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是誰

兩個水性好的驢友先後跳下去,很快就發現了一條出路。

池子底部,有一個兩米見方的深洞,洞中有活水流動,不知道通往哪裏。一行人輕裝簡行,去掉不必要的累贅,一個挨着一個游進去。

黎秋的小東西最瑣碎,臨到跟前這個也舍不得扔那個也舍不得扔,只能把行李用防水布一一套好,不知不覺就落到了最後。隊伍裏的人都下了水,阿九原本已經踏出了腳步,又拐回來,蹲到黎秋身邊。

黎秋低着頭包布,兩頰卻慘白慘白的。

“怎麽,你不會游泳?”

黎秋搖搖頭,忍不住望向擺在不遠處的黃隊的屍體。沉重的死亡就擺在眼前,黃隊就是死在這片池子裏的,那麽他呢?一旦下水是不是也會出事?鎮魔池可怕的詛咒,究竟什麽時候會輪到他的頭上。

黎秋的搖頭錯誤的傳達了某種信息,阿九笑笑摟住他的肩膀,“你真不會游泳啊?那就憋住氣抱緊我,我帶你一起下去。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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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底的水道并不長,一個閉氣還沒到盡頭,頭頂就傳來空氣的流動。

原來這裏連通着一條地下河。只可惜一行人誰都沒帶潛水設備,不然順着河水的暗流多半就能找到離開的捷徑。

魏老師着急找自己的妻子,很快在河岸不遠處發現一片清晰的水漬,水漬通向一條漆黑的墓道。魏老師打起手電,二話不說就沖了進去,衆人猶豫了一下,紛紛跟上。

章大膽瞧得直皺眉,如今黃隊不在了,整個隊伍就失去了最核心的領導者,完全靠個人行動主導,一盤散沙。誰也不知道這個佛葬墓中到底藏有什麽危機,想要活着到達主墓室,他們還得選出一位新隊長,一起行動才行。

章大膽剛想開口,聲音卻像被突然掐住一樣,卡在喉嚨裏再也發不出話——他的目光落在阿九的耳朵上。因為剛才的下水,阿九的頭發濕漉漉垂在臉頰兩側,某個瞬間,章大膽清楚的看到那人耳垂上一閃而逝的冷芒。

那是什麽東西,耳釘?

章大膽揉揉眼,正想走近了再看,走在他後面的黎秋忽然前進一步,搭住他的肩膀。“章大哥你怎麽又在偷看我哥哥了,他一個大男人到底有什麽好看的。”

章大膽現在沒心情哄小孩,急切的想一探阿九的身份,然而下一秒,一杆寒冷的金屬抵上他肥胖的後腰。

同一時間,搭在他肩膀的左手驟然勒緊,準确的掐住他肩膀上的兩處穴位,而後背金屬的觸感——是槍無誤。

然而只是一瞬,所有禁锢都解除了,章大膽渾身一個激靈,身後的黎秋沒事人一樣拍拍他的肩膀,走至他的前面。

黎秋走了兩步,回過頭,依舊是那種溫和又懇切的語氣,“我就只有這一個哥哥,他對我很重要,章大哥……你明白的吧?”

章大膽不怒反笑,咧開滿嘴黃牙,“他娘的,這回俺可算明白了。”

阿九沒有急着打頭,而在洞口等着黎秋,直到黎秋跑來,這才拉着人一起跟上大部隊。

章大膽離他們遠遠,腦中卻興奮的飛快思考,他暫時還沒看出阿九那雙眼睛的來路,但是黑曜石的耳釘應該不錯。擁有辟邪功能的黑曜石,是盜墓者常常佩戴的護身符之一。

而且那種罕見的黑曜石,可以說,是某種獨一無二的象征與存在。

遮遮掩掩的眼睛,形制特殊的耳釘,這樣的特征,只叫他聯想到一個人,便是在道上久負盛名的“鬼眼”童久。

但是……章大膽深深皺起眉頭,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這更加不可能了,因為童久已經死了,就在半年前,死在滇南一次大規模的聯合倒鬥中。

不僅僅是童久,那一次的倒鬥有很多人都再也沒有回來,由北派三巨頭尚魏陳所領頭的聯合倒鬥活動,最終以無數的死傷失敗而告終,其中更有一多半的參與者都屍骨無存。

章大膽神色複雜的望着阿九的背影,無論如何,人死不能複生,童久已經不存于世,那麽眼前這個神秘的年輕人,到底是誰呢。

大概臨着地下河的緣故,這個墓道的土質松軟又潮濕,微微泛紅,而且十分低矮。一行人通過時不得不壓低身子,除了個子最矮的章大膽,其他人都走的特別吃力。

一人失蹤一人死亡,前行的道路上沉悶的無人說話。墓道其實不長,阿九看了一眼表情緊張的黎秋,主動打開話匣,“這個地方有土有水有空氣,黎秋,你知道這裏最容易長什麽嗎?”

黎秋呆了呆,“額,蘑菇?”

“不對。”

“豆芽啊?”

黎秋天真的回答逗樂了不少人,阿九卻好笑的搖搖頭,“熒光是蟲子才對。”

他這一說,原本還在笑的幾個人立刻收斂了,緊張兮兮的往自己身上照手電,好像下一瞬就會從哪突然冒出一堆蟲子似的。

章大膽懂這個,嗤笑一聲,得意洋洋的紮起自己的褲腿和袖口。其他人恍然大悟,紛紛效仿這種方式防止蟲子上身。走在最前面的魏老師貌似也聽到了,原地停下腳步。

“嗨,魏老師,要皮筋不?可以紮袖口的!”

魏老師沒答話,也沒轉身,就直繃繃的站在墓道中央,頭頂穩穩的頂住墓道頂壁。

章大膽分發了一圈繩子,發現魏老師還站在那裏,這才覺得古怪。眼鏡陳想走過去,被章大膽拉住了,後者拿出一根皮筋,彈弓一樣彈出一顆石頭,準确的砸在魏老師腳邊,可魏老師還是一動不動。

“壞咯壞咯,這感覺可不妙啊,喂——姓魏的你咋地了,說句話啊?”

魏老師當然不答,背對着他們,僵硬的如同一具僵屍。

章大膽望向阿九,阿九則沖黎秋伸出手,“給我幾根蠟燭。”

阿九買的蠟燭終于在這裏派上了用場,數根蠟燭一起點燃,照的墓道恍如白晝。不過阿九卻沒有照向前方,而是稍稍舉起,照向頭頂的墓道壁。

火光下,原本黑色的頂壁上居然冒出無數細長的紅線,密密麻麻,好像人的頭發。不過黎秋很快就發現,那些紅線居然在動,有意識的向着遠離火源的地方一點點逃散。該不會是……“蟲子?”

眼鏡陳感嘆:“原來如此,在這個墓道裏,溫度比光線更能影響蟲子的運動。”

如果每一條紅線都象征着一只蟲子,那麽整個紅色的頂壁,不就是一個密密麻麻的蟲子窩?一想到此,黎秋便頭皮發麻,眼鏡陳和驢友們還在啧啧感慨這紅線蟲的奇妙,只有章大膽滿臉的嚴肅,頻頻看向一旁的阿九,似乎在等待這人的反應。

阿九回過頭,一一掃過衆人的頭頂,除了前方一動不動的魏老師,只有一個驢友因為疲于彎腰走路而忍不住偷偷直起身子,現在和魏老師一樣,頭頂觸到了墓道的頂壁。

“只有兩人,情況還不算太糟糕。”

自言自語着,阿九又從黎秋的背包裏拿出一瓶礦泉水,倒空後剪開,倒扣在蠟燭上,制成一個有溫度的簡易防風燈。章大膽有模學樣,立刻也做出一個,放在自己身上。

“魏老師怎麽了?”黎秋問。

“不用管他,這個洞的蟲子正在向我們彙集,先離開這裏再說。”阿九把防風燈挂在黎秋胸前,一股滾燙的溫度立刻傳來。“抱着這個,我數一二三,你立刻往前沖,這個墓道只有幾十米長,你不要回頭,一口氣沖出去。注意,千萬不要碰到兩邊和頭頂的墓道壁。”

黎秋不安的望了望前方,前方,魏老師正結結實實擋在墓道的正中央,他要不離開,這路無論怎麽沖都沖不過去。

阿九卻道:“你只管往前跑,我就跟在你的身邊,到時候我會讓他離開的,記住了?”

“記住啦記住啦,妥妥的!”章大膽積極插話,順帶招呼了其他人。

“……”

黎秋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在阿九的默念下拔腿快跑。

蠟燭的熱度通過防風燈源源不斷的傳來,奔跑中風聲呼呼刮着耳朵,黎秋能感覺的到阿九就在他的身側,兩人後面,緊跟着章大膽等人。

幾秒功夫,他們就跑到了魏老師背後,可是魏老師仍然僵立着不動,黎秋咬咬牙,腳下不停,一口氣向他沖去。

就在他即将撞上魏老師的時候,魏老師終于動了——卻是頭也不回,反手一拳擂向奔跑中的黎秋。

電光石火間,另一只手瞬間阻擋,穩穩接住這一拳,同時翻肘一擰,将魏老師狠狠撂翻到洞壁上。

章大膽狂奔中抽空高喊了聲“漂亮”!

黎秋知道那是阿九,整個隊伍裏,只有阿九能有這樣出色的身手和敏捷的反應。魏老師倒下,前路也就暢通無阻,黎秋正想松口氣,背後突然爆發出魏老師的尖叫,凄厲的叫聲不像活人,嗡嗡震響整個墓道。

“卧槽!這下壞了!”

章大膽擡起頭,果然,一聲厲叫過後,整條墓道開始泛起線條狀的紅色波紋,那些原本沉睡在墓道壁上、因為高溫而不敢靠近的紅線蟲,一下子全部蘇醒,長長的墓道頓時陷入鮮豔的紅海。

黎秋扭過頭,在他們身後,魏老師狂叫過後便變得六親不認,瘋子似的一個勁兒撲向斷後的阿九。阿九似乎在忌諱着什麽,面對攻擊只是輕巧的閃避,除了第一下把魏老師撂翻,之後再也不觸碰他。

“阿九!”

“別管我,繼續跑!”

眼見着阿九與衆人的距離越來越遠,黎秋想停下,卻被身後的章大膽重重推了一把。

“別忘了你哥怎麽說的,往前跑,別回頭!”

黎秋當然懂這個道理,逼迫自己不要擔心阿九,一口氣跑出了墓洞。

洞外豁然開朗,眼鏡陳和驢友先後撲到地上,激動的淚流滿面。可黎秋卻放不下心,焦急的在洞口徘徊,又點起幾根蠟燭驅散紅線蟲,等待阿九出來。

就在這時,身後爆出一聲慘叫。

黎秋、章大膽和眼鏡陳同時回頭,空地上,剩下的兩個驢友不知怎麽的扭打到一起,其中一人惡狠狠咬住另一個人的肩膀,面目兇狠,恨不得生生撕下對方一塊血肉。

“他娘的這還沒見到主墓室呢就自相殘殺,誰帶來的人這麽掉價,滾滾滾,給爺爺通通滾一邊去!”章大膽擡腿踹開咬人的驢友,那家夥滿嘴是血,被這一腳踹的連翻幾個跟頭,可是很快又搖搖欲墜的站了起來。

“不、不太對勁啊……”眼鏡陳手忙腳亂的躲到章大膽身後,止不住的哆嗦,“老章,你看這人的眼睛,怎麽變成紅色的了啊?”

紅色,紅線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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