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意外
黎昊澤睜開眼睛看着從窗簾縫隙裏透出的光，最近做那個夢的次數總是很少，他把一切都歸功于那個可愛的小孩兒。
從第一次見到明曦到現在，不知道不覺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這段日子裏，明曦總會帶着各種好吃的、好玩的東西來找他。而他心裏也時不時的便會響起明曦兩個字。
黎昊澤坐到沙發上，無奈地笑笑，心道：“真是着魔了啊！”習慣性的随手抓過沙發上的平板電腦，從父母去世後，每天醒來他都會看看新聞。修長的手指在電腦上滑了幾下後便停了下來，笑容僵在了黎昊澤的臉上。
這一刻，放佛又回到了六年前的那個冬天，黎昊澤覺得自己突然掉進了一個冰窟裏，冷得刺骨。
标題為“盛世集團總裁明秦所乘飛機意外失事”的新聞挂滿了各個網頁新聞頭條。短短十六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利劍，深深地□□黎昊澤的心裏。
當年的畫面不斷地在黎昊澤的腦海裏閃過，瘋狂地叫嚣着，那個滿身是傷的孩子抱父母漸漸冰冷的身體跪坐在血泊裏，哭泣着像周圍的人求救，可是沒有人來幫他，人們都驚恐地走開，留下無數冰冷的背影。
關于那場慘烈的事故，每天都會有不同的版本被報道出來，當年只有五歲的他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他的世界也在那一刻坍塌了。
鮮血淋漓的噩夢，人們冰冷的背影，鋪天蓋地的新聞。每天一個人在冰冷的房子裏醒來陪伴他的便只有這些。
就這樣，不知道在黑暗裏沉睡了多久，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他才又學會了微笑着繼續活着。
黎昊澤在沙發上怔怔地坐了很久，直到明曦的臉出現在他的腦海裏，“對！還有小曦，他那麽小，不能讓他和當年的自己一樣。”
黎昊澤瘋了似的走到床邊的書桌前，在抽屜裏翻找着什麽，東西被亂七八糟的扔到地上。
“怎麽找不到……怎麽沒有呢……放到哪裏去了，該死！”
一拳狠狠地打在書桌上，雙手控制不住地顫抖，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冷靜。
環顧了屋子一周，直到看到躺在地上的速寫本，黎昊澤大步地走了過去，撿起速寫本飛速地翻着。一張淡綠色的小紙條從速寫本中掉了出來，隐約能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跡。
黎昊澤把紙條攥在手裏，穿了鞋便奪門而出，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大雪，放佛被浸染成白色的眼淚，落在路上，樹梢上，像是在為誰做着最後的悼念。
由于大雪，路上的車子都以爬行的速度在慢慢向前行駛着，此起彼伏的喇叭聲讓人覺得無比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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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車上的黎昊澤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罵着自己，因為明曦每次來找他的時候，總會癟着嘴向他抱怨，說黎昊澤都不去找他玩。
黎昊澤用手搓了搓表情僵硬的面頰，苦笑着看向車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沒想到第一次去明曦的家裏找他，竟然會是這種情況。
十幾分鐘的路程卻足足走了半個多小時，很神奇，黎昊澤覺得自己竟然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付了錢，開門下車，與他同時走到門口的還有另一個中年男人，男人看着他有一瞬間的失神，不過很快便恢複正常。
楊晉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再次看到黎家的後代，看着黎昊澤跟着自己走到門口，轉身很禮貌的說道：“你好，我是明秦董事長的律師，也是他的朋友。”
黎昊澤察覺到楊晉并沒有惡意，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我是黎昊澤，明曦的哥哥，明叔叔也認識我爸媽的，我很擔心明曦，所以來看看。”
楊晉微笑着和黎昊澤握手“你在也好，我就不用特地去找你了，我們先進去看看小曦吧，其他的事情稍後再說。”
黎昊澤的一顆心都系在明曦身上，也沒有專心聽楊晉說了什麽，正好有人出來開門，應該是家裏的保姆。
“楊先生您來了，小曦還在卧室睡着，應該什麽都不知道，您去看看吧。”保姆說完走在了前面。
二樓最裏邊的房間，門上貼着一幅畫，看着這幅畫黎昊澤突然覺得鼻子很酸，這是第一次他畫給明曦的那幅。應該是怕畫被撕壞，所以畫上覆蓋了一層透明膠帶，看得出粘的并不是很好。但黎昊澤能想到明曦趴在桌子上很認真地一點一點的粘着畫的樣子。
門開着一條鋒，看不到明曦，只能看到小床上裹成一個繭型的被子，被子輕微地顫動着。黎昊澤突然想到了什麽，快步走了過去，想掀開被子，沒想到卻被從裏面死死地抓住。
他知道明曦一定沒有像保姆說的那樣，什麽都不知道還在睡着，他只能坐在床邊，俯下身，一只手輕輕拍着，柔聲說道：“小曦，我是昊澤，我來找你玩了，松開手好不好？看看我，恩？”
聽到黎昊澤的聲音，抓着被子的手放松了力道，黎昊澤把被子打開，看到的是死死抓着手機，眼睛通紅的明曦，側躺着的身影，把自己縮成一團，眼淚從眼睛裏流出，滑過鼻翼順着臉頰滲進枕頭裏。
黎昊澤覺得心髒狠狠地被人揪着，連忙把明曦抱進懷裏，明曦手裏的手機掉在地上，發出咣當一聲響，這聲音狠狠地砸在黎昊澤的心上。
手機上是百度頁面，上面顯示着剛才握着它的人輸入了什麽‘什麽是飛機失事’，這幾個字刺痛了黎昊澤的雙眼，他第一次覺得語言竟是這麽的蒼白無力，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安慰懷裏的這個是孩子。只能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明曦的後背。
“爸爸媽媽死掉了是嗎？”懷裏的明曦用哭啞的聲音小聲地問着。
“不是的，他們只是和我爸爸媽媽一樣，去了一個很漂亮的地方，那裏開滿了滿天星，有很溫暖的陽光，而且他們會寫信給你，用小曦最喜歡的那種綠色信紙。”黎昊澤抱着明曦，在他耳邊輕聲地說着。
明曦看着黎昊澤的眼睛，有點猶豫地說道：“可是手機上說飛機失事，上面的人就不會再回來了。”黑白分明的眼睛被水汽覆蓋住，像是驚慌失措的小鹿。
黎昊澤用額頭抵着明曦的額頭柔聲道：“小曦，相信我嗎？”
明曦看着他很堅定地點了點頭“嗯。”
黎昊澤起身抱着明曦走到窗邊，指着外面銀裝素裹的柳樹，“等柳樹發芽的時候，你就會收到爸爸媽媽寫的信了。以後我會一直陪着小曦的，好嗎？”
明曦把臉埋在黎昊澤的肩窩裏，雙手緊緊摟着黎昊澤的脖子，委屈地答應着，“嗯，你要天天和我在一起。”
五歲的孩子本沒有多少精力，經過一上午的折騰，明曦早就已經筋疲力盡，被擁在熟悉的懷抱裏，不一會兒便睡着了。黎昊澤聽着懷裏傳出平緩的呼吸聲，一顆懸着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來。黎昊澤想把明曦放到床上，讓他好好睡一覺，卻發現衣角被明曦死死地攥在手裏。
低頭在明曦的臉頰上親了親，黎昊澤只好把明曦帶着小毯子一起抱下樓。剛才怕吓到明曦，楊晉便先下樓等着了，想起之前楊晉的話，應該也有事情要告訴自己。
楊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沙發前面放着一個精致的茶幾，茶幾的四角都包着彩色的海綿，黎昊澤低頭看着熟睡的明曦，心裏暗暗地想，“未來的每一天，他也會像小曦的爸爸媽媽一樣愛着懷裏的人，護着他健康快樂地長大。”
楊晉看到黎昊澤下來，從公文包裏拿出一份文件放到面前的茶幾上。黎昊澤坐到沙發上，一手攬着明曦，另一只手翻閱着面前的文件。這是一份遺囑，可是內容卻明顯出乎黎昊澤的意料，甚至可以說是讓他震驚。
遺囑內容很清楚，一目了然，明秦将他名下所有的不動産以及盛世集團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交由明曦繼承，而白歌名下所有的不動産以及盛世集團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則交由黎昊澤繼承。并且還特別加注了一條，在明曦成年之前，由他所繼承的遺産交給黎昊澤監管。
明明只見過幾面而已，怎麽會這樣！黎昊澤覺得很驚訝，只能轉頭看着楊晉，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明秦這份遺囑其實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經寫好了，這份遺囑改動過兩次，最近一次是在兩個月前。你不用覺得為難，更不用覺得震驚，這本來就應該是你的。”
楊晉從一開始就跟着明秦，兩個人是很好的兄弟，因為當年的事，他和明秦的關系一度交惡，直到明曦出生才有了緩和。
當年的事情他再清楚不過，所以那句本該是你的，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只不過生活總是會帶給你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他沒想到明秦夫婦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更想不到，命運還是把兩個孩子綁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