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林克和城河去了齊十景的辦公室,在軍區的中心地段,是前年新建成的樓,裏面的裝修風格很簡潔,科技感很重,杜坦不适應這裏的環境,于是就把辦公室讓給了齊十景。齊十景倒是非常喜歡,辦公室面積很大,他把裏面布置的像迷宮,有兩面牆全都是鏡子做的,分隔空間的柱子上四面也鑲了鏡子。
白天還好,夜裏來的時候,這裏就顯得有些詭異,齊十景不喜歡把燈開大,房間裏半明不暗,他的辦公桌上幽幽地閃着光,內嵌電腦似乎剛剛停止工作,林克他們進來的時候,他把目光從辦公桌上移開,久久不語。
“林克。”終于,齊十景坐正了,微微擡着下巴,很高傲,“你知道出什麽事了嗎?”
“不知道。”林克平靜地說。
“五天前在9區的白鷺廣場,你和城河持槍硬闖,還對裏面的工作人員開了槍。”齊十景問:“這件事是真的嗎?”
“是真的。”
“那個人死了。”齊十景說。
“不可能!”城河的語氣斬釘截鐵,“林克根本沒有打到他的大動脈,而且我馬上就處理了,用的是軍用急救器具,血很快就止住了,如果治療得當連後遺症都不會有,怎麽可能死?”
“你可以去問問那具屍體,問問他為什麽好端端的就死了?”齊十景笑的不懷好意,“林克,城河,希望你們好好準備一下,不要在軍事法庭上說錯話。”
“他的屍檢報告在哪裏?”林克說:“我想知道他的死因。”
“這不歸我管。”齊十景一攤手,“無能為力,抱歉。”
“好的。”林克說:“我們可以回去了嗎,還是現在就開始進入被監禁狀态等着上法庭?”
齊十景臉上的得意和傲慢終于不見了,他看着林克,“你沒有別的話想問我?”
“你是指?”
“林克!”齊十景被他激怒了。
推開椅子站起來,齊十景在桌子後面踱步片刻,他似乎在短短的時間之內下了決心,既然林克對他無情,他也沒必要那麽上趕着了,他對林克從前的那點火燒火燎的愛意全都消散,得不到就毀了,齊十景的作風一向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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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如果法庭有要求,我會出面作證,如實描述我知道的一切,把你平時的表現告訴所有人。”
他的視頻還在林克手裏,但是不知道為何,他确定林克不會放出來,也不會拿它要挾自己,反正不會因為這件事拿出來,越是有這個認知,齊十景越是忍不住想把林克毀了的沖動,他知道林克是很好的,那種完完全全就是他想要的好,幹淨,正直,堅韌,這都是他沒有的東西。
“你和杜上将的關系很不錯?”林克突然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當然了,他很欣賞我。”齊十景說:“和欣賞你的理由不一樣,我可沒有一個在打仗時候當過将官的哥哥。”
将官是個只有在戰士才有的軍銜,幾乎算得上是最高指揮官,林克的哥哥林以太是至今最年輕的一個将官,暫時還沒人能打破他的記錄。
“你這麽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是因為覺得你哥哥肯定能保護得了你嗎?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總是有這麽多的自信,正是因為你哥哥是林以太,你無故殺人才要從嚴審判,要不然你覺得軍區會放過你?還是放過你哥哥?”齊十景走近了,幫他整理襯衫領口,“你總是這樣,讓人覺得看不透,我差點兒忘了其實你也只有這點底牌而已,膚淺的很,沒什麽值得別人高看一眼的。”
林克說:“我不知道你剛才啰嗦這麽多的訴求是什麽,但是我覺得你和杜上将的關系應該沒有你想的那麽好,否則他就會告訴你死的人是白鷺廣場的表面負責人,而白鷺廣場背後可能有自由軍的勢力,這起殺人案是一定要被徹查的,到底是誰這麽急不可耐地把厄箴滅口,以免他抖出更多不想被人知道的真相?我很确定我開的那槍不是他的死因,就這樣。”
齊十景愣了,他沒想到這件事背後水這麽深,自由軍?和自由軍有什麽關系?白鷺廣場的背景不是在軍方嗎?就是因為白鷺廣場的背景在軍方,齊十景才拿準了林以太不敢在衆目睽睽之下偏袒林克,但是如果和自由軍扯上關系,是不是代表軍隊內部——
唰地一下,齊十景背後冒出了冷汗,他沒了剛才的戲虐心情,警惕地後退幾步,離林克遠了點兒。
“該擔心的人是你吧。”林克說:“你倒不如問問當初提拔你的那位中将,到底知不知道白鷺廣場和自由軍有聯系?如果知道,他為什麽要對這件事放任不管,如果不知道,他又為什麽要這麽急着殺人滅口呢?”
“你說話是要負責的!”齊十景被戳了痛腳,腦袋轉的很快,他不能讓那兩個共生體落在林克手裏,絕不能,鬼知道他們倆在白鷺廣場看到了什麽,萬一林克說的是真的,中将真的和自由軍扯上什麽聯系,自己會不會也被波及到?
“林克,從現在起你和城河沒有命令不能擅自行動,那兩個共生體是非常重要的物證,你要帶過來交給我。”
他明晃晃的心思幾乎不加掩飾,但是他也不在乎了,這不是扭捏的時候。
林克沒理他,轉過去看他的牆,那些鏡子看起來很詭異,一個林克動了,很多個林克跟着動。
“你很自戀,想時時刻刻看着自己。”林克饒有興致地看着鏡子,“想讓全世界都去愛你,都聽你的話,齊中尉,你不應該來這裏,你知道嗎?你應該去白鷺廣場,去做你最想做的那種人。”
他壓低了聲音,幾不可聞地說:“做一個風騷的妓女。”
“……去你媽的!”齊十景給了他一拳,他沒躲,齊十景氣瘋了,把他壓在牆上打,城河還沒鬧清楚怎麽個情況,趕緊去拉,沒想到齊十景今天這麽勇猛,城河一時之間根本拉不動。
“你先走啊你!”城河沖着林克喊。
林克臉上挨了幾拳,牙齒把口腔裏面的嫩肉磕破了,他偏過頭,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打架鬥毆,大家一起去關禁閉吧,等我們出來,共生體的檢測大概也做完了,很遺憾,我敢保證他們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幾率是正常的。”林克靠在牆上,看着眼前紅了眼的齊十景,“你太容易沖動了,齊中尉。”
齊十景徹底被他擺了一道,又知道他殺人那件事大概另有隐情,一時之間又急又氣,兩個人的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禁閉時間一個禮拜,林克和城河被關在一起,林克心裏很安定,城河倒是坐立不安的,一個勁兒問林克那兩個共生體真的安全嗎?
“當然安全了,你以為我為什麽要折騰這一趟?”林克說:“現在齊十景進來了,別人無緣無故地動那兩個共生體幹什麽?他們已經被送去做最後的檢查,只要結果沒問題,出去之後我們就可以帶他們去淪陷區了。”
“那厄箴那件事兒就這麽算了?”
“只能這麽算了。”林克似乎不願多談,“那是上面的事兒了,齊十景只是在唬我而已,以後他說的話你不用全信。”
城河的禁閉關的很煎熬,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就這麽把小蒼蘭扔在外面不管,小蒼蘭他——他還是個孩子呢,自己走了,別人欺負他怎麽辦?
但是這話只有他自己知道,別人是萬萬聽不得的,要不然沒準還會認為自己有什麽心理疾病,他忍不住在心裏埋怨林克,你就非挑我在的時候惹齊十景動手打人?關我什麽事兒啊。
但他不得不承認林克這麽做是對的,也不得不佩服林克的有勇有謀,換另一個人都沒辦法把齊十景治的這麽服服帖帖的。
七天的禁閉很快就結束了,齊十景和他們二人一起被送出去,在禁閉室的門口,齊十景低聲對林克說:“你等着。”
林克不以為意,看都沒看他一眼,和城河一起回了宿舍樓。
第二天一早,林克和城河帶着隊伍在操場上集合,今天罕見地沒下雨,但霧很重,灰蒙蒙的,林克換了軍裝,即使是在一隊軍人裏也顯得非常出衆,飛行器在半空中懸着,他在一邊踱步,軍靴踩在淺淺的水坑裏,撲滿站在隊伍的最左邊,嘴裏嚼着口香糖,林克走到他身邊,擡頭看他一眼,他不自在地把口香糖吐了出來。
“上次開會的時候說過了,這次會有共生體和我們一起去淪陷區執行任務。”林克開口道:“共生體有兩個,一個叫凱撒,型號是聖子,戰鬥模塊完全放開的話,大概抵得上60個單兵,另外一個叫小蒼蘭,型號是聖靈,戰鬥力稍遜一籌,大概抵得上40個單兵,我希望大家能拿他們當作可以信賴的戰友,而不是機器。”
沒人說話,衆人表情各異,誰也沒想到林克強調的居然是這個。
可說話的是林克,誰也不敢出言反駁。
遠處有腳步聲傳過來,林克回頭看,是城河帶着凱撒和小蒼蘭,和士兵們一樣全副武裝,凱撒的頭發往後梳,那張年輕到稍顯稚嫩的臉完全露了出來,看起來冷漠而意氣風發,林克看了他幾秒才轉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