀,兩人溝通了兩句,便起身準備離開。
“你別走,你回來!”
付昀儒想要追,被身邊的警察拉住了。
“肯定是你算計我!說!你是誰派過來勾引我的!”
“居然僞裝成我的月月……甚至演這樣一出戲,騙我犯下錯……你就是想這樣毀了我的人生嗎?”
“你好狠的心!”
“還有你們這些警察!不過只是讓她在我這裏住幾天而已,我什麽也沒有對她做,甚至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們就是這樣聽她妖言惑衆嗎?”
栾明黎:……???
他清楚的看到,有幾個路過的警察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而站在付昀儒身邊的幾位警官則露出了已經被摧殘到麻木的神情。
等一下,停一下,這到底是被害妄想症還是什麽?
你犯罪的這些事情,不都是你自己做的決定,下的決心嗎?
你居然連這都可以推脫給別人?
而且警察這一副表情是怎麽回事,難道類似的劇情已經上演過不止一次了嗎?為什麽會那麽熟練?
栾明黎的腳步僵硬,完全不想繼續上前。
直覺告訴他,再繼續往前走,他也會成為被害妄想症所指責的一員。
當然,事實證明,栾明黎的猜測是正确的。
即使他不往前走,付昀儒也會看到他。
便宜侄子尖銳的目光掃了過來,沾染上了些許怨恨。
“我真的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小叔叔……”
“你是不是想讓付家絕後,所以才來搞我?”
付昀儒越說越瘋狂,他已經腦補出了一條完整的邏輯鏈,覺得栾明黎是想讓付家絕後,可以繼承付家的遺産,所以三番五次插手他的侄子那些純潔的感情戀愛史了。
栾明黎:……我對你們那些錢沒有任何興趣,謝謝。
被害妄想症真的是病,得治。
栾明黎選擇無視他,路過大廳準備去做筆錄。
即将進入房間的時候,付昀儒忽然拉高了聲音,讓清楚的話灌入栾明黎耳膜。
“我要告訴我的知己,我要告訴溫鶴珺,你居然是這樣一個黑心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付昀儒:我要去向我的知己和摯友告狀!
栾明黎:(嚣張的抱住溫鶴珺)你告啊,你告啊,他會嫌棄我算我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