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偶遇

從那天之後,張宣澤發現明明他還是一樣的忙碌,但兩人相處的時間似乎又多了起來。

從前他加班時,吳檢會在家等他回去,現在卻更願意做好飯,帶上自己最近看的書或是研究的病例資料到公司和他一起待着,偶爾他在外應酬,哪怕散場很遲,只要吳檢沒在值班,都會開車去接他回家。

吳檢開始逐漸調整自己的生活模式來适應兩人的工作節奏,甚至為了監督他按時吃飯,要求他吃飯時必須拍照發過去。

張宣澤非但沒覺得約束,反倒內心越來越踏實,因為他感受到了吳檢的心意,那樣近又那樣真實,那段求而不得的痛苦記憶,好像都在這樣平淡幸福的日子中逐漸淡去。

這日,張宣澤還有些事要處理需要加一會兒班,吳檢下班後便到公司找他,打算一起在外頭吃晚飯,順便到超市添置些生活用品。

電梯抵達十九樓,随着‘叮’的一聲響,門緩緩打開,吳檢一眼就看到站在電梯外拄着拐杖的老人,一時間楞在電梯裏。

老人背後是張宣澤的助理,見到他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嘴,不知是否該打招呼。

“這位也是公司員工?怎麽從沒見過?”老人眯着眼将吳檢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微微側頭問身後的人道。

十九樓除了秘書室、總裁和副總的辦公室外,只有幾個會議室,一般員工是不會再非會議時間上來的,何況他沒佩戴工牌一看就不像是公司員工。

兩人重新在一起後從未刻意隐瞞過,吳檢對這一天也算是有些心理準備,并不想回避,他做了一次深呼吸,禮貌道:“叔叔,我是來找小澤的。”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只見張父重又回身往反方向走去,“來我辦公室一下,我想和你談談。”

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

吳檢頓了一下,很快跟上對方的腳步往辦公室去。

張父的辦公室離張宣澤的不遠,但現在大部分公司事務都是由張宣澤打理,張父已經很少到公司,所以二人還未在公司遇見過,吳檢能認出他全憑幾年前在醫院的幾次碰面,張父卻因為在醫院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并未見過眼前的年輕人。

吳檢從小就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考試、面試都能淡定自如的應對,連被老師叫辦公室的經驗都沒有過一次,現下毫無準備的被叫走談話,對方還是這樣重要的長輩,他面上看不出什麽,實則卻早已緊張的滿手是汗,心跳也不知加快了多少倍。

進了辦公室,吳檢識趣的關上身後的門,看着張父坐到沙發上,他卻不敢動,直挺挺的站在玻璃茶幾旁,等待對方開口。

“你和我兒子在交往?”

“是”張父問的直截了當,吳檢回答的也十分果斷,沒有絲毫猶豫。

張父瞪着吳檢的眼裏幾乎要噴出火來,吳檢任他瞪着,過了一會兒才道:“三年前也是我,小澤從頭至尾只有我一個男人,您可以發火、要打要罵都随您我絕不還手,但我是不會和他分開的。”

說完,想到對方的身體狀況,吳檢又補了一句:“您身體不好,希望您不要氣壞了自己,要是您實在接受不了我們兩個在一起,我可以做到永遠不出現在您面前,小澤也會按時回家看您和阿姨,您們就當他是不婚主義吧。”

“三年前也是你,你們一直沒分開過?”除了眼神很兇外,張父的反應倒是比他料想的要平靜許多。

吳檢垂下眼,“不,準确來說,我們是最近才真正在一起。”

“我想也是。”對面的老人冷笑了一聲,示意吳檢坐到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說說你的情況。”

吳檢有些受寵若驚,以上次張宣澤和家裏鬧出的陣仗來看,在走進這間辦公室前他已經做好了打一場硬仗的準備,甚至想好了萬一對方真的身體不适該如何急救和找人,卻沒想到會只是這樣平靜理智的談話。

待吳檢将他的家庭情況和工作大概介紹了一遍,張父問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麽這麽淡定。”

吳檢猶豫了一下,如實點頭。

“當年小澤回家來跟我們說他喜歡男人的時候,我确實很生氣,但更讓我們氣憤的是,當我們壓下火氣提出要見見他那個所謂的對象時,他竟然拒絕了,告訴我們這是他自己的事,不想牽連到別人,你說這叫什麽話,戀愛是一個人的事嗎?他這是犯賤!找個男人,還找個沒擔當還可能不喜歡他的男人,這換做哪個父母能接受!”

有段時間,吳檢特別想不明白張宣澤為什麽會忽然回家出櫃,但在漫長等待的那三年間,他反而想通了,還記得那時他明确表示過自己不會結婚,也許是他的那句話無形中給了張宣澤希望,才讓對方覺得只要自己也永遠不結婚,兩人之間就還是有可能在一起的。

僅僅只是為了這一點點渺茫的希望...

熟悉的疼痛感自心髒傳出,吳檢不由的擡手按了按,堅定道:“叔叔,那些年是我不懂珍惜小澤的好,我向您發誓,以後會好好對他,再也不會讓他難過。”

張父嘆了口氣,“可是你們老了呢,沒有孩子誰來照顧你們?你還比小澤大不少吧?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小澤該怎麽辦?”

“想過。”吳檢擡頭沖他笑了笑,“我有同學在國外從事胚胎體外培養方面研究,我已經聯系過他,可以在卵子庫挑選适合的卵子進行體外胚胎培養之後再移植到代孕媽媽體內,我沒有家庭的壓力,所以不需要有孩子,但我一定會讓小澤有個屬于自己的孩子,這樣就算我真的有什麽意外,他也...”

“我不需要自己的孩子,這輩子我只要你一人。”

沙發上的兩人回頭,這才發現辦公室門不知什麽時候被打開,張宣澤站在門口一臉氣惱的看着他們。

張宣澤原本在辦公室一邊處理文件,一邊等着吳檢過來,卻忽然接到已經下班了的助理打來的電話,吞吞吐吐告訴他吳檢被他父親叫去辦公室了。

原來,助理本不想插手上司的家事,可吳檢這段時日常來公司,偶爾給張宣澤帶夜宵和點心時也會給他帶一份,他走到停車場還是覺得不放心,最後便給張宣澤打了電話。

張宣澤挂了電話後就火急火燎的往父親辦公室跑,深怕父親為難自己的愛人,誰知才推開辦公室門就聽到這樣一句話,這人竟在給他張羅孩子的事,還說什麽就算出意外...他頓時心裏一沉。

張宣澤走到吳檢面前,将人從沙發上拉起來,也不顧對面坐着的父親,難得露出霸道的一面道:“不許你有意外,不許你死在我前面,你要是有意外,我就給你陪葬!”

“胡鬧!你這是想氣死我啊!”吳檢還沒開口,對面的張父先拍着桌子站起來吼道。

在這個問題上,張宣澤絲毫不示弱,父子二人就這樣互相怒視對方,吳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張父又被氣出什麽好歹來,連忙去扯男人的手,讓他少說幾句。

卻沒想到過了半響,倒是張父率先妥協,“罷了,你們的事你們自己解決,我一個半只腳邁進棺材的人,也管不了你們。”

“爸...”張宣澤驚訝于父親的态度,皺眉道:“您別這麽說,您會長命百歲的,兒子還等着給你養老呢。”

張父示意兩人都坐下,這才開口道:“你在美國的那些年,節假日的也不願意回來,說回來就會忍不住去找他,你以為我們心裏好受嗎?哪個父母是真希望自己孩子孤獨終老的,那時我們就想,如果你真能找到一個穩定的,能夠相知相伴的戀人,是男是女我們都只得接受了。”

吳檢下意識的扭頭去看張宣澤,眸中閃過幾抹複雜情緒,那三年...原來他為了躲避自己,竟真的一次也沒回過國。

張父将二人的反應看在眼裏,繼續道:“生你養你這麽多年,我們又怎麽會不明白你什麽時候是強顏歡笑,什麽時候是發自內心的高興,這段時間,雖然公司很忙,你回家的次數也不多,但我和你媽都能看出你精神好了許多,不再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那時我們對你交往對象的事就有了心理準備。”

“那你們...不反對了?”張宣澤是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忽然這樣一個驚喜砸下來幾乎将他砸暈,當然,吳檢也是。

“說不反對也不全然,只是我們願意嘗試接受,下次回家帶這小子一起吧,讓你媽也見見。”

這麽說幾乎就等于是接受了,張宣澤很高興,連連點頭,兩人回到張宣澤辦公室時還有種宛若走在雲端的不真實感。

吳檢進門才邁了兩步腳便被男人一把拉進懷裏大力抱着,他用同樣的力量回抱了對方,并且微微仰頭主動吻了上去,兩人的唇瓣一接觸,仿佛找到了世上最契合的榫卯,互相糾纏着久久無法分開。

待他開始微微掙紮,張宣澤才終于舍得放開他發紅的雙唇,在他鼻尖輕咬了一口,“你還沒告訴我,什麽時候有了要給我造個孩子這種奇怪的想法?這些天你一直神神秘秘在看的資料就是這個嗎?”

“恩...有個孩子不好嗎?我打算轉科研方向,有學校聯系我讓我到臨床醫學專業擔任碩導,最近我在整理論文和發表過的期刊,如果真轉學術至少會比醫院的工作作息規律一些,孩子到時候就算你很忙,請個保姆和我一起也能顧的過來。”

吳檢最近一直在考慮這方面問題,因為張宣澤漸漸接管公司,以後幾乎是可以預料到的會越來越忙,兩人在一起總有一人要側重家庭些,雖然碩導也未必很輕松,但至少是和對方在一個時間平面的,不需要夜班,這樣兩人相處的時間才能更多一些。

“吳哥你...”張宣澤才說了幾個字迅速的紅了眼眶,梗着聲再也說不下去。

吳檢擡手替他擦了眼角的水漬,露出個淺淺的笑:“怎麽還哭了,現在怎麽說也是半個老板了,讓公司的人看到像什麽樣子。”

張宣澤把臉貼在吳檢肩膀和頸部交接的皮膚上,吳檢迅速的感受到了蔓開的濕意,良久男人才慢慢平複下來,啞聲道:“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哭什麽?”

“我才不是因為這個...”張宣澤紅了臉,又在他頸間蹭了蹭,“吳哥...”

吳檢無奈的把忽然變得愛哭的男人從肩膀上拎起來,“不要因為這點小事就感動,是我該謝謝你,謝謝你給了我一個這麽好的愛人,也謝謝你給我一個全新的完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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