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遇見·時光(1)
時間是個神奇的東西,它能讓我們忘記很多東西,也能讓我們銘記某些人和事。我們把它鎖在記憶的輪盤裏,希望借此可以讓它緩下前行的腳步,可它仍舊是每一秒鐘都在流逝。
都說歲月不饒人,其實,歲月又何止是不饒人,它不會放過世間任何。
關于時間,有句話是這樣說的:上帝是公平的,他雖不會給你太多,卻也不會給別人太多。
随着時間的推移,季節早已經把一切看得很淡。
世界上沒有什麽會是永垂不朽的,萬事萬物都會随着四季的輪替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就好比眼前的林蔭街1號院,她曾經的家。
林蔭街1號還是她記憶裏的林蔭街1號,可周遭的一切卻不為她所熟悉了。
酒店、服裝店、咖啡廳、幹洗店……很多都是她記憶裏沒有的,就連大門口寫着“林蔭街1號”的那塊牌子也和她記憶裏完全不一樣了。
這個世界果真是每天都在悄無聲息地變化着,誰也阻擋不了它前行的腳步。
季節站在有些生鏽泛黃的鐵門前,身邊有無數的人群從她跟前面無表情地匆匆走過,下班的晚歸人、下自習的學生、親密無間的年輕情侶、晚飯後一塊出來散步的老夫妻……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麽的自然,那麽的和諧,美好到散發出令她那顆沉寂已久的心都難以抗拒的溫暖。
是的,就是溫暖。
回過頭去觀望自己成長的道路,似乎是走得太匆忙,她的那條路上沒有幾個熟悉的人,偶爾有人回頭對她微笑,可都是不認識的。
原來,物換星移之間,時光已經把她從這個地方帶走了九年。
她當年離開時把院門鑰匙鎖在了收信的郵箱裏,而郵箱的鑰匙,她清晰記得是埋在出門左轉的第五棵梧桐樹下面。
拿着在街邊花店買的小鐵鍬,她很快走到那棵梧桐樹下,沒花費什麽時間就挖出了當年埋的木盒子。
三分鐘後,她開門進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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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過長長的青石小路,腦海裏原本已經模糊的記憶,慢慢一點點鮮活了起來。
老院子的每一株花、每一棵草、每一個房間,都滿布了青春年少的足跡,那些美好的,不完滿的,通通在這裏停駐過。
她把它們留在這裏,整整九年。
九年,真是久違了!
并不着急着進去客廳,她一步步慢慢踱到花壇邊坐下,從包裏拿出手機,解鎖進入播放器,片刻後響起溫馨歡快的旋律。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歌聲靜止,她似乎聽見來自遙遠時空的聲音。
季節,告訴你多少次了,不準叫我三等獎哥哥,難聽死了。
季節,你怎麽這麽笨,連個紙飛機都不會折,我才不會教你。
季節,你竟然一次在耳朵上紮了七個洞,你是想氣死老爸嗎?
季節,不準再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小流氓混了,你得學着做個好姑娘。
季節,你要學着做飯,司念喜歡會做飯的女孩子。
記憶裏的那個聲音穿過時空的閘門慢慢飄來,季節努力回想這個聲音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想了好久終于得以記起,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勇氣瞬間轟然坍塌。
季節,爸爸死了……
爸爸死了……
這就是那個聲音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恍神間,這句話變成一把匕首,穿過九年的時光狠狠紮進她的心口,疼得她無法呼吸,只覺得死也不過如此了。
要面對過去,她還是缺乏勇氣。
猛地站起身往外邊跑,沒兩步便被立在門邊的一道清俊身影驚得挪不動步子。沒有害怕,托路邊街燈的福,她能辨識出那道身影的主人是誰。
如果可以把自己無限縮小,季節願意把身上所有的骨頭都拆掉。可是她不會縮骨功,不能把自己縮小到塵埃裏。她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只能看着紀司念一步一步向她走來,然後立在她面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就那樣子站在她面前,眸子裏面的顏色深暗來回交替,就像一個無底的黑洞,深不見底到讓她生出一絲畏怯。
她的心開始在他眼睛的深淵裏沉落,只覺得胸口沉悶得透不過氣來,她似乎知道紀司念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似乎又不太能确定。
曾有多少次,他的身影在毫無防備之下闖進她的夢境,那些昔日的痕跡也會跟着他一起來到她的夢裏,在她痛苦得快要活不下去的那些日子裏,是他給了她堅持的力量。
可是,事到如今,她怎樣都無法把夢裏的那個他和眼前的這個他當作是同一個人。
因為,她早已經抛棄了過去的那個自己。
在時光的洪流中,他們都已經長大,背道而馳,走得越來越遠了。
沉默間,外邊臨近的店鋪傳來一首經典老歌的旋律: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風雨
縱然記憶抹不去
愛與恨都還在心裏
真的要斷了過去
讓明天好好繼續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問我的消息
……
季節把眼眶裏面的滾燙液體逼回去,努力恢複到往日的平靜淡然,對着面前之人禮貌地叫了聲“紀總”,然後繞過他頭也不回地往外面走。
身後傳來腳步聲,緊接着她的手臂被人從後邊扣住,她知道是紀司念。
這一刻,她只覺得羞憤難當,想要立刻逃離這個窒息的地方,可卻被那個人禁锢在原地動彈不得。
兩人拉扯間,外面的歌聲還在繼續:
愛情它是個難題
讓人目眩神迷
忘了痛或許可以忘了你卻太不容易
你不曾真的離去
你始終在我心裏
我對你仍有愛意我對自己無能為力
……
別留戀歲月中我無意的柔情萬種
不要問我是否再相逢
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
……
“你放開我!”她薄怒,終于肯回過頭去。也不看拉着她手臂的人,只是看着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
如此不肯合作的态度,讓紀司念的雙眸凝成暗色,他整個人被推至狂怒的邊緣。
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這樣的情形之下,她竟然還是不願意擡頭看他一眼!
意識到這一點,他真恨不得沖面前的女人大肆發洩一通。
他當然不會聽話放開她,他跟着她可不是來聽她說這句話的。
雖然她低着頭,可他幾乎能夠想象她那一雙剪水秋瞳裏暗藏的倔強,還有那張一生氣就會微微噘起的小嘴,不論過去多少年,她始終都還是她。
眸色轉換幾遍,他迅即做了決定,于是拉着她往客廳大門的方向走。
她自然不配合,掙紮之間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麽,忽然就不動了,像是認命一般任由他拉着往前走。
人生就是這樣,沒有誰能夠任性一輩子。過往的一切遲早都是要面對的,既然他一定要她在今夜面對,那她就稱他的心如他的意好了。
跟在他後面走向那扇通向過往的大門,待到步伐停下,他回頭看着她,她不說話,默默從包裏取出鑰匙遞過去,然後看着他找鑰匙開門,再然後客廳的燈被他按亮。
她臉上閃過一抹驚異之色,沒想到這棟房子空置九年竟然還能通電。不過,通電不通電又有什麽關系呢,試問,還有什麽事情比他們兩個大晚上站在這裏更奇怪的?
紀司念回頭見她還愣在門邊,也不管她,兀自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掏出手機埋頭擺弄起來。
她站了一會兒覺得無趣,自嘲似地笑了笑,終于還是邁着步子走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六月十七到底是個什麽日子呢。。。。。我不會說是季軍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