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程思渡無心軍訓,跑到校醫室演了好一通戲,差點把自己說成嚴重的先天性心髒病,校醫室醫生趕緊開了假條讓他去大醫院看看。

拿到請假條,程思渡跨上譚輕的小電驢,很不客氣地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胛骨上,“你還有多少快遞要送啊?”

譚輕想了想,“很多。”

程思渡挺失落地“哦”了一聲,“那我陪你去送。會礙事嗎?”

“不用了,挺曬的,你去宿舍睡一覺,醒來我們去吃飯。”

程思渡很聽話地應下,也不顧校園裏人來人往,他就從後面抱住了譚輕的腰,羞答答地撒嬌:“你都不跟我說你要來,那天害我發好大的脾氣。”

譚輕避重就輕,“你心髒不好,還能把自己哭撅過去,不要命。”

程思渡哼哼:“誰讓你氣我。”

“行了,捎你到樓下,進屋開空調睡一覺。”

“好嘞。”程思渡跳下電動車,對譚輕笑了笑,步子很輕快地往宿舍樓去了。

一直等到下午五點半,程思渡一覺睡醒,大學英語課本都看了小半本,還順便把內衣褲給搓了,譚輕才登記上樓。

“坐。”程思渡讓他坐自己床上。

“別了,身上都是汗和灰。”譚輕接過程思渡的毛巾擦了把臉。

“大學生宿舍還挺小。”譚輕打量。

其實也不算很小了,四人寝,有單獨衛生間,還有個陽臺,生活空間還比較寬敞。

程思渡拿自己的水杯給他倒了杯水,“你不知道,我有個室友,光餐巾紙就帶了五提,非要堆在國道上,看起來蠻要幹淨,襪子都不見他洗。”

“那你的內褲和襪子呢,小老板?”譚輕竟然還會打趣他。

“我自己會洗!”程思渡嚷嚷,又笑眯眯說:“晚上吃什麽呀?”

“我六點半下工,今天請了會兒假,帶你去吃烤肉。”譚輕掐掐他臉上軟肉。

“你說的,我會吃很多很多,你可得帶夠錢了。”

結果點餐的時候,程思渡壓根兒沒點多少肉,“要先點個五花,出出油,然後再點個梅花肉,你吃牛肉嗎?那再要一份肥牛。嗯,再要兩份飯吧。”

“別給我省,繼續點。”譚輕吹了會兒空調,臉上燥紅漸漸褪下去,舒服不少,聲音都柔柔含着笑。

“夠了夠了。”

程思渡想着,譚輕送快遞辛苦,他得替他着想,能省則省。總之嘛,跟小媳婦想給家裏省錢一個道理。

“你離開工地以後去哪裏了?”程思渡吃着譚輕烤的梅花肉,唇上油汪汪的。

“回家看了看。”

譚輕沒說實話。

他坐長途回到小城,順着熟悉的街道往家裏走,門鎖着,燈暗着。人呢?早死了。

譚輕在家門口污漬斑斑的迎賓毯上坐了一會兒,等暮色四合,萬家燈火亮起,他才真的明白,他是一個人了。

高中的時候讀《陳情表》,裏面寫道“茕茕獨立,形影相吊”。

他現在是讀懂了。

譚輕還有另一張車票,就在兜裏,往浙東峽谷去。

他背着背包坐長途車,天亮的時候到站,他在浙東峽谷晃蕩了好久,想死,又覺得懦弱,可是活着又那麽煎熬。

最後他給自己活下來的理由是,不希望程思渡在報紙上看到他的死訊。

全不知情的程思渡撇撇嘴:“你可以跟我說的呀。喂,肉要焦了,翻一翻。”

肉沒吃飽,吃烤肉店的拌飯倒是吃飽了。

兩個大男孩兒從烤肉店出來,像兩只小狗似的,皺起鼻子聞對方衣領和頭發上的烤肉味兒。幸好夜風清涼,沿街走了十來分鐘,總不至于那麽熏人了。

程思渡說完自己的軍訓和室友,又說自己的大學課程和社團,曲曲折折,又繞回譚輕身上:“譚輕,你現在住哪兒呀?”

“就你們學校後街的公寓。”

“哦,是兩百五一個月的那種嗎?空調有嗎?”

“沒,有個冷風扇。”

“啊,冷風扇頂什麽用啊。”程思渡戳戳他的腰,有點不好意思,“你帶我去看看嘛。”

譚輕沉默了一會兒,說行。公寓裏電水壺壞了,他就買了兩瓶礦泉水上樓。

程思渡一路走,一路算着,最後在鑽進老舊公寓樓的時候笑道:“離我宿舍挺近的,就十五分鐘的路。”

果然是二百五一個月的房子,小得要命,放了張床和一張學生用書桌,牆邊靠着個舊式衣櫃,其他什麽都放不下。

譚輕開了冷風扇,對着程思渡身上吹。

程思渡扯扯衣領,緊貼皮膚的領口倏忽空落落,露出大片雪白皎潔的鎖骨。

譚輕說:“沒有電視。”

程思渡想了想,“那我們躺床上聊天好了。”

兩個人就躺到床上。

譚輕想,程思渡很奇特,他和自己,和很多人不一樣。他好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或者是永無島上的彼得潘,他跟人親近是沒有距離的,甚至不設限的。程思渡會不會認為,談戀愛就是可以這樣自然而然地躺在床上聊天,或者在月光下偷偷地接吻?

程思渡的腳很不規矩地架在譚輕的小腿上,輕輕一鈎,兩個人就貼近了,他笑着說:“我喜歡把腿架在別人身上。”

“嗯,讓你放。”譚輕偏過頭看他。

兩個人的呼吸很近,帶着滾燙的熱氣。

他又很擔心自己看起來會類似于馬和驢這種動物,吐息像小範圍雷陣雨,只得斂聲屏氣,靜靜地又不安地看着譚輕。

譚輕先開口:“傻瓜,憋着氣幹什麽?”

程思渡笑了:“譚輕,好像做夢。我吃完飯,你就在餐廳門口。好像我一回頭你就會在那兒似的。你以後也得這樣,可以讓我小小地失望,但是注意再還我一份驚喜。”

譚輕摸摸他柔軟的頭發:“我争取。”

程思渡挪近了一點兒,盯着譚輕,突然在口袋裏摸索什麽,找出一枚烤肉店送的薄荷糖,小聲問:“吃糖嗎?”

譚輕看着程思渡撕開包裝紙,含住那枚糖,又像含住糖果一樣,溫柔可愛地含住了他的嘴唇。

譚輕的手輕輕搭在程思渡腰上,親着親着,滑到了程思渡的小腿肚上。

他穿着運動短褲,寬松褲腿下露出兩條筆直漂亮的細腿,抓一把,白糯糯的肉就綿綿地溢進指縫。

程思渡被親得舒服,眯着眼睛小聲哼哼,突然腰就被掐住整個人被壓到了譚輕身下。譚輕臉上表情很淡,眼睛卻風雨漂泊,直勾勾罩住程思渡。

程思渡的腰發軟,有點發虛:“不親了啊?”

譚輕的手伸進他的T恤裏,摸了摸他雪白柔軟的肚皮,又順着少年一般青澀纖細的腰部線條,滑進了他的短褲裏。

程思渡哆哆嗦嗦地窩在譚輕懷裏,被欺負狠了就咬了他一口。兩條腿猛地蹦直了,才被譚輕又攏在身下。

程思渡紅着眼睛:“流氓。”

譚輕拿紙巾擦幹淨手,“誰剛才哼哼還帶拐彎兒的。”

程思渡抓狂,看着譚輕手裏濡濕的紙巾,“不行,快點再去把手洗一遍!”

臨走前,程思渡紅着臉說,“我覺得,那種事情可以提上議程了,但是,但是我得先學習學習。”

譚輕笑道:“我不急。”

程思渡大怒:“你明明很急!”

昏黃路燈下桐花盛開,程思渡的臉白潤清秀,兩只眼睛映着天上月,也映着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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