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月下舊夢

已經是十一月初。

夜寒風涼,一江綠水瑟瑟皺面。

張愔愔一晃神的功夫,陳司諾已經奔出老遠,只能瞧見個清勁的燈下長影,不過人已經在橋邊站定,她見狀,急匆匆地趕過去。

陳司諾經常穿深色的衣服,但他膚色偏白,夜裏站在暗處,鬼影一樣吓人。

他生得高,靜立時習慣弓背收腰,一身襯衫西褲倒是襯得他形姿極好,不過張愔愔覺得他這不是什麽好習慣,高中那會兒他就這樣。

張愔愔趁他醉酒,膽子大起來,過去往他後背輕輕一拍,說道:“立正。”

陳司諾撇過頭來看她一眼,神色和剛才又不一樣了,近看着挺神清氣明,張愔愔遲疑了一下子,有些不大确定。

“你到底醉了沒有?”

他扭頭不語。

“沒醉我就走了。”

他仍是不搭腔。

“你到底怎樣?”張愔愔被他的不陰不陽搞得些微氣急。

“什麽怎麽樣?”陳司諾皺着眉,他倒先有些不耐煩。

什麽人呢這是?

以前到現在,臭脾氣是一點進步都沒有,還有臉說她沒長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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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愔愔猜他應該不是完全沒醉,畢竟今晚他确實喝得有點多,大家都熱情,一巡一巡地上去勸酒,他現在是意識清醒的薄醉狀态,很容易撒野的。

因為仗着酒勁,那根弦就松了。

此時,張愔愔的手機響了一下,是微信來短信的動靜,她摸出手機見是亭亭發來的,問她要照片呢,她差點忘了這茬。

張愔愔剛解了密碼鎖,一沒提防手機就被陳司諾給抽走了。

她湊上去搶,“陳司諾,你別借酒撒潑……”

陳司諾把手伸出橋外,手機懸在江面上,手指在屏幕上一滑,沖着相簿去的。

相簿裏有他的照片,第一張就是。她剛才還當面否認偷拍他照片的事,還裝得挺懵懂,這會兒當場打臉太尴尬了吧。

張愔愔趕緊說:“你不能看!”

陳司諾垂臉問:“為什麽?”

張愔愔簡直是急中生智,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裏面有我的裸|照!”

陳司諾沒料到這個,臉上将信将疑,透着一絲訝異,以及一絲揶揄……他沉吟稍許,冷不丁問:“你拍|□□幹什麽?”

張愔愔急吼吼:“要你管!!”

陳司諾:“……”

他目光一沉薄唇微抿,固執地看着她,像一個求知若渴的孩子……太難搞了,還是平時對誰都愛搭不理的時候比較省心。

張愔愔無奈地平複了一下情緒,對他溫和地笑一笑:“拍這種照片能幹什麽?當然是為了……藝術,形體,美學什麽的。”

說完見他一臉若有所思。

張愔愔繼續哄道:“好了,你乖,把手機還給姐姐好麽?”

陳司諾一松動,眼見着就要把手收回來,卻沒料到半道上又回到原位,他問:“裏面沒野男人的裸|照吧?”

“陳司諾!!”張愔愔火急火燎地咆哮,聲傳千裏。

陳司諾沉着臉撇嘴,沒好氣地把手機扔回給她。

張愔愔堪堪接住,趕緊把手機收起來,一邊心平氣和地念叨:“你以後少喝酒,真喝醉了我也不會管你,別仗着那點交情就瞎折騰人。”

接近午夜12點。

張愔愔把陳司諾帶回馬路邊,攔了輛出租車,把他塞進後座關上車門,一氣呵成松一口氣,大有解決了大麻煩的爽快感。

她站在車旁等着車開走,只是半天不見這車動一下。

張愔愔不知道裏面又出什麽幺蛾子,她敲一敲車窗,拉開車門彎腰見陳司諾乖乖坐着,她問:“師傅,怎麽不走啊?”

那司機很是無奈,回過頭說:“你自己問他,問半天去哪跟點了啞穴似的,嘴巴捂得密不透風,他是不是喝醉了晃範兒呢?”

張愔愔只好自己問他,“你把地址說一下。”

然後陳司諾報了一竄地址。

“……”

張愔愔深覺鬧心,正準備關車門,忽然想起一事,又彎下腰問:“你身上帶錢了麽?”別到時候司機問他要車費,他還是對人愛搭不理。

陳司諾不是很高興地說:“不知道。”

張愔愔簡直恨不能抽死他。

她挪到駕駛座,打算先把車費給付了,司機說是計時收費,張愔愔抽了兩百給他,說到時候把錢找給後座的人就行。

想一想還是不放心,她把自己的手機號給了司機,讓他路上有什麽狀況就給她電話。

等到終于把人送走,張愔愔又攔一輛車,回家。

陳司諾以前不會收斂脾性,就愛擺着一張臭臉,也是這副德性。這麽多年過去,他平時裝得挺沉穩冷靜,喝了酒就原形畢露。

一晚上手機沒響過,料想應該沒什麽事。

張愔愔洗完澡上床睡覺,一夜多夢,醒來依然困乏。

到了律所,亭亭問起照片的事。

張愔愔這才想起,于是把照片通過微信發了過去,亭亭一見大喊驚豔。張愔愔遲疑了一下,說:“偷拍的時候被他發現了,你這照片別四處傳出去。”

亭亭趕緊點頭,“我懂,我就在自己手機裏給我閨蜜看,堅決不傳給她。”她說完又問:“怎麽被發現了?那不是很尴尬?”

張愔愔默默垂首,“你也知道你愔愔姐面皮很薄的,只能裝傻了。”

亭亭感同身受地點點頭,點完就沖着門口進來的人笑着打招呼:“陳律師,早上好。”

張愔愔趕緊回頭。

陳司諾聞聲回以淡淡一笑,朝着亭亭微一颔首,往裏走了。

張愔愔也趕緊回到辦公室,開了電腦沒多久就看見一份客戶發來的和解協議,她浏覽了一遍,将部分細節進行修改,再準備下一步的談判方案。

期間接了兩個咨詢電話,

上班時間一到,律所裏每人每處忙得風生水起。

陳司諾拎着一沓文件往外走,一邊接電話:“拿股票做擔保財産,你如何證明市值?即便算出來市值也會打折。”

他走到白鷺邊上,把手裏的一沓文件放她桌面,繼續對着手機那頭的人說:“這一塊立法比較模糊,各地各級法院沒有統一的适用标準,法官擁有較大的自由裁量權,具體情況還得看當地法官如何裁度。”

那邊回了兩句,他又說:“最好是當事人提供擔保的數額,與申請保全的財産數額相當。”如此溝通了兩句才結束通話。

陳司諾指着文件交代:“把這幾份合同審一遍,一會兒拿過來。”

白鷺趕緊應道:“好。”

陳司諾回辦公室的路上,手機又響。

……

不久前張愔愔有個案子結了,歐陽堂負責整理卷宗,他整理完拿着卷宗準備遞給張愔愔,快步經過陳司諾身旁時,發現他臉上的神情是難得一見的柔和。

歐陽堂奇怪地瞅了兩眼,進到張愔愔辦公室,把卷宗遞給她時,他神秘兮兮地說:“我剛碰見陳司諾了。”

張愔愔把卷宗挪過來,粗略地再次審閱一遍,漫不經心地說:“他又不是住在廣寒宮,你在這裏碰見他很奇怪麽?”

“剛才看他打電話一臉柔情似水,他是不是有女朋友?”歐陽堂兩只眼睛做作地放光:“wa ta shi,ki ni na ri ma su!”

【中文:我很好奇。日文:わたし,気になります。】

而且他的主語用的是女士的wa ta shi,而不是男士的o re wa。

張愔愔擡頭認真看着他,說:“收拾一下,一會兒跟我去一趟看守所。”

歐陽堂挑眉,“又有案子?馬上!”

派出所和監獄一般遠離市區,建在比較偏遠的地區。

張愔愔開車過去已經是下午1點鐘,辦完手續以後會見了她的當事人,一名高一英語老師:楊小宛,女,26歲,今年5月份碩士畢業,于今年9月份到本市二中任職,至今2個月。

罪名是:強制猥亵罪。

“我沒有騙他!他說喜歡我,一開始我也不同意,畢竟我是老師……和學生在一起實在是有違師德。可是他……他自己說喜歡我,一直跟我表白我才……張律師,我是不是完了?你救救我,我真的沒有騙他!”

和楊小宛發生性關系的那名高中生叫餘岳,據說兩人是情投意合。兩人蜜裏調油期間被餘岳的父母撞見,餘家立馬起訴楊小宛。

起先餘家人是狀告楊小宛誘|奸未成年人。

後來了解到,我國《刑法》當中沒有針對男性在此方面的現形明文規定,公安機關偵查過後,以強制猥亵罪将楊小宛移送檢察院審查起訴。

張愔愔問:“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具體時間是什麽時候。”

楊小宛說:“……9月20號,那天是我生日,他來跟我表白,很多次了,那時候我看他的樣子可憐兮兮的,我一心軟就……”

張愔愔:“第一次發生性關系是什麽時候?”

楊小宛:“國慶假期最後一天。”

……

從看守所出來,張愔愔去了一趟檢察院,查閱了案件卷宗,然後才回到律所,那會兒已經是傍晚6點鐘,所裏仍有一堆人在加班。

張愔愔回到辦公室立馬着手證據目錄,梳理證據。

歐陽堂給她叫的外賣都沒來得及吃,期間還有咨詢電話進來,一直忙到晚上9點鐘,随便吃了兩口飯就跑到打印房打印證據。

打印機運行期間,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等,一邊忖着明天得跑一趟二中,思緒放飛,忽然想起林怿就是二中的……

張愔愔忙了一天累極,往桌上一趴,額頭抵着手背稍作休息,因為惦記着打印的事,将睡不睡的……

不知怎的,她忽然清醒過來,擡頭就見打印機旁站了個人,背對着這邊,正在翻閱已經打印出來的部分證據。

陳司諾瞟了一眼牆上端坐的影子,說:“你情我願,發生性關系也是你情我願?”

張愔愔低頭睡了半天以後感覺有點鼻塞,她吸吸鼻子,應道:“嗯。”

“哪一方先提出來的?”陳司諾問到了重點。

“男方。”她答。

“一提出來就同意了?”他又問。

“沒有,我當事人說一開始是拒絕的……後來抵不住男方的軟磨硬泡,就勉強同意了。”她說。

“勉強同意?”

“對。”

“過程中高|潮了沒有?”

張愔愔沒提防他會問這個,而且他問得極其理所當然,她還以為自己聽岔了兩個字,接着一想應該沒聽錯,一時沒好意思作聲。

陳司諾轉過來看着她,發現她額頭壓出一塊紅印子,他重複道:“問你高|潮了沒有?”

張愔愔說:“不知道,我沒有問她這個。”

确實是她疏忽了,雖然這些并不能成為直接證據,但在求證的過程當中,或許可以從當事人的供詞裏捕捉到蛛絲馬跡。

陳司諾一邊拾掇打印出來的證據,一邊發問:“交往以來雙方一共發生多少次性關系?分別在哪些地點?性|體|驗如何?”

張愔愔趕緊打住,“你自己看就好了,幹嘛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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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有錯字記得提醒一下,我懶,一般很久很久才會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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