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Sweetheart
總之, 無論這位老板好不好相處,已經敲定的事,自然不會改變。
何況也不是什麽原則性的問題。
比較奇怪的是, 時顏問了問高助理這位老板的相關信息, 畢竟她一直有提前了解speaker的習慣。
過了很久,高助理才回複,只有一行字。
“不好意思時小姐, 我們老板奉行神秘主義, 身份尚未公開。”
時顏:“……”
這也太神秘了。
時顏沒忍住在吃飯的時候跟晏禮提了這一回事,表達了一下自己的疑惑。
“嗯, 脾氣是有點怪。”晏禮對她的意見表示認同之後,給她夾了塊琥珀桃仁。
時顏注意力頓時被轉移,“我吃了很多了, 而且這個有點甜。”
“最後一塊,”晏禮看似很好說話, 朝她勾了勾唇角,“補補。”
時顏愣了愣。
補什麽?
是覺得她腦力消耗太多了嗎?
但時顏望了望他的神情。
又覺得不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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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城國際會議中心。
會議尚未正式開始, 然而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員卻已然忙碌起來。
時顏大學的時候在這裏擔任過幾場會議的翻譯, 對會場內部還算熟悉, 提早了一個小時左右到達。
入場處鋪了柔軟的紅毯, 守在門外的媒體比往日要多, 即便拿了通行證, 也排出長長的隊伍。
把工作證亮給主辦方人員,時顏從側門走進去。
會場很大, 正中央是主席臺,背景打着此次會議的名稱,幾名工作人員在臺上來來往往測試設備。
身旁有人搬着攝像機走過, 時顏讓到一邊。
她低頭打開手機,聯系高助理。
按照常理,還有一小時會議就要開始,怎麽說那位神秘大老板應該露一露面。畢竟聽高助理的意思,找她擔任譯員并不是老板的決定,而是高助理從誰那裏“久仰大名”。
一個連助理聊天軟件昵稱都要管的老板,怎麽反而不在乎譯員的好壞呢?
“哎!時小姐,您已經到了嗎?”高助理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熱情,“您在哪,我過來找您。”
時顏望了下四周,報了個位置,補充一句,“麻煩您了。”
“哎別別別,”那頭高助理的聲音聽起來一下子就非常惶恐,“叫我小高就行,時小姐您太客氣了。”
時顏:“……”
不是你先客氣的嗎。
兩個人又在電話裏說了兩句,您來您去的,十分有禮貌。
就差對着電話鞠躬了。
挂了電話,時顏莫名有種忐忑感。
這位高助理也太有禮貌了一點,本來應該是她過去找他才對,哪有讓老板親自過來的道理,而且他還一口一個“您”的……
沒等多時,一個大約二十七八的男人邁步過來。他身量挺拔,穿着西裝,五官端正。
他朝這邊看了眼,很快鎖定目标,朝她露出禮貌而溫和的笑,“時小姐吧?”
“啊,”他這樣恭恭敬敬的态度,時顏也不好意思起來,朝他禮貌點點頭,“您好。”
她發現老板并沒有和高助理一起來。
看樣子老板也不是事事都管的寬。
“小高,叫我小高就行。”高助理又強調了遍。
他從文件袋裏拿出一份打印材料遞過來,“這是我們老板今天的發言稿,時小姐您先看看,有什麽不便翻譯的地方盡管提。”
時顏:“……”
她聽得一頭霧水了。
翻譯本就是譯員配合speaker的行業,但聽高助理的意思,如果她覺得哪裏不好翻譯,還可以讓他們修改原稿的嗎?
這權限也太高了。
何況在國內,即便是國家級的許多重要會議也不會提供稿件,基本都是譯員臨場發揮。
今天的經濟峰會卻有。
時顏暫且按下這個疑問,粗粗看了遍稿件。
她先前在新譯負責的就是金融領域,報告看得多了,也形成了判斷力。這份稿件字數不長,卻字句紮實,毫無假大空的廢話,看得出執筆人的出色水準。
但是,用的詞并不算生僻,應該不至于到需要提供原稿的程度。
時顏輕輕吸了口氣,“高助理。”
高助理秒答,“嗯?”
目光立刻非常重視地看了過來,仿佛她即将下達什麽重要指示。
“……”他這樣的态度,莫名讓她也緊張起來。時顏把語氣又緩了緩,小心問道,“我是想問,你們老板是不是不太相信我的專業水平?”
高助理一臉驚異,立刻否定道,“完全沒有!時小姐為什麽這樣說?”
時顏斟酌道,“貴公司請翻譯的時候,一般情況下,應該不會給原稿吧?”
高助理如實回答,“是的。”
答案好像已經顯而易見了。
時顏看着手裏的稿件,遲疑道,“但是我卻收到了這個。”
“呃,”高助理難得卡住,最後像是下了什麽決心般道,“這個确實是我們老板的意思。”
“他說怕您倒時候分了心,無暇關注他的發言。”
“……”
分心?
時顏反應半秒,想不出老板為什麽覺得她一定會分心。
最後只能總結為“老板認為她容易開小差,提供稿子做份雙保險,而高助理出于委婉,才這樣說”。
“時小姐……”高助理小心翼翼開口。
她彎了下唇,點點頭,“好的,明白了。”
跟高助理的擔心不同,時顏其實并沒覺得被冒犯。
或者說,已經習慣。
以前大學實習的時候,時顏就遇到過挺多類似的情況。
她長相本就顯小,氣質又純,剛念大學那幾年,重回高中都能被當成本校生。加上又不是濃妝豔抹的打扮風格,乍一眼看上去,眉眼都是溫溫柔柔的學生氣,像标準的好學生乖乖女,看着跟“幹練靠譜的翻譯人才”不太沾邊。
不過當時,對方并沒有像這樣妥帖地提供稿子,而是直言要求學院教授換人。
教授态度也很強硬,幾句話下來意思是“這是我最好的學生,不要拉倒”。
時顏至今依然記得對方接通電話幾秒之後,看她的眼神就完全變了個樣,态度也變得将信将疑,直至後來的客客氣氣。
有這樣的經歷。
時顏一直覺得最好的自尊心不是“無能狂怒”,而是做好該做的事就可以了,至于他人怎樣想,都不是太重要。
同傳箱設置在會場最後方。
時顏所在的2號,恰巧對着發言席。
她上了個洗手間,之後就開始靜下心來細細看了遍原稿。
隔壁同傳箱裏也有人,應該是主辦方聘請的翻譯,或是像她一樣,作為發言人的私人翻譯被帶進來。
沒記錯的話,這種場合能帶私人翻譯的,都意味着在業內說話具有一定的分量。
高助理的老板,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時顏稍微有些好奇。
一遍稿子看完,不知不覺中,會場裏的人就多了起來。
巨大的水晶吊燈懸在會場中央,深紅色絲絨窗簾遮住外面天色。璀璨燈光下,鮮花的花瓣愈發柔軟,随處可見衣着正式的政府人員、外賓高管、專家教授和助理。
時顏走出同傳箱透氣。
旁邊站了幾個穿着正裝、但俨然稚氣未脫的男女,脖子上挂着和她一樣的工作牌,多了“見習”兩字。
大概是哪個大學過來的旁聽生。
她站在門口,在三人群裏聊着天,陸陸續續聽見幾個人的談話飄過來。
“聽說今天世行那位總裁要露面欸,外面媒體看見了沒有,多到爆。”
“憑一己之力拿走所有焦點啊。”
“有沒有說他會接受采訪?我想試一試欸。”
也有不明狀況的,“你們在說誰啊?怎麽感覺大家都認識?世行總裁?誰?”
“佳佳你不是我們專業的,不清楚也很正常啦。世行就是一個在國外注冊的資本,主做風投,特牛|逼。我們申城有名的盛華地産、新鳴旅游這些公司,就是它投資之後才起來的。眼光賊準。”
“哇……”
時顏專注發着消息,卻也聽見了幾個關鍵詞。
世行。
怎麽覺得有些耳熟。
沒等她細想,技術人員已經走過來,意味着會議即将要開始。
時顏暫時放下這茬,走回同傳箱內。
會議很快開始。
時顏紮起長發,輕呼了口氣。
高助理先前講過會議的流程,大概十多分鐘後,就是那位老板的發言時間。
說實話,時顏還挺期待這位神秘主義老板的廬山真面目的。
總不至于戴着面具上臺吧。
她亂七八糟地走了幾秒鐘的神,又很快把思緒拉了回來。
雖然有過這麽多的翻譯經驗,又提前看過稿子,對于今天的翻譯,時顏已經十拿九穩。
不過她還是聽得聚精會神,有時候前人發言中的某些詞彙,能給她提供更為精準的翻譯思路。
所有的中文從她這裏過一遍,都被自動切成了目标語言。
以至于有那麽一瞬間,聽到“晏禮”這個名字的時候,時顏還愣了半秒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視野裏出現熟悉的身形。
時顏猛地吸了一口氣,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
衆人視線聚焦的中心,男人西裝筆挺,風度翩翩。這種場合,他平日裏的随意氣質被收斂得很好,眉眼間,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淡。
領帶是深藍色的,在燈光下顏色有些失真,不過時顏卻清楚地知道,不光如此,她還知道那上邊帶着斜織的暗紋。
因為早上晏禮出門之前吻了她一下,她低下頭,視線擦過了這條領帶。
整整好幾秒,時顏都愣在原地,什麽動作也沒有。
目光平移,跟着晏禮走上發言臺,腦袋裏卻空空的,思緒一片茫然。
卻并不是安靜的茫然。
而是非常嘈雜的,充斥着各種畫面和聲音,短短幾秒鐘,場景跟走馬燈一樣迅速切過。
一會兒是晏禮那天對她袒露身份,卻被她誤以為精神失常,一會兒是剛才那幾個經濟系的學生的談話,甚至更早的時候,晏祎給她遞了一張黑卡,直言晏禮的經濟存在危機。
雖然撲朔迷離,矛盾重重,但這樣的場合,騙不了人。
晏禮确實是世行的總裁。
認識到這一點之後,時顏微微睜大眼睛。
往前所有的認知都被颠覆了似的,連晏禮這個人本身也變得陌生起來。
耳畔忽然響起輕微的電流聲,時顏一個激靈,醒過神來。
這一秒,她忽然後知後覺地明白了高助理的話,以及莫名其妙的恭敬态度。
可縱然想法再多,這會兒也不是細究的好時機。
時顏慢慢吐出一口氣,緩了緩起伏的心跳,靜下心來凝神細聽。
被晏禮料中,剛開始的那幾秒,她确實沒能全副集中精神。保險起見,還是低頭看了會兒稿件。
不過時顏也調整得很快,幾句話過後,就從稿子上擡起視線,看向發言人所在的方向。
大概是出于公事的原因,這樣望着她,時顏忽然覺得沒有剛才那麽驚訝了。
這樣的晏禮,雖然因為身份上的改變,給人一種陌生的感覺。
但眼中見到的,和耳中聽到的,卻足以讓她勾勒出熟悉的心上人的模樣。
晏禮的發言比鉛字油墨的一份稿件出彩太多,時顏翻譯的速度也很完美,結束之後,會場內寂靜半秒,掌聲如雷。
時顏摘下耳機,輕輕舒出一口氣。
她想起剛才翻譯的過程中。
很偶爾的,晏禮的目光掃過這邊。
不知是不是錯覺,時顏總覺得,他的眼中好像帶着笑意。
整場會議持續了将近三個小時。
散場之後,各方人員很快陸陸續續離開。
時顏看見晏禮和幾個人一道離開主席臺,想來應該是還有些公事要講。她暫時無處可去,又急需一個安靜的環境來理一理思路,人聲散盡的會場,倒是剛好合适。
其實她也差不多能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雖然跟晏家沒有過交集,但時顏之前也從徐潮之等人口中聽過說他們大家長式的獨斷專橫,包括晏禮自己也說過,以個人名義成立的游戲公司,被晏家橫插一杠攪渾水的事。
隐瞞身份,多半是因為這個。
至于晏禮年紀輕輕,卻已經是世行這樣一家風頭正盛投資公司的老板,時顏倒是并不意外。
在她眼裏,他本就很出色。
逆境時出色,順境時當然也不例外。
接受了現實之後,時顏反而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所以她最近是在幹什麽。
把一個原本就非常有錢的人騙(?)回家,還一門心思地琢磨着要養他,就在前不久,她還給他遞了張彩票,用非常拙劣的演技說自己相信他可以一夜暴富……
晏禮當時在想什麽?
會不會在心裏嘲笑她啊。
不想起這個還好,一想起來,時顏就恨不得往哪兒躲一躲。
她“唰”的一下從椅子上起來,把文件和包包整理好,就要出門。
卻在轉身前一秒,看見主席臺上,西裝革履的男人去而複返。
時顏怔在原地,一時間忘記了邁開腳步。
她看見晏禮拿起方才的耳機,手指輕輕點了點。
應該是要她也戴上。
時顏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下意識拿起耳機扣上,站在原地。
偌大的會場裏,只有零星幾個工作人員在兩旁清掃場地,偶爾有人擡起頭,不明狀況地掃過一兩眼。
兩人之間視線暢通無阻,毫不費力就可以視線交彙。
晏禮低頭調頻,只讓她一個人聽見自己的聲音,“時顏。”
難得聽見他用這樣認真的語氣,叫她的名字。
時顏心跳莫名加快,“嗯”了一聲。
“現在信了沒有?”他含笑問。
時顏:“……”
她就知道,之前那一段兒肯定會被晏禮翻舊賬。
但卻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麽迫不及待地,在會場裏就開始了。
這會兒會場裏雖然沒什麽人,他說話的聲音,也只有彼此能聽到。
但會場自帶一種嚴肅氣氛,那一排排深紅色的座椅,又像是一個個聆聽的觀衆,将他們的每一句對話都聽入耳中。
時顏的臉頰一下子燒起來,辯解道,“那個時候,我也沒有想到的。”
晏禮“嗯”了聲,慢悠悠地說,“不僅沒想到,還認為我有病,是不是?”
時顏:“……”
她表現得這麽明顯嗎?
當時自己的反應,時顏已經記不太确切。
不過晏禮這會兒的語氣,“秋後算賬”的意味可太濃了。
時顏有點不服氣了,試圖給自己找一點理由,“因為你姐姐和徐潮之之前都提過你的經濟狀況,我有點先入為主了,而且你之前也沒有說過……”
所以也不能完全怪她。
“怎麽會沒說過,”晏禮輕笑起來,聲音透過耳機傳到她耳中,字字句句像落在人的心上,“早說了啊,我養得起你,幾輩子都行。”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lily是墜吊的晏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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